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三侠》第2/99页


  张出尘心中不禁一劲,听这人的口气很大,而且并不以掠夺之事为非,想来必是个大帮的盗贼首领。
  他不是来劫掠的,那又是干什么的呢?对江湖上的好汉们,她是不太清楚,但李靖的江湖朋友很多,他可没说此地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啊?而且他们夫妇二人为避追骑,在这儿用的都是假名,他也不可能是为慕名而来访的。
  到底他要干什么呢?张出尘不住地在心中怙慑着,神色间也显出了犹豫。
  那汉子却站了起来,笑笑道:“首先,咱家要为擅入之罪道歉,也要说明咱家何以要不速自至,不告而入。其实道理很简单,咱家若是循一般的规矩唱名而访,首先就不知道贤伉俪在此间用的是什么名字?因为咱家知道二位在此绝非用的是真名。”
  张出尘神色微微一动,不经意地道:“尊驾何以知道,我们用的不是真名呢?”
  汉子哈哈大笑道:“夫人,你真沉得住气,咱家就说得更详细一点吧!长安京师的宇文太师悬赏万两白银捉拿杀死国舅宇文惠及的一干凶手,其中就是以药师兄为首!”
  张出尘忙道:“这是怎么说?外子那天不过是在一起凑凑热闹,那批人他一半是慕名之交,一半根本不认识,怎么会以他为首了呢?”
  汉子微笑道:“夫人别紧张,咱家可不是公人来抓二位的,而且宇文惠及行止无端,本就该死,那批好汉们所为真是大快人心,杀人之际,药师兄也在场,倒是不能说完全无关系;至于将他列为榜首,则是因为宇文家人在那些江湖好汉中,只认得药师兄以及两位较为知名之士,这要怪药师兄太出名了,长安城中,谁不知道三原药师李靖的大名呢?浊世翩翩佳公子,经天纬地一奇才。”
  张出尘听见有人夸她的夫婿,总是心里高兴的,因此忙问道:“尊驾是外子的朋友 ?”
  汉子笑道:“心仪斯人已久,惜未谋面,咱家这次就是专诚来拜访的,而且也是来为二位一效棉薄。”
  “哦!尊驾与外子还没见过面?”
  “可以这么说,但是也不尽然,因为在长安市上,咱家就经常与药师兄不期而遇,只是他身边一直有他人作伴,咱家不便上前自荐以通契阔。”
  “尊驽若是只为要与外子交个朋友,大可即时上前直说,外子最喜欢交朋友了,尊驾这一表堂堂的人品,外子断无见拒之理。而且他身边的那些朋友也都是血性汉子,同样也可以成为尊驽的朋友。”
  汉子笑笑道:“咱家知道李药师公子慷慨好义,交游广博,上及王孙公子,下至贩夫走卒,都是知心好友,但咱家交朋友却有个抉择,在长安市上,虽是豪杰云集,但是能令咱家倾心结交的人只得药师兄一人而已。”
  “尊驾这番话虽然对外子很捧场,但妾身却颇不以为然。长安市上,英雄豪杰不计其数,岂独外子一人而已?”
  “诸子碌碌,咱家看不上眼。”
  “尊驾说得太过份了,就是外子的那些朋友中,颇不乏慷慨悲壮之士……”
  汉子大笑道:“夫人!或许长安市上还有些豪杰之士咱家没遇着,但是药师兄身边的那些朋友,咱家却十分清楚,他们有的只是些勇鄙之夫,有些太过平庸,有些虽具心计,却又城府太深,有些人缺乏道义,不足以共心腹,所以算来算去,只得药师兄一人,堪称人中麟凤。”
  张出尘还待辩白。汉子笑道:“夫人别再说了,长安济济多士,多半是独身未婚,有些曾出入于越公之间,较之药师兄更早,何以夫人未加青睐?……”
  张出尘吁了口气,这个比喻实在是狗屁到了极点,不过仔细地想一下,倒也不无道理。
  越国公杨素权重功高,连皇帝都有点猜忌他了,他自然也有点警觉,所以才广揽人才,置於门下,一则是博个礼贤下士之名,再者则是向皇帝示威,表现自己之得人心,让皇帝少在他头上动脑筋。
  张出尘是他最亲信的跟前人,每次招待客人,都在跟前招呼着,因为杨素很相信张出尘的眼光和才具,每次有人来求见时,都由她来考核对方的韬略方策,由前陈后主的妹妹乐昌公主衡文。
  经过这两个人点头示可,来人才会被留下,不过她们也确能不负所托,真给杨素网罗了不少人才。
  李靖也不是第一个上门的,更不是第一个被留下的。
  在以前,经她们核可的门客中,也有此李靖更为英俊,才华也不逊李靖,但张出尘都没有对那些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李靖有一种不同流俗的气质,自然而然地令人心折,所以张出尘才会放弃了侯门舒适的生活,心甘情愿地,跟着这个年青人私奔出来,流浪江湖。
  汉子又放纵地哈哈大笑道:“咱家择友,正如夫人之择偶,半点也不肯马虎,但是被我看中了,却又千方百计,一定要追到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张出尘的脸红了,是因为这汉子说话太过直率刺耳,看来自己跟李靖私奔的事,对方也很清楚。
  可恨李靖还不回来,张出尘感到有点难以应付了,只得敷衍地道:“还没有请教尊驾高姓大名。”
  “咱家姓张草字仲坚。”
  这个名字很响亮,但是并不见得特别,张出尘只有礼貌地点点头:“原来是张壮士,久仰!久仰!”
  张仲坚笑道:“咱家很少对人称名道姓,夫人深居侯门,也无由得知,不过咱家的匪号,夫人恐怕不太陌生。”
  “哦?请教尊号是什么?”
  张仲坚大笑着用手理着颔下虬结深猛的黑髯道:
  “咱家在江湖上就以此特徵为号,看过的人也都不会忘记。”
  张出尘一震,她终于记起了一个人来了,一个充满了传奇性的人――虬髯客。
  传说此人是东海的大海盗,武艺高强,行踪飘忽,有如天际神龙,见首不见尾。
  此人亦侠亦盗,贪官污吏为富不仁之徒,吃足了他的苦头;但他也极得人心,很多穷人都得过他的好处。
  尤其是那儿发生了水旱灾难时,他的钱总是在朝廷的赈银之先到达,数额也经常超过朝廷所拨的金额。
  所以那些灾民受他的恩惠远超过官方的救助,人人都把他视做万家生佛,更有不少人暗中供着他的长生牌位,早晚一炷香,终生不断,以表示对他的感激。
  他从不留名,但是受惠的人都记得他有一部又黑又乱的绕颊虬髯,称他为“虬髯客”。
  江湖上的好汉们也称他为神龙侠,不过也是人言人殊,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为他极少跟江湖朋友打交道。
  杨素的部属被他杀死过不少,送给越公的奉敬礼物或金银被劫的也不在少数。
  杨素对这个人相当头痛,曾经着令各地的官府严加缉拿,也曾私下派了府中的几名高手暗探,要觅访此人,扑杀以除患。
  那知才派出去三天,杨素的书房里却多了一口箱子,里面装了六颗人头,不知用了什么奇药妙方,把每颗首级都缩成了核桃大小一般,面目栩栩如生。还留下了一张字条,写了能气死人的四句话:“遣返来使,以报相思,天长地久,相见有时。”
  书房里是杨素最密秘的地方,警戒极严,连张出尘未经奉召都不准前去,却被虬髯客悄悄地去放了一口箱子。
  而且可能还带走了杨素一点不可告人的隐私,因为杨素立刻发下了令谕,取消了对虬髯客的缉捕令,不但如此,而且还通令官府二里以后都不得对虬髯客有冒犯行动。
  当然,这些内情有的是属於极端机密的,张出尘为杨素参赞机密,也只知道杨素的书房中丢了一些极机密的文件,这些文件才是杨素撤消通缉的来由,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文件。
  她心中对这位传奇性的人物有着一份奇特的好感,想不到居然会在此地见到了面。
  她好奇地打量着虬髯客,对方也友善地看着她。张出尘在心中打算着,她跟李靖避难流落江湖,目前急需要一个能托庇安身的地方。
  可是宇文太师与越公杨素都在追捕他们,这两家的势力太大了,大得没有人敢收留包庇他们。
  当然还有些江湖朋友可以投靠的,但是他们多半是聚啸山林,打家劫舍以为生,李靖是世家弟子,可以跟他们交朋友,却不想与他们为伍。
  这个虬髯客倒是真正能庇护他们的,但恐怕李靖会反对,因为他是最不齿饮盗泉之水的。
  自己离开越公府时,原带了不少的珠宝珍玩,那都是越公杨素馈赠给自己的,也有权利带走。
  可是李靖却坚决不要,打点了一包,又命人送回去交给乐昌公主,还给杨素了。除了一个人,一身公服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虬髯客虽是名阅江湖的豪杰,但毕竟也是盗贼,李靖是绝不肯沦身为盗的,必须要想个办法。
  想了一下,她计上心头,笑笑道:“张大哥,妾身也姓张,跟您是同宗。”
  “真的吗?那可太荣幸了!”
  “不!这是小妹的荣幸,叨在同宗,小妹对张大哥有个不情之请,想托在大哥名下为妹……”
  虬髯客怔了一怔才道:“这个咱家自然没问题,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喔,夫人莫非是怕咱家来得冒昧,致引起药师的误会吗?咱家想药师是一时之英杰,不会那么不讲理吧!再说凭咱家这付长相……”
  张出尘道:“大哥,不是为这。小妹另有下情。小妹是心慕李郎之人品,也看得出他日后会有点成就,才不避嫌疑、讥诮,夤夜私奔以投……”
  虬髯客笑道:“这正见得夫人之慧眼识英雄,咱家得到的消息听说杨素那老儿不计一切要夫人回去呢。”
  张出尘道:“小妹是决计不会回去的,但是为了李郎日后计,总不能永远背着一个越公府逃姬之名,所以才想托请大哥收为手足,并为小妹遣嫁。”
  虬髯客道:“这会有什么好处呢?”
  张出尘道:“小妹知道大哥能够使越公就范的,只要大哥肯记小妹为同胞,越公必然会召回追骑,撤消追捕之令,而且更不会再给小妹冠以逃姬之名了。”
  虬髯客想了一下,大笑道:“行!咱家倒真有点箝制住杨老儿的手段本来也是准备在这上面为贤伉俪略尽棉薄的。”
  “现在则是为了您自己的妹妹尽心,您更该卖力了。”
  虬髯客大笑道:“当然!当然!这是咱家求之不得的事,而且咱家的确有个幼妹,假如她还活着,年岁该和你差不多,只可惜地在六岁时因为染了伤寒而去世了,咱家着实伤感了一阵,因为咱家对这个幼妹十分锺爱。”
  这个粗豪的汉子不禁略露唏嘘,可知他是个性情中人。张出尘倒是有点惭愧。她之所以要认兄,并不是真像她说的那些原因,而是一种笼络的手段,也是一种权术。
  因为她参与了越公杨素的机密,而杨素又掌握了朝廷的一半大权,对天下情势,有着很完整的资料,也因此,她才知道神龙侠虬髯客手中,有着多大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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