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宠妻日常》第2/216页


  她看着他的牌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佛堂寂静的可怕,唯有外间的风声传来正殿里的几许佛音,霍令仪低着头把腕上挂着的那串十八颗紫光檀佛珠手串脱了下来,这是李怀瑾生前常戴的一物,他死前什么都未曾留下,只是在他落崖的那处留下了这串佛珠…原本按着规矩这东西该放进他的衣冠冢里。
  可老夫人舍不得,生生把它留了下来。
  如今又把这物给了她,所谓睹物思人,可她的心中本就没有他,又有什么可以思的?霍令仪想笑,可唇角刚刚扬起便又被她压了下去,她低垂着眉目看着手中的佛珠,十八颗紫光檀佛珠各个又黑又亮,底下还挂着个貔貅…
  她想起那个男人往日握着佛珠时的模样,那样的从容淡定,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可以难倒他的。
  霍令仪想到这,喉间还是忍不住溢出了一声叹息…
  她合起了双目,圆润的指腹掐在那佛珠上头,口中是喃喃念着一曲往生经,阵阵佛音从喉间溢出,扩散在这佛堂四周…一世夫妻,她什么都不能送他,唯有这一曲往生经,愿他来世长命百岁,太平无忧。
  …
  等到霍令仪从佛堂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昏暗了。
  红玉忙把手中的斗篷替人重新穿戴好,口中是跟着问道:“夫人,我们是现在回去?”
  霍令仪接过怀宁递来的手笼,重新把手揣了进去,她微微抬起下颌看着院中的常青松,如今盖了一身雪也只能隐隐窥见几分翠绿…雪较起先前已经小了不少,她的眉目也已重新归为平淡:“回去吧。”
  不回李家,她又能去哪?
  两个丫鬟便又重新护着她往外走去。
  知客僧见她们出来,恭恭敬敬引着她们朝寺外走去,待至寺外,他才又恭声一句:“雪天路滑,李夫人慢行。”
  霍令仪闻言是道了一句“多谢”。
  知客僧便也不再多言,只是目送着三人下山,等到瞧不见人影的时候他才转身离去。
  下山的路的确难行,只行到半路却已花了半个时辰…红玉手扶着霍令仪的胳膊,刚想开口劝说人小心些脚下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清隽的男声:“晏晏。”
  这道声音太过熟悉。
  霍令仪僵直了背脊,就连两个丫鬟都白了回脸色。三人一道抬头往前看去,便见不远处站着个清俊郎君,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外罩一身水貂斗篷,撑伞而立于这天地之间,眉目温润,一如旧日。
  霍令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口中是跟着喃喃一句:“柳予安…”
  她的声音很轻,被这山间风一吹,没一会便消散了。
  柳予安…
  文远侯世子,建昭十七年状元,如今任一品光禄大夫…本该是她的夫。
  天寒地冻,风打在人的脸上是疼得。
  可霍令仪却仿佛早已麻木的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身姿就如寒松一般伫立在这天地之间。
  她什么话都未曾说,微微抬起的下颌是最美的弧度,紧抿的红唇还有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眉目透露出浑然天成的气势。
  只是她揣在兔毛手笼中那双无人瞧见的手却在此刻紧紧交握着…
  这些年,她的情绪已经鲜少有过这样的波动了。
  霍令仪在看向柳予安的时候,柳予安也在看她…天地苍茫,风雪未停,她一身素衣立在石阶之上,身后是无尽的白,只有她是鲜活的。
  这世间的美人有许多种,却从来没有一种似霍令仪那般刻骨。
  年少时的霍令仪是这燕京城中最明艳的姑娘,她喜红好骑射,一袭红衣过长街不知撞进多少人的心里。
  而如今的霍令仪…
  如今的她洗尽铅华,素衣裹身,眉目清平,明明是最寻常的打扮,却依旧鲜活得令人不愿移目。
  柳予安撑着伞一步步朝她靠近,他看着霍令仪的目光温和如初,声音缠绵:“我知晓你今天会过来,便特意侯在此处…”他说话的时候,温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霍令仪,待看到她手腕上挂着的那串佛珠时,他的眉心才轻轻折了一道痕:“你不信佛,往后还是不要戴这些东西了。”
  霍令仪顺着他的眉目看去,眼瞧着手腕上垂落的貔貅…她从手笼中伸出手,指腹轻柔得拂过那几颗紫光檀佛珠,口中是跟着淡淡一句:“这是我夫君唯一留下的东西,我自然要一生一世戴着它。”
  柳予安听到她的话终于还是变了脸色…夫君?一生一世?
  他握着伞的指根收了些紧,即便眉目还带着素日的笑,声音却还是跟着沉了几分:“晏晏,不要惹我生气。”
  霍令仪闻言是掀了眼帘看了眼柳予安,谁都不知道这位所谓的燕京第一贵公子,其实不过是只披着人皮的禽兽罢了。
  她的唇角微微扯了个弧度,显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她把手重新收进手笼中,声音平淡,面色无波:“柳大人,天快黑了,劳您让路,我们要走了。”
  柳予安看着她的神色,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缓和了脾气。
  他仍旧笑着,口中却是跟着温声一句:“晏晏,如今李怀瑾已经没了,你还能回哪里?”他这话说完看着霍令仪的面容,是又跟着柔声一句:“今日我是特地接你回去的,晏晏,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可好?”
  他这话说完…
  霍令仪还未曾开口,红玉却已涨红了脸说了话:“柳大人,您这是何意?”就连站在一旁的怀宁也拧着眉目注视着柳予安,面色并不算好。
  霍令仪的眉目倒是未曾有什么变化…
  她只是立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得看着柳予安,口中是跟着淡淡一句:“你想让我回到你的身边?”
  “是――”
  柳予安并未理会两个丫头,他只是看着霍令仪,目光依旧缠绵而温柔。
  “如今你是太子近臣,又任光禄大夫,日后前程必定似锦,而我不过是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妇人…”霍令仪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微微半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偏偏面容半侧,露出一副微拢的远山眉,倒似平添了几分忧愁:“何况我听说太子有意把安平公主许予你。”
  “那么柳予安,你打算置我于何处呢?”
  柳予安已经许久未曾见到这样的霍令仪了,一时之间竟也忍不住被迷了眼障了心:“我在外头给你置了府邸,那处依山傍水,府里还种着你最爱的木香花…夏日的时候我们可以伐舟采莲。你不是最爱吃鱼吗?我已让人布了不少鱼苗,不用多久那些鱼便能长大。”
  “晏晏…”
  他这话还未说完,脸上便已挨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山林之间回响,柳予安半偏着头似是还未曾回过神来,待过了好一瞬他才拧了脖子朝霍令仪看去…眼看着她初初收回的手,他的眼中仍旧带着一抹不可置信。
  霍令仪看着他红了的半边脸颊,几不可闻的嗤笑一声…
  她早年舞刀弄枪,手劲自是不小,只是这一声嗤笑却不是笑这位浊世贵公子如今成了这幅模样,而是笑她自己…她若不是瞎了眼,当年又怎么会看上这个畜生?其实早该对这个畜生不抱希望的,早在当年她被他送给李怀瑾的那一日就该对这个畜生失望的。
  “柳予安…”
  “霍家的女儿绝不会做妾,更不会当别人的外室。”
  霍令仪这话说完便从柳予安的脸上收回了眼,她什么话都未说,径直往山下走去,石阶虽不算大,倒也不是不能行走…只是她还未曾行上几阶,便被人握住了胳膊。
  身后的柳予安不知何时已回过神,此时便紧紧握着霍令仪的胳膊。他看着霍令仪折起的眉心,声音依旧清隽,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这一巴掌我不与你计较,可是晏晏,今日不管如何你都得随我走。”他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轻笑:“山下都是我的人,你逃不掉的。”
  “夫人!”
  红玉和怀宁忙要上前,可她们还未曾靠近便已被人打晕了。
  霍令仪眼看着站在红玉她们身前的两个男人,眉心紧皱,红唇更是紧紧抿着,柳予安心机颇深,他既然敢在此处动手便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只是,要让她这余后的一生和柳予安共处,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抬眼朝柳予安那处看去,先前的慌乱早已散去,此时笼于她眼中的只有冰峭之寒…脸上倒是扩散开了一个明艳的笑容,恰如旧日光景。
  “信芳…”
  霍令仪红唇微启,亲昵唤他。
  柳予安听到这一声,眼中却难得露出了几许迷茫,信芳是他的字…他与她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年少的时候霍令仪爱唤他柳家哥哥,等到年岁渐长有了少女思绪便不肯再唤他哥哥了,成日唤他“信芳、信芳”。
  念及少时光景,柳予安的面上止不住也溢开了一道笑。
  他朝霍令仪看去,刚想说话却被人拉着往一旁倒去…此时还在半山腰,石阶之侧又没护栏,这要是落下去即便不死也能落个半伤。柳予安所有的思绪尽散,身后的两个侍卫忙来拉他,等稳住了身子,他才朝霍令仪看去。
  霍令仪如今的身子已坠在半空之中,若不是有柳予安拉着,只怕此时便要往下坠去。
  “晏晏,别放手,我拉你上来…”柳予安此时哪还有什么心情去计较她先前做的那些事?他只知道不能让她死,他好不容易才等到李怀瑾死了,只要再差一点他就能重新拥有她了…他,绝对不能让她死。
  可雪天路滑,即便护卫武功高强,周边没个可拉扯的东西,力道自然也用不出多少…身后两个护卫都在劝他快些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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