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呼吸》第49/332页


  很快,滨海乐园形成了一种风尚,一批批遇难者的亲人朋友到此,就为来听那些遇难者的声音,甚至连一些不相干的人都来凑热闹。一时间,滨海乐园挤满了人,造成严重的交通拥堵。
  陈洁自然也成为了其中一员,不过在她前三次来时,并没听到肖易的声音,直到第四次,有人在她来前告诉她,滨海乐园内有个废弃的游乐铁架,搭得非常高,原本是用来造摩天轮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放弃了这个项目。而现在只要爬上这个铁架,很容易可以听到沙粒中的人声。
  陈洁决定这样尝试。
  因为很高,所以她比较顺利找到了那个铁架,可当站在铁架跟前时,她还是倒吸一口凉气。显然这铁架并非是为人爬行设计的,如果强行爬上去的话,有一定危险。
  但陈洁此刻一心想听肖易声音,根本不管这些。
  于是她撩起衣袖,一点点往铁架顶端爬上去,期间遭受不少人来围观,甚至还有人劝她下来。陈洁时不时朝下望望,发现已经离地面越来越远,如果不幸掉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她咬咬牙,坚定信念,继续硬着头皮爬行,等到她双手累得感觉快要脱臼的时候,终于,她爬到了顶端。
  虽然偶尔也会有人像她那样爬到这来,但此刻铁架顶端空无一人,相当冷清。
  陈洁努力扶住一根铁杆,站定在风中,无数沙粒随风飘扬,吹拂到她脸上。
  沉着片刻,陈洁开始竖起耳朵听,果然,此处风沙中的人声比底下听得更清晰,就好像她周围站了一大群人,正互相间窃窃私语。
  忽地,她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令她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陈洁……陈洁……”
  那个声音轻飘飘的,不停颤抖。
  陈洁激动到差些说不出话,半天,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响:
  “是肖易吗?”
  那声音没有回答,只是重复叫着陈洁的名字,好像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慢慢在恢复说话似的。
  陈洁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问:“肖易,你在哪?快点告诉我。”
  结果那声音依然轻柔地重复着陈洁两字,混杂在其他人声和风声之中,而且时远时近,真的如同一粒沙子,飘飘荡荡。
  陈洁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瞬间热泪盈眶,当她听肖易重复在喊她的名字,不由间想起两人共同度过的时光,曾经的欢快与喜悦,如今已化作沉痛的回忆。
哭上一阵后,陈洁见天色渐暗,准备离开,临走时,她轻声说了句:“肖易,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化作沙子的肖易一下变得沉默,良久,才对正爬下铁架的陈洁说:
  “陈洁,对不起……陈洁,对不起……”
  此后,陈洁隔三差五来滨海乐园,跟其他遇难者家属一样,通过这种奇异的联络方式,来慰藉丧亲之痛。
  起初,陈洁每次都要爬上铁架才能听到肖易声音,但后来也许肖易适应了那种环境,已可以把声音传到地面,陈洁也不用再爬铁架了。
  两人也几乎形成一种默契,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进行“会面”,虽然多数时候,陈洁只听到肖易在重复喊她名字。
  一转眼,八年过去了。这八年间,陈洁一直一个人住,也没有再婚。
  滨海乐园依然还在,但去的人越来越少,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遇难者家属的伤痛已被渐渐抹平,也接受了亲人离开的事实,其中大部分家庭都给遇难者立了墓碑。
  由于经营不善,滨海乐园决定拆除,地皮卖给了一家房地产商,用作海边一带房地产开发的备用资源。
  换句话说,与被人形沙滩所吞噬的遇难者的那种特殊联络方式,可能要面临终结。
  或许也到了真正告别的时候。
  又是一个夏末傍晚,陈洁一人来到滨海乐园,坐在长凳上,遥望着天空。
  一眼望去,此时乐园里空荡荡的,即使是双休日的白天,也不会有多少人来这了。
  倏地,陈洁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她一回头,发现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李旭。
  不止李旭一个人,还有李旭的老婆和刚满三周岁的孩子。
  这八年间,李旭事业有成,家庭圆满,跟陈洁的境遇天差地别。
  李旭和他老婆自然都知道陈洁的事。
  陈洁对李旭出现在这里颇有些意外,因为李旭真的好多年没跟她一起来“探望”肖易了。
  “这么巧?”陈洁招呼道。
  “是啊,听说这公园快拆了,想来看看。”李旭笑着说。
  “那怎么这时间来呢?”陈洁疑惑。
  “我知道你每个星期都这时间来,所以顺便跟你见个面。”
  “嗯,是好久不见了。”
  这时候,李旭孩子见李旭坐下了,便吵着要拉爸爸离开,李旭老婆见状忙抱开孩子,以让李旭和陈洁安静地聊会天。
  沉默片刻,李旭问陈洁:
  “真的放不下吗?”
  陈洁摇摇头,并没回答。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李旭见天色晚了,就准备回家,他问陈洁要不要一起走,陈洁说再坐一会。
  李旭离开后,陈洁静坐在长凳上,仰望天空。
  此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沙子四处飞扬。
  陈洁闭上眼睛,任凭大风吹向她脸庞,在漫天沙子中,她又听到那个令她万分熟悉和亲切的声音:
  “陈洁,你走吧,别再来了!陈洁,你走吧,别再来了……”


【十八】恶魔男人

  幽暗的房间内,透过窗外射入的光亮,只能勉强看到女人尖尖的下巴。她不停抽着烟,桌上的烟灰缸已几乎塞满烟头。
  女人戴了顶藏青色圆帽,披肩的长发,穿件灰色格子衬衫,显得有点土气。
  从进门到现在,她一直把弄着手指上的戒指,看似很焦虑。
  在她对面,还坐了一个男人。
  相比女人,男人的着装很讲究,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戴着一副黑墨镜。
  女人名叫柴虹,三十四岁,当地人。
  “你就住这种房子么?”柴虹开口问。
  “这种房子是哪种房子?”男人反问。
  “黑漆漆,没有装灯的。”
  “是的。”
  “一直住这么?”
  “偶尔会住,再说这房子是租的。”
  “哦,为什么不装灯?”
  “我不喜欢太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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