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恋侠情》第2/38页


  前後六七重院落,都是静悄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每个人都像生怕有来自地狱的冤魂,正躲在黑暗的角落虽等着殉人魂魄。
  树叶几乎已全部凋落,只剩下寂寞的枯枝在风中萧索起舞,就连忙碌的秋虫都已感觉出这种令人窒息的悲哀,而不再低语。
  左明珠的尸身仍停留在那凄凉的小轩中,左二爷不许任何人动她,他自已跪在灵床旁,像是已变成一具石像。
  楚留香心情也出的沉重,因为他深知这老人对他爱女的情感。各地的名医也都默默无言的坐在那里,也不知该走,还是不该走,心里既觉得惭愧,也免不了有些难受。
  只有张简斋在室中不停的往来蹀踱着,但脚步也轻得宛如幽灵,似乎也生怕踏碎了这无边的静寂。
  左二爷一直将头深深埋藏在掌心里,此刻忽然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瞪着远方,嘶声道:“灯呢?为什麽没有人点灯,难道你们连看都不许我看她吗?”
  楚留香无言的站了起来,在桌上找到了火刀和火石,刚燃起了那盏带着水晶罩子的青铜灯,忽然一阵狂风自窗外倦卷了进来,卷起了盖在尸身上的白被单,卷起了床幔,帐上的铜钩摇起了一阵单调的“叮当”声,就宛如鬼卒的摄魂铃,狂风中仿佛也不知多少魔鬼正在狞笑着飞舞。
  “噗”的一声,楚留香手里的灯火也被吹灭了。
  他只觉风中竟似带着种妖异的寒意,竟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手里的水晶灯罩也跌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四下立刻又被黑暗笼罩。
  风仍在呼啸,那些江南名医已忍不住缩起了脖子,有的人身子已不禁在开始发抖,有的人掌心已泌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床上的体忽然张开眼睛,坐了起来!
  这刹那间,每个人的心房都骤然停止了跳动。
  然後就有人不由自主,放声惊呼出来。
  就连楚留香都情不自禁的退後半步。
  只见那“体”的眼睛先是呆呆的凝注着前方,再渐渐开始转动,但双目中却仍带着种诡秘的死气。
  左轻侯显然也骇呆了,嘴唇在动,却发不出声音。
  那“体”眼珠子呆滞的转了两遍,忽然放出声尖呼起来。
  呼声说不出的凄厉可怖,有的人已想夺门而逃,但两条腿却好像琵琶似的抖个不停,哪里还有力气举步。
  那“体”呼声渐渐嘶哑,才喘息着哑声道:“这是什麽地方,我怎会到这里来了?”
  左二爷张大了眼睛,颤声道:“老天爷慈悲,老天爷可怜我,明珠没有死,明珠又活回来了……”
  他目中已露出狂喜之色,忽然跳起来,揽抱着他的爱女,道:“明珠你莫要害怕,这是你的家,你又重回阳世了。”
  谁知他的女儿却命推开了他,两只手痉挛着紧抓住扒在她身上的白被单全身都紧张得发抖,一双眼睛吃惊的瞪着左轻侯,目中的瞳孔也因恐惧而张大了起来,就像是见到“鬼”一样。
  左二爷喘息着,吃吃道:“明珠,你……你……难道已不认得爹爹了麽?”
  那“体”身子缩成一团,忽又哑声狂呼道:“我不是明珠,不是你女儿,我不认得你!”
  左二爷怔住了,楚留香怔住了。
  每个人都怔住了!
  左二爷求助的望着楚留香,道:“这……这孩子怕受了惊……”
  他话未说完,那“体”又大喊起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们究竟是什麽人?为什麽把我绑到这里来?快放我回……去。”
  左二爷又惊又急,连连顿足,道:“这孩子疯了麽?这孩子疯了麽……”
  实在他自已才真的已经快急疯了。
  那“体”挣扎着想跳下床,哑声道:“你才是疯子,你们才是疯子,我要回去,让我走!”
  楚留香心里虽也是惊奇交集,但也知道在这种时候,他若不镇定下来,就没有人能镇定下来了。
  他拍了拍左二爷的肩头,轻轻道:“你们暂时莫要说话,我先去让她安静下来再说。”
  他缓缓走过去,柔声道:“姑娘,你大病初愈,无论你是什麽人,都不该乱吵乱动,你的病若又复发了,大家都会伤心的。”
  那“体”正惊惶的跳下床,但楚留香温柔的目光中却似有令人不可抗拒的镇定力量,令任何人都不能不信任他。
  她两只手紧紧的挡在自已胸前,面上虽仍充满了恐惧惊惶之色,但呼吸已不觉渐渐平静了下来。
  楚留香温柔的一笑,道:“对了,这样才是乖孩子,现在我问你,你可认得我麽?”
  那“体”张大了眼睛瞪了很久,才用力摇摇头。
  楚留香道:“这屋子里的人你都不认得?”
  那“体”又摇了摇头,根本没有瞧任何人一眼。
  楚留香道:“那麽,你可知道你自已是谁麽?”
  那“体”大声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施家庄’的施大姑娘。”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那麽,你难道是金弓夫人的女儿?”
  那“体”眼睛亮了,道:“一点也不错,你们既然知道我母亲的名字,就应该乘早送我回去,免得自惹麻烦上身。”
  左二爷早已气得脸都黄了,跺着脚道:“这丫头,你们看这丫头,後然认贼为母起来”
  那“体”瞪眼道:“谁是贼?你们才是贼,竟敢绑我的票。”
  左二爷早已气得全身发抖,退後两步,倒在椅子上直喘气,过了半晌,眼中不禁又流下泪来,转身道:“这孩子不知又得了什麽病,各位若能治得好她,我……我不惜将全部家产分给他一半。”
  楚留香显然也觉得很掠讶,很奇怪,望着张简斋道:“张老先生,依你看……”
  张简斋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看她的病情,仿佛是‘离魂症’,但只有受过大惊骇,大刺激的人才会得此症,老夫行医近五十年,也从未见过……”
  那“体”的脸竟也气红了,大声道:“谁得了‘离魂症’,我看你才得了‘离魂症’,满嘴胡说八道。”
  张简斋凝注着她望了很久,忽然将屋角的一面铜镜搬了过来,搬到这少女的面前,沉声道:“你再看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少女怒道:“我当然知道自已是谁,用不着看……”
  她明里虽说“用不着看”,还是忍不住瞧了镜子一眼。
  只瞪了一眼,她脸上就忽又变得说不出的惊骇、恐惧,失声骇呼道:“这是谁?我不认得她,我不认得她……”
  张简斋沉声道:“照在镜子里的,自然是你自己,你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吗?”
  少女忽然转身扑到床上,用被蒙住了头,哑声道:“这不是我,不是我,我怎麽变成这模样,我怎会变成这模样?”她一边说,一边用力锤着床,竟放声大哭了起来。
  屋子里每个人惧是目定口呆,作声不得,大家心里虽已隐隐约约猜出这是怎麽回事了,但却又谁都不敢相信。
  张简斋将楚留香和左轻侯拉到一边,沉着脸道:“她没有病。”
  左二爷道:“没有病又怎会……怎会变成这样子!”
  张简斋叹了口气,道:“她虽然没有病,但我却希望她有病反而好些。”
  左二爷道:“为……为什麽?”
  张简斋道:“只因她没有病比有病还要……可怕得多。”
  左轻侯头上已日出了冷汗,嘶声道:“可怕?”
  张简斋道:“她失去知觉已有一个月了,而且水米未沾,就算病愈,体力也绝不会恢复得这麽快,何况,她方切明是心脉惧断,返魂无术的了,老夫可以五十年的信誉作保,绝不会诊所有误。”
  楚留香勉强笑道:“张老先生的医道,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信。”
  张简斋脸色更沉重,道:“既然如此,那麽老夫就要请教香帅,一个人明明已死了,又怎会忽然活回来呢?香帅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种怪事?”
  楚留香怔了半晌。含笑道:“在下非但未曾见过,连听也未听说过。”
  张简斋道:“但她却明明已活回来了,以香帅之见,这种事该如何解释?”
  楚留香又怔了半晌,道:“张老先生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解释呢?”

当前:第2/38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