《风月债》第16/28页


晏止淮将他一把扯过来,陆靳衣襟被略拉松了一些,露出了脖颈间一片青紫狼藉。晏止淮一眼看到,不禁面色大变:“你,你昨夜做了何事?这些痕迹从何而来?”

陆靳眼见瞒他不过了,只得垂下了眼帘,低声道:“一时酒醉失状,与秦青……”

晏止淮满脸愕然:“酒醉失状?陆靳,你便是醉了也至多酣睡不醒,我又不是没见你醉过。何至于醉到如此荒唐的地步,与秦青犯下此等大忌?”

陆靳原本就心烦意乱,挥手推开晏止淮:“事已至此,还有甚可说?你若是劝我将秦青赶走,大可不必了。原不是他的错,他又说喜欢我,要与我长相厮守。我……我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这番话,竟一个字也没提自己是神,秦青是妖,不该相缠之类的言语。似乎只是茫然不明自己的心意,因此烦恼。

晏止淮原本要出口的话语,不由得也吞了回去。他知晓陆靳的性子,若当真恼怒,只怕也就将秦青赶将出去,不许他再回来了。哪里还会烦恼到走到他这里来?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要劝你的话,想来你自己也清楚。罢了,你暂时就留在我处,想清楚了再做打算吧。”

秦青那狐精,近千年的道行,却一直赖在陆靳身边,究竟是何意图?难道果真是喜欢上陆靳了么?他虽不清楚,却也不想妄自揣测,无事生非。

陆靳也不是个懵懂小儿,个中厉害,怎会不知?还是留待他自己想清楚了,再说吧。
秦青回了洞府后,见陆靳还未归来,便随手收拾了一下狼藉不堪的石床,坐在床沿,想着等陆靳回来了,不知是何态度。正想着万一陆靳这样说,自己怎生回应,那样说,自己又要如何应对,忽然听一阵低低的怒吼声响起。他惊讶的转头看去,却是之前被他打晕的那只狗崽子,歪歪斜斜的爬起来,正对着他发出愤怒的低吼。
秦青不由得好笑,翘着腿,对那狗崽子戏谑道:“你很不服气?可惜啊,你如今法力全无,话都说不出来,还能怎样?”

狗崽子扑上来要咬他,被他轻轻松松的一掌拂开。这陆黑倒是对陆靳一片忠贞不渝,想方设法也要回他身边。幸好被晏止淮封住了法力,不然还真是个祸害。

被他一掌打趴在地,陆黑呜咽了几声,还想再爬起来。无奈本事不济,秦青那一掌看起来没什么力道,落在它身上却着实不轻,如今它妖力全失,不过是条普通的狗崽子,一掌便被打得爬不起身来,委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恨恨的低嚎着,陆黑只恨自己如今口不能言,半分本事也没有,对付不了这狐狸精。

陆靳是个老实神仙,心肠又软,哪里斗得过这成精已久的狐狸。万一果真被秦青花言巧语给骗了去,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么?

秦青冷眼瞧着陆黑在地上慢慢的挣扎着站起身,蹒跚着向洞口处爬去,眉一挑,一脚踩住了它的尾巴:“你想去哪里?”

陆黑呜呜的吼着,它要去求晏止淮,将它被封的妖力解开!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秦青笑起来:“你想去求那姓晏的帮你?哼,那个可恶的山神,也是个好管闲事的,之前还撺掇陆靳要赶我走。”一把将陆黑捞在手内,往原处一抛,得意的冷笑,“你哪儿也别想去,乖乖在那儿呆着吧。”

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也不看看他秦大爷什么道行。

见陆黑龇牙咧嘴的瞪着他,几乎要炸毛。秦青不觉好笑,与它对视了一番,忽地转过脸去,不屑道:“我又不会对陆靳怎样,既没有吸他的阳气,也没有采他的精元。不过是你情我愿欢爱了一场,你便恨成这样?”

陆黑气愤的吼了几声,说得好听!陆靳走后,便坐在那里笑得邪恶,还敢说不会对陆靳怎样?

秦青斜了他一眼,懒懒的躺倒,良久,默默的叹了口气。

陆靳留在晏止淮处,帮他将一塌糊涂的洞府整理了一番,便坐在石凳上开始发怔。

晏止淮替阿蛮疗了伤,将那哭哭啼啼的猴精哄走了后,望了一眼霸占了他的床,睡得香甜的小龙君,微微叹了口气,坐到了陆靳身旁。

伸手倒了杯茶递与他,晏止淮开口道:“你与秦青,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真不是他先来诱你?”

陆靳将茶盏捧在手内,沉默了半晌,缓缓摇头:“是我酒后失德,错将他当作了人世时相好过的女子。他本是头狐精,哪里知晓什么礼义廉耻,顺水推舟便与我成了好事。唉,错原不在他,我又怎能全推到他身上。”

晏止淮欲言又止,心道陆靳既然都这么说了,想必是确实如此了。只是他与陆靳相交百余年,深知他向来是副拘谨自律的性子,怎会酒醉之下,便如此失态?

斟酌了一番言辞后,晏止淮温言道:“若只是你一时无心之过,及早回头还来得及。断了与秦青之间的纠缠,此后潜心修行,倒也无大碍。”

陆靳不比上界仙神,未经修行,直接便由凡人入了地府,然后成了神。俗骨未脱,七情六欲尚存,偶尔犯下了这风月事,只要不泥足深陷,一错再错,倒也不至于落下多大的罪过。只是不知陆靳如今心内如何计较,看他这样子,似乎是不舍秦青。

“我与他相伴了这么长一段时日,虽说之前不曾动过他念,但总归是有了感情。”陆靳低低的叹息,“如今要我赶走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顿了顿,垂首道:“更何况他说……说喜欢我,不想离开我,要与我长相伴。我,我如今也不知自己心里究竟存了是何念头,不知该不该应他。”

自做了这土地神的百余年来,寂寞清闲,幸得后来有秦青相伴,才觉出了些岁月的欢欣。不知不觉中,他已将所有心思都系于秦青身上了,唯恐他受了一丝委屈。秦青负气出走时,他表面上虽未表现出什么,实际上却是担心得坐卧不安。而寻到秦青后,那无法掩饰的欢喜之情,哄着搂着将他带回洞府的满足感,难道……真的是喜爱之情?

便是当年对着宛玉姑娘,也不曾如此牵肠挂肚,烦恼不安。

晏止淮听他言语,便知他的心思已经乱了。欲待出口再劝,脑中忽闪过一道身影,也是他当年一时多事,拣来养在身边。养大了后,便来祸乱他的心智,一心一意的执着于他,半是纠缠半是强迫,与他定下永世相守之约。

当年与他相别之时,摇手一笑,道是改日再见。谁知一等数百年后,再相见却是在他喜宴之上。往日誓约尽成戏言,而他也只能一笑饮尽杯中酒,从此忘却故人颜。

眼见陆靳如今,便如他当年一样,舍不下,断不了,反受其害。而他深知其中滋味,竟是说不出冠冕堂皇的话来。

若能干干脆脆便拂袖斩断,只当不曾相识,不曾相守,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堪不破情爱二字的红尘蜉蝣。人也罢,妖也罢,仙也罢,最怕的便是乱了心。

当前:第16/28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