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贵夫妻》第16/178页
洛氏和楚怀琴瑟和鸣,家中亦没有小妾通房,听了楚氏的话便表示赞同:“你和姑爷合得来,在中间插一个人算什么?这不是自找难堪吗?别听你婆婆的。”
沈玫委屈,她哪里会想给老公找小老婆,只是刘氏总拿这话堵她,明里暗里的表示如果沈玫再没有行动,她就亲自往小两口院子里塞人。
长者赐不可辞,若是真让刘氏送个小妾进来,那才是打脸呢。可是让她主动挑一个,她又怎么都不愿意。
这就是内宅手段了,不打不骂不见血,无论人情礼法都挑不出错儿,偏能让你痛入骨髓。弘农侯府老夫人秋氏也是个宅斗高手,便给沈玫出主意:“若是你信得过你夫君,便尽管让刘氏将人送来,只要秦家小子不碰她,你便当做看不见。何况人到了你院子里,还不是随你怎么使唤?关她在屋子里做针线跪经诵佛,敢踏出门一步便拿出主子的气势狠狠教训一番,有个一年半载的就能把人彻底收拾了。”
什么叫杀人不见血呢,这就是了。林菁听她说的轻描淡写,却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作为正室自然是讨厌小妾的,可是小妾又好过吗?再想想沈放那两个已经不知道嫁到哪里去了的通房,她也是沉默了。
广陵侯老夫人白氏对这个话题也很有发言权:“刘氏到底是继母,这般关心年龄相仿的继子,她的老脸还要不要了?再说了,秦家小子没通房,秦大人不也只守着她一个么?你回去就讨好你太婆婆去,刘氏给秦小子身边放小妾,你就让张氏也给她儿子身边放人。”
这招叫做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老夫人张氏看刘氏也听不顺眼的,十有八丨九能应了沈玫的请求。
两个年轻小媳妇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国子监祭酒孔奕的夫人陈氏看到她们的神情就笑了:“孔圣人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刘氏既然不懂这个道理,总能有人教会她的。”
圣人可没这么腹黑过,林菁一头黑线。而得到宅斗高手指点的沈玫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握一握拳斗志满满,虽然看着还是面色不好,但至少没了之前那般消沉。
楚氏到底心疼女儿,暂时管不着如何折腾亲家母的事儿,只连声呼唤林菁:“你的医术好,给玫儿看看,可有法子能调理?我看着她这样子心里就不得劲儿。”
都不用把脉,林菁一眼就能看出沈玫气血不足阴阳不调经脉不畅,可能还伴随消化系统问题和痛经。她有些纠结的对楚氏道:“调理自然是可以调理,只是时间少说也要三个月,不知道秦府那边能不能答应。”
便是三个月也没法根治,只是排除体内淤积,等到沈玫回到秦家,回到那种长期紧张不安的环境,这些问题还是会重新出现。
上半年才住了三个月,这都快过年了,秦家肯定不能放人。楚氏一时也沉默了,林菁就在心里戳小人儿骂渣男,没办法对女人好就别娶啊。
还是沈玫自己想得开:“没事儿,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以后的事儿再说吧,母亲可别为难嫂子了。”
话虽这么说,林菁也不可能一点措施都不做。食补药补针灸推拿列了整整一张单子,看的沈玫苦了脸色。
偏这事儿就是楚氏也是站儿媳妇这边的,还教训闺女道:“你现在仗着年轻,不拿身体当回事,等老了就知道后悔了。再说了,你嫂子事儿多着呢,能抽出空来给你调养还不知道领情,你是个傻的吗?”
沈玫就不知道老太太们都被这位嫂子的医术给整服气了,什么小毛病哪里不舒坦让林菁揉几下扎两针就分分钟见效。更重要的是林菁不藏着掖着,把其中道理解释的很明白,虽然夫人们只能听懂个一半一半的,但至少知道这不是瞎胡闹,都是医术典籍中辩证来的。
不管怎么说,调养身体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便是秦茂小朋友也没逃脱林大夫人的魔掌,学了一套适合儿童的健身操,每天早晚伸胳膊踢腿蹦蹦跳跳,活像只小兔子。
沈玫刚到这儿还有些不习惯,呆了两天就开始乐不思蜀,每天不是吆喝着搓麻将就是和林菁凑在一块儿做吃的,看见她摆弄瓶瓶罐罐做护肤品也要插一脚,看什么都有意思。至于儿子什么的,六个老太太并十多个丫环看着呢,随便他在外头野吧。
都说姑嫂关系不好相处,可林菁就觉得沈玫挺不错的。虽然脾气急了些人也单纯了些,但心思好不藏奸,有什么说什么。而且有楚氏的教养在,沈玫说话做事都有分寸,对着林菁也是恭敬亲热的,从没有颐指气使的样子。
这般品貌的姑娘,就是当个闺蜜也值得结交,林菁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帮她。知道她在秦家不怎么自由,连带着出门也少,林菁就有些担心:“你在家中可有散步走动?”
沈玫苦笑:“我在秦家是能躲就躲,便是散步也只在屋子里,只怕碍了谁的眼呢。”
在林菁看来,缺乏运动每天宅着不仅会让人的体能减弱,新陈代谢不畅,还会压抑心境,让人变得焦躁,在这样缺乏娱乐活动的时代是尤其不可取的。只是沈玫的情况就这样,不可能强求她去走动,只能选择室内且简单方便的法子了。
还有什么比瑜伽更适合的呢?便是老太太们也可以学一些。于是在继八段锦之后,柔术也被提上了日程。沈玫倒是挺有兴趣,尤其是林菁说这动作对女性极好,不仅养生还利于子嗣之后,眼睛里的光芒几乎要闪瞎了林医生的双眼。
老太太们对瑜伽的体验感倒是出现了分歧,有的觉得不错,有的觉得太难。对于这个林菁全看她们的兴趣,毕竟每个人的柔韧性不同,做多久做到什么程度是不能强求的。
孔夫人陈氏的脑子转得快,沈家儿媳教的都是些适合老年人的法门,有夫人们得用的,难道就没有老爷们的可以练的?只是于她想来,这些都是不密之传,林氏能教给她们是情分,若是自己去问就显得太贪婪了。
可是心中藏着事儿,孔夫人的些许异样哪里逃得过其她几位人精,崔氏三下两下的就套出话来。对于陈氏的顾虑,崔氏不以为意:“虽说阿林是看在阿楚的面子上和咱们亲近,可这段时间我也算觉出来了,她是个爽快没心眼的。咱们想要什么,只管开口问她。若是她知道也能教的,断不会私藏着。若是她们家有规矩不可外传,她也会直与我们说,咱们也自会体谅她。”
于是第二天一早,老太太们练完了八段锦,崔氏便把陈氏的问题说了。林菁脑子一转,他爷爷最得意的太极拳不就是最符合的选项么?这也没什么好保密的,林大夫人爽快的点了头,还当场打了套拳法,看的夫人们眼睛都愣了。
“太极虽然也能实战,但还是以养生为主,讲究以柔克刚,刚柔并济。”林菁擦着汗解释道:“其实这些养生的法门是不分男女的,太极拳便是您们也可以练起来,每天早晚各一次八段锦一次太极拳,保管内外兼修身体倍棒。”
“你是说,这两样我和老爷都能练?”陈夫人追问道。
林菁点头:“是的,您和孔老爷都能练。”
“你这些拳法真能外传?不会惹林老爷生气?”白氏也问道。
林菁笑着摇头:“这些本就是我年少时自己看了典籍后琢磨出来的,我父亲专攻内科汤药,将这些都视为旁门左道,后来搬家时还把记录这些医术的羊皮卷都丢了。既然是我自学成才的东西,便只属于我而不属于林家,没什么外传不外传的。”
夫人们这才明白为何从未听说过林家有这些本事,也没有林氏聪慧的名声传出来。林菁便笑:“各位夫人想怎么教人都好,但有一条,可别把我摆在台面上。当年为了这事儿,我父亲训了我许多次,还差点儿禁了我学医看书,若是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只怕我得吃不了兜着走,便是有母亲护着,也少不得被叫回去领一顿臭骂。”
洛氏将她搂过来,拍着她的后背:“我的儿,你放心,我们拿了好处,绝不会坑了你。各位夫人以后对外只说是将军教的我,我又告诉你们的吧。”
上将军楚怀武艺高强,八段锦太极拳也是练功的法子,他教给洛氏完全说得过去,这个借口算是能圆谎。夫人们在心中记住别说漏了嘴,便兴致勃勃的跟着林菁学起来,等回府了定要督促着家人们都练一练。沈玫自然也要学,秦江也是个文弱书生,很需要强身健体。
第24章 针灸,太极,雕版(下)
一群夫人太太们愉快的在庄子上学功夫,林菁则是抽空带着做好的花笺雕版坐着洛氏的车架去了一趟楚府。
雕版设计的挺简单,反刻的阳文,左上角是一丛翠竹,右下角则是那首《题鹤林寺僧舍》,便是“半日闲”这一句的出处。上将军楚怀亲自接见了她,看着这块木板觉得有趣,也很快明白她的打算:“你是想用它沾了墨,然后印在纸上?”
林菁是个颜控,还是个叔控,被楚怀的盛世美颜惊的不行,算是明白沈安侯当日说的“气死欧阳明月,完败八贤王”是什么意思。不过别说古代,就是后世一个外甥媳妇盯着舅舅看也是不礼貌的,她用上洪荒之力才让自己镇定,不要显得太花痴。
听了楚怀的问话,林菁低头解释道:“舅舅说的没错,我想用这个做一些‘半日闲’的花笺,不过黑色太过端肃,我打算用靛蓝色染。”
“靛蓝……是染布的吧,用来印在纸上也行。”楚怀点头。
林菁又道:“其实这法子还可用来印刷佛经典籍,尤其是做书肆生意的,只用做一些这样的刻板,用调好的油墨来印刷,再分拣排列装订成册,便能得到许多成品,比手抄本方便的多。”
“油墨?”楚怀很快抓到了这个从未听说过的词汇:“你的意思是,这‘印刷’的法子使的不是我们平时用的水墨咯?”
林菁便笑:“都是水墨,只因制作方法不同,所以叫法不一样罢了。咱们如今用的是松枝烧烟制成的松烟墨,虽然色泽黑,但胶轻质松,入水易化,要沾在木头上却难,印出来的字只怕清晰不足,还极易晕化。有另一种油烟墨,则是用桐油、麻油、猪油等烧烟制成,其质地坚实细腻,胶量重,黏性强,只是具体怎样调配恐怕还要看匠人们的手艺了。”
“你这般又是和安侯一样,给我说一通有的没的就甩手不管吗?”楚怀口里说的严厉,林菁却是不怕的,反而另起了个话题:“我这花笺只要一块木板便可,所以我用了雕版,但是真要刻书文,只怕需要的木材就太多了,不如活字来的节约。”她看着楚怀故作无辜:“大老爷可和您说过活字印刷之法?”
楚怀哪里看不出她的用意,指了指她到:“你少装糊涂,赶紧给我说明白。”
大家都是有印章的人,活字印刷的原理自然很容易讲得清楚:“同样是质地坚硬的木材,只裁成一个个的小块儿木章,上头反刻阳文,每块只一个字。平时将这些木章按照一定的顺序,或是读音,或是笔画,放在圆形的盘框里。要印书时,只用捡了每个字的木章,按照顺序排列,便可以雕版一样使用了。好处是无论场地还是耗材都少了许多,但需要排版的人能识字。”
楚怀只一想就明白了,不禁抚掌叫好:“有了纸,又有了印刷,这读书习字便要容易的多了。”他又看了看林菁,摇头叹道:“我只当这世间有一个沈安侯,没想到你与他不相上下。只安侯从小在宫中读书,连老圣人都称赞,自是不凡的,你又是从何得来这许多东西?”
他说这话时身上气势极盛,不过林菁是一点儿都不怵的。她当年在首都医院里什么大佬没见过,往大佬们身上扎针的事儿都没少干,楚舅舅虽然厉害,但和那些上位者也没什么区别,林医生早就能够做到处变不惊了。
她依旧端着温和的微笑,低头回话:“您真相信大老爷如今会的这些是当年在上书房学来的?只是他与您亲近,而您也生怕得了什么不好接受的答案,这才自欺欺人吧。”
这话就差明说他们有猫腻了,楚怀心中一动,面无表情问道:“安侯是我外甥,我自不会为难他,但你却没这么容易过关。我今日亲自见你,总不会是只为了一张木板的事儿。”
“舅舅熟读诸子百家,可记得庄周梦蝶的典故?”林菁闭目道:“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不分孰是梦境孰是真。”她看向楚怀:“这世间并非只有庄周,也非只有七叶伽佛陀,无论是梦蝶也好,宿慧也罢,您觉得再醒来时,沈放还是之前的沈放,林氏又是否还是之前的林氏?”
这种哲学问题就不好回答了,楚怀摸着胡子沉凝。林菁便诚恳道:“我与大老爷本无交集,婚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一梦之间,我们二人在异界共度数十年时光,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虽然从梦到醒不过一夜,但那些携手过往是真是幻,又有谁能说的分明?”
“宏广大师说我们这是宿慧,因前世功德修来,今生相遇而觉醒。我们虽不知这到底是好是坏,但也只能坦然受之。若是舅舅因此起疑也是应有之意,毕竟无论谁在另一个世界里过上几十年,都不会再与从前一成不变。”
其实如林菁所说,楚怀非要一个说法,便是不希望自己的外甥已经没了,如今的沈安侯是不知哪里的孤魂野鬼。只是他们穿越而来本就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和本能,与其说是夺舍,不如说是融合。一年多的时间过去,连林菁都开始觉得,后世的生活不过是他们的一场梦,等梦醒来,沈放便是沈安侯,林氏便是林菁。
楚怀纠结的也是这个问题。大外甥无论相貌举止都与之前并无太大不同,但那股气势和些许细节又表现出些许改变。而两人交谈中沈安侯偶尔透露的一些从未在任何典籍中出现的说法更让他起疑,却到底因为多年未见,不能因此下定论。
和楚氏一样,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沈放出了问题,而是林氏有什么不妥。只是看着大外甥一天比一天优秀,他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氏的解决方法是询问宏广大师,楚氏则是亲自占卜――这也是世家子的基本课程――卦象离下巽上,是齐家之象,得出来的结论是“上吉”,正应了宏广大师说的“旺夫”一句。
于是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林氏越闹越欢,一个“半日闲”引动了整个京城的注意。虽然无论对于沈家还是楚氏来说,这都不是坏事,可他还是不免多想,才有了今日的试探。
而林氏的镇定也让他惊叹,虽是女流,却有大将之风。尤其是林菁从头到尾都没有躲闪的意思,更无恼羞成怒和虚心惊恐,反而诚恳的与他解释,楚怀虽不能全信,但对她到底没了敌意。
“既然宏广大师如此说了,你们便惜福才好。”他意味深长道:“安侯出京游历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这般不怕太过张扬吗?”
林菁摇了摇头,自信道:“且不说这只是后宅之事,各位夫人闲暇取乐,便是被人说道又如何?可有哪里不合礼法,或是有碍观瞻?他们也只能羡慕我母亲过的洒脱,我沈家底蕴丰厚罢了。”
名声这种东西,只要适当的加以引导,就很容易为自己所用。沈家不出现在交际圈已经太久了,这样虽然安稳,却也脆弱,一旦出个问题便会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和楚怀推着沈安侯走名士的路子一样,林菁就是要让沈府成为京中的一个风向标,刷够了名声才能有话语权。
楚怀也是明白林菁的想法,却还是担心:“你就不怕太打眼?”
“若是人人有了好点子,都因怕打眼而藏着掖着,那这世道还如何往前走?”林菁反问道:“这些点子如今就在舅舅手里,若是拿出来只怕要被其他世家忌惮,您可舍得一直藏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