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杏也》第2/62页



说起“那位思春君”,几乎是半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一桩趣闻。

不为别的,只因他姓薛,名“思春”。

薛思春时年二十一,在京兆府里担任法曹一职。

无论如何都应该绷着脸、严肃又冷峻去审犯人的法曹,名字竟唤作“思春”?!此事一经传开,顿时成为茶余饭后最受欢迎的闲谈。

听闻大堂之上,两旁的衙役亮嗓子高喊“威――武――”京兆府的法曹大摇大摆端坐正中,惊堂木“啪”的一拍,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尔后薛思春薛法曹开口就是一句:“本官思春,下跪何人?”

……为了一证真假,京兆府差点儿被赶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这场景还被东市的杂耍班子编了出来,时不时演上一回:爬竿艺人噌噌攀到竿头,随着竹竿左右摇摆,与搭档学着各地方言,一起耍宝念台本:

“本官……思春……”

“大人,俺就顺手偷了个烧饼,您饶了俺吧!俺宁愿挨棍子,也不想献出俺家小菊花!”

“本官并非思春,本官是薛思春。”

“啥?学思春?生手?这更不行咧!”

笑一笑,十年少啊!连京兆府的同僚们也常常拿薛法曹来开涮。胡诌成一段话,凑成“京兆府开门六件事”:

征兵、修仓、收税银;

升堂、审案、笑法曹。

薛思春对这事从来一笑了之,不往心里去。以至于“笑法曹”终于成了京兆府最日常的公务之一,大吏小吏瞧见法曹,总要打趣两句“今日思春否?”

摊上个如此不正经的名字,的确有点儿倒霉,但薛思春从没考虑过改名。

唉,谁让他爹爹叫薛思,他娘亲叫柳春娘……

作为薛思和柳春娘的骨血,他一生下来,他爹就为他取名“薛思春”,寓意很深远,动机很自私:“儿啊,爹深爱你娘,万一爹早早撒手西去了,你就是我留给她的全部遗言。”

薛老爹对他寄予厚望,悉心栽培,期待教导出个文武双全的儿子来,好光耀门楣。

薛思春从小就争气。别的娃娃还在握笔杆学写“天、地、人、大”时,他已经认得 “饕餮”这么复杂的字了。

弱冠之前,小薛过得一帆风顺。

七岁拜师习武,十岁由姨父贺博士提早领进国子监,抱上厚厚一摞书,搬着个小胡凳坐在桌边旁听。长安战乱的那几年,举家到乡下避难,父母特地延请名师坐馆授课,一天课业也不曾耽误。薛思春长到十九岁,不但身手矫健,精通律算二学,还练出了过目不忘的好记性,果真是一表人才,上马能搭弓射箭,下马能倒背如流。

有儿如此,直叫薛老爹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为儿子选个怎样的媳妇。小薛对娶亲的事兴致缺缺,他太忙了,忙着读书、忙着练刀、忙着充当家里的小账房,还得忙着备考。

二十岁,薛思春稳稳考中功名,直接当上七品法曹。

薛法曹当差办事干净利落,勘察案子心思缜密。兼吃苦耐劳,精力极旺,京兆府内搬桌子挪柜子这些小事他一人全包了。平日里猎到黄兔獐子等野味也乐意分给旁人,深得一众同僚喜爱。

法曹的品阶虽不高,京兆府却是积攒资历的好位置,只待历练三四年,升迁到刑部易如反掌。熬上小半辈子,自能熬成股肱重臣。

也许人生的前二十年太顺利,耗光了小薛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

自从入职京兆府,他就开始遭遇霉运。名字先搁下,爹妈给的,没办法,思春就思春呗。可是,当上法曹一年来那些莫名其妙的倒霉事……唉,不提也罢。

总之,人要是倒了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

此刻,薛思春正立在葵屋门外,面无表情地听旁人笑称他为“饥渴的思春君”。

薛思春按了按刀,从京兆府常服出来,忙到现在还没吃饭,的确有些饥渴。

他面前的几名葵屋女子巧笑倩兮,还在继续叽咕有关于“思春君”的各种民间流言蜚语和小道消息:“波斯邸的人说,思春君去酒肆都要挑选远离胡姬的座位。饥渴的思春君为什么还没婚娶呢?我猜呀,他是个断袖……”

此说法不新奇,半年前就有了。薛思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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