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争大唐》第289/302页


“行动!”高泉生领着一众亲信大将在东城墙上远眺着黑沉沉的唐新营地,默默了良久之后,终于挥了下手,下达了行动令,此令一下,一阵叽叽呀呀的门轴转动声随即响起,紧闭着的东城门悄然洞开,与此同时,城墙上的吊桥也放了下来,早已待命多时的巩罗军营地掩杀了过去。
“敌袭!敌袭!”高句丽骑兵冲锋的马蹄声在暗夜中骤然响起,受了惊扰的新罗哨兵慌乱地吼叫了起来,旋即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在夜空中凄厉地回荡着,整个新罗军营地中一片大乱,无数的身影在暗夜中四下乱窜。
“放火烧营!”眼瞅着新罗军明显无备,巩超凡登时大喜过望,耀武扬威地冲到营前,杀散哨兵,也不冲营,下令一众骑兵就在营地外往营中射火箭。
高句丽军素来瞧不起新罗军,这些日子以来,被唐新联军压得龟缩城中,早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听得巩罗军营中火头四起,一顶顶帐篷燃得如同巨型火把一般,无数的乱兵在营中惨叫着四下奔逃,竟无一兵一卒敢出营应战。
“大将军,巩将军得手了,我等赶紧走罢。”一见到新罗营地燃起了大火,隐约还能听到其中惨叫声连连,梁大海立马来了精神,紧赶着便对高泉生进谏道。
高泉生默然了一阵子,扭头看了看城内,长叹了口气,意气阑珊地挥了下手道:“出发!”话音一落,低着头大步走下了城墙,翻身上了马背,一马当先地冲出了城门洞,数万高句丽将士紧随其后,绕过燃起大火的新罗营地,沿着大道向西冲去。
“哈哈哈……烧死这群新罗狗,儿郎们加把劲,再多射几箭!”高句丽主力已绕营走了,可留下来断后的巩罗营地前来回纵着马,哈哈大笑地下令手下的骑兵射杀乱兵取乐。
“报,唐军骑兵正向我部杀来。”就在巩超凡得意之际,一骑探马匆匆赶了来,紧赶着禀报道。
“嗯?”巩超凡先前曾被唐军骑兵狠狠地杀过一回,此时一听唐军骑兵杀来了,登时便慌了神,哪还敢再多停留,更没功夫去细想唐军骑兵怎会来得如此之迅速,忙不迭地一拧马首,高呼一声:“撤,快撤!”话音一落,也不管手下将士跟没跟上,急惶惶地便纵马追着自家主力的后路逃之夭夭了。
急冲而来的确实是唐军骑兵大队,领兵将领正是当初击败过巩,然则唐军却丝毫没有追杀高句丽骑兵的意思,也没有去理会新罗大营中的冲天火光,径直向着大开的东城门奔了过去,抢在闻讯赶到了东城的百济军关上城门之前杀进了城中,与为数不多的百济官兵在城门处激战了一场,杀退了百济军的反扑之后,就地摆出了防御阵型,牢牢地将东城门掌控在手中,须臾,一阵激昂的鼓声响起,无数新罗官兵呐喊着从西边的黑暗处杀将出来,顺着敞开的城门杀进了城中,飞快地沿着城中的街道向城守府方向掩杀而去。
“杜将军辛苦了,辛苦了。”一片混乱之中,金春秋在一大群护卫的簇拥下纵马赶到了东城门,一见到策马立在城门边的杜政新,忙迎将过去,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当然了,金春秋有理由兴奋,这些年来,新罗被高百两国打得极惨,若非唐军几次三番发兵攻打高句丽,只怕新罗早就不复存在了的,即便是此番随唐军出征,其实也不过是硬着头皮上罢了,原本也没想到能取得甚了不得的战果,而今周留城破在即,还是破于其手,眼瞅着百济即将就此覆灭,金春秋哪能不激动万分,哪怕先前为了瞒过高句丽军而特意损失了三、五千老弱残兵,可只要周留城到手,这一切也就全都值了。
“金将军客气了,末将尚有公务在身,不敢久留,此处战事就全仰仗金将军了,告辞!”杜政新之所以在城门处候着,而不杀进城去,便是为了等金春秋的到来,此时见金春秋已至,杜政新自是不愿多留,丢下句场面话,一拧马首,率领着手下一众骑兵调转马头,冲出了城门洞,数息间便隐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外头何事惊慌若此?”就在杜政新与百济军在东城门交手之际,熟睡正酣的夫馀丰被惊醒了过来,一听外头喊杀声响彻云霄,大惊之下,顾不得许多,仅着一件单衣便冲出了房庭院中,对着一起子慌乱的亲卫们便吼了一嗓子。
“禀殿下,先是东城外唐寇营地失火,接着是东门有激战,我等皆不知出了甚事,已着人前去打探,尚未曾有消息回报,惊扰了殿下歇息,某等死罪。”一名亲卫头目见夫馀丰被惊动了,忙不迭地迎上前去,低声下气地解释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夫馀丰面色凝重地望着东城的方向,喃喃地自语了一句,心里头满是不祥的预感,可又存了侥幸的心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方好了,正自迷茫间,却见身着铁甲的浮屠道琛领着一群官兵匆匆地闯进了庭院,心头一震,整个人都呆住了。
“王子殿下快走,高句丽人连夜出逃,将东门让予了唐寇,而今唐寇已大举进城,城陷在即,恳请殿下移驾东瀛,存我百济之根基。”浮屠道琛不待夫馀丰出言询问,抢上前去,紧赶着劝说道。
“啊,这……”夫馀丰愣了愣,一张白脸瞬间涨得通红,猛地跺了下脚道:“高泉生小儿误我,某身为王储,岂能临乱苟活,自当战死沙场,以报父王之恩,某不走!”
“殿下,得罪了!”浮屠道琛知晓夫馀丰的性子犟得很,索性不再出言相劝,立手如刀,一掌劈在夫馀丰的脖颈之间,将其打昏,接着一挥手,对一众看傻了眼的亲卫们下令道:“快,尔等即刻保护殿下从西门出城,某自领军坚守城守府,快去!”
“浮屠将军,这……”一名亲卫头目茫然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浮屠道琛怒目扫来,登时便吓得收住了口,不敢再多言,对着浮屠道琛躬身行了个礼,背起夫馀丰,领着人冲出了庭院,沿长街向西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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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半道而击(下)
天终于大亮了,周留城中的激战也渐渐到了尾声,说起来这不像是一场战斗,而更像是一场屠戮――原本兵力就不足的守军,又是处于被动迎战的慌乱之中,哪可能挡得住十万如狼似虎的新罗军之攻杀,几个回合下来便已是丢盔卸甲地败下阵来,城中武库、粮库、军营、城门等诸多军事重地全都落到了新罗军的手中,唯一尚在抵抗着的仅仅只剩下城守府一处,一众新罗军虽早早就将城守府团团围住,可屡次强攻却始终无法取得突破,硬是被挡在了高高的院墙之外。
“怎么回事?为何迁延至此尚未攻下,嗯?”纵马赶到了城守府的金春秋见一众手下围着院子,却畏畏缩缩地不敢攻上前去,登时便是一阵火大,将负责指挥作战的一员偏将叫到近前,劈头盖脸地便喝问道。
“启禀大将军,院子里弓弩太凶了,兄弟们攻了四次,都被乱箭射了回来,损失不小……”那员偏将见金春秋发作,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如血,低着头,吭吭叽叽地解释着。
“混帐,本将不需要理由,只要结果,尔若不行,本将换别人来,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攻打!”金春秋哪管那员偏将如何解释,眼一瞪,厉声喝道。
“是,末将遵命!”那员偏将不敢再多辩解,紧赶着应了诺,跑回到队列中,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高声下令道:“大将军有令,许进不许退,给老子轰将进去,杀啊!”话音一落,大步便冲向了城守府的大门,一众新罗官兵见状,自是不敢怠慢,全都嘶吼着向大门扑将过去,然则不等一众人等靠近院门,院墙上便探出了众多的弓弩手,但听一阵弦响中,无数的羽箭如飞蝗般便向着冲锋的新罗官兵射了过去,登时激起惨嚎一片,冲在最前头的新罗官兵纷纷中箭倒下,便是那名勇悍地冲在最前头的偏将也没能躲过乱箭的袭击,被生生射成了刺猬,一见无法取得突破,冲锋中的新罗官兵只得再次狼狈地退了回来,除了在院门外留下数十具尸体之外,竟无丝毫的战果可言。
“该死!”眼瞅着手下一众官兵连院门的边都没摸到就这么损兵折将地溃败了下来,金春秋的脸色登时便有些子发青,恨恨地骂了一句之后,下令调来弓箭手以压制墙头守军,并让一众官兵大搜民宅,取来不少棉被,蘸了水之后,披在桌子上当挡箭之车,亲自指挥一众新罗官兵再次发动了强攻,这一回院墙上的守军再也无法阻拦新罗军的冲击行动了,随着一声巨响轰然而起,并不算太厚实的院门被冲到了近前的新罗官兵合力撞破,一场短兵相接的血战旋即在院子各处如火如荼地展了开来,刀光剑影中,惨叫声四起,呼喝之声中,血光冲天,饶是一众百济残军奋勇抵抗,怎奈难敌新罗军之势大,前后不过数刻,城守府便已落入了新罗军的掌控之中,百济大将鬼室福信战死,浮屠道琛力战不屈,重伤被擒,自此,周留城中有组织的抵抗便已不复存在,周留城陷!
“报,禀大将军,贼酋鬼室福信被我军阵斩,浮屠道琛一举成擒,然,遍搜全府,唯独不见贼王子夫馀丰,请大将军明察。”城守府刚一陷落,一员偏将便匆匆从府中赶将出来,跑到金春秋的面前,高声禀报道。
“嗯?搜,给我搜遍全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听没能抓到夫馀丰这个最重要的人犯,金春秋登时便是一阵大怒,挥了下手,怒吼着下达了搜查令,于是乎,刚平静下来周留城再次陷入了纷乱之中,无数的百姓之家因此而遭到了无情的洗劫,满城哭喊声响彻云霄,然则,无论新罗军再如何搜,也不可能找得到夫馀丰,因为此时的夫馀丰已站在了城外西山的山顶之上。
望着山脚下烟火处处的周留城,夫馀丰痛苦地流下了泪水,满心眼里全是自责与悲痛,若不是有着复国的念头在支撑着,只怕他早已按耐不住杀下山去,与城共存亡了,只可惜他不能,肩头上那复国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些,压得夫馀丰透不过气来。
“殿下,走罢,将来我等还会打回来的。”一名站在夫馀丰身边的亲卫见其痛苦不堪之状,忍不住出言劝解道。
“嗯,走!”夫馀丰恋恋不舍地看了周留城最后一眼,一咬牙,转过了身去,大步向山阴行去,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么一走,他就再也没机会踏上魂萦梦牵的故土,最终老死在了东瀛。
二道坎,顾名思义便是一前一后两座大山紧紧连在一起,此地位于由周留至全州的必经要道上,道路复杂难行,其后山上原本设有军寨,后废弃,日晒风蚀之下,如今只剩下一片杂乱的残骸,周边方圆十数里皆渺无人烟,显得格外的荒凉,然则此刻的二道坎上却满满当当地趴着无数的高句丽官兵,人人脸上皆是一副有所期待的神色,为首的一员大将赫然正是高句丽左军都督梁大海。
毫无疑问,能让梁大海所部如此期盼的自然只有唐军了的――自打定主意要逃离周留城起,一众高句丽将领们便预计到唐军一旦发觉城中仅存百济军之际,一准会挥军前来追杀,若是不能杀退唐军的追击部队,高句丽军压根儿就别想顺利地撤回国中,一个不小心之下,闹不好就得被唐军赶得放了羊,故此,一众高句丽将领们商议着要打唐军一个埋伏,不指望能全歼唐军,可再怎么着也得给追来的唐军一个深刻教训,迫使唐军不敢全力追击,然则,等待复等待,从辰时三刻赶到此处起,梁大海所部近万兵马已经足足埋伏了近一个时辰,却始终没能等到预想中必定会出现的唐军追击部队,这令梁大海很有些子摸不着头脑,耐心也因此快被磨没了,可他却依旧不相信唐军会做出放虎归山的事情,不杀退前来追击的唐军,梁大海实无法放心去追赶已走远了的己方主力。
巳时二刻,就在梁大海等得心焦无比之际,一股烟尘在远方的山拐角处冒了出来,紧接着隆隆的马蹄声暴然骤响,一面火红的大旗下,无数唐军骑兵正纵马沿着大道向二道坎狂奔而来,一见及此,梁大海不由地便兴奋了起来,挥手示意手下诸军即刻隐蔽,准备给追赶而来的唐军骑兵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
唐军骑兵的速度极快,丝毫不因二道坎道路难行而有所减速,更不曾派出尖兵去查勘一下道路的安全,就这么蜂拥地一头冲进了二道坎的山路,瞧得梁大海血脉贲张,眼瞅着唐军先头部队已进入己方的埋伏圈中,梁大海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吼一声:“放箭,杀唐寇!”霎那间,无数的高句丽士兵从隐蔽处冒出了头来,将如蝗般的羽箭疯狂地射向拥挤在山道上的唐军,瞬间便将冲在最前头的数十骑唐军骑兵射成了刺猬,侥幸躲过了乱箭射杀的唐军官兵登时便是一阵大乱。
“撤,快撤!”这支唐军骑兵的主将正是杜政新,待得发现己部中了埋伏之后,杜政新丝毫不敢恋战,大呼了一声,硬生生拧转胯下的战马,领着一众手下便打算掉头向来路逃窜而去,怎奈山道难行,掉头殊为不易,一时间整支骑兵纵队就此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快,冲下去,杀光唐寇!”一见唐军骑兵慌乱无比,梁大海自是大喜过望,不管不顾地抽出腰间的横刀,大吼一声,率部从两面山岭上借势狂冲直下,向着混乱一团的唐军骑兵夹击而去,而此时的唐军骑兵竟无一丝的战心,仗着马快,丢下了百余具人马的尸体,灰溜溜地逃之夭夭了,这令月余来受够了唐军打压之苦的高句丽官兵们欢呼雀跃不已,追着唐军的队尾赶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唐军骑兵已经逃得不见踪影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兵,沿大道向己方主力撤退的方向凯旋而去……
荣水河边,撤退到此的高泉生仅派出万余步卒划木造筏,自己却亲率主力列阵于道,摆出一副全力戒备的架势――此番撤离周留城的行动太顺利了些,顺利得高泉生实难以置信,他压根儿就不信薛万彻会是个轻易上当的人物,也不相信薛万彻会就此放自己所部一条生路,正是在这等疑心之下,高泉生并不敢轻易挥军渡河,唯恐唐军主力击溃了己方断后部队,突然杀至,给自己来上个半渡而击,故此,他只能等着,等待着梁大海所部之消息。
时已近午,太阳越升越高,夏日的阳光火辣辣地笼罩着大地,潺潺而流的荣水河面上漂起了浓浓的水汽,更增添了闷热的气息,一众在烈日下列阵了近一个半时辰的高句丽将士们皆已是疲惫不堪,都恨不得即刻渡过河去,然则高泉生不下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是默默地站着,静静地等着,直到远处的大道上一股烟尘冒起,原本安静的阵列中瞬间便起了波澜,无数细细的窃窃私语声噪杂地响成了一片,生生令高泉生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刚想着出言呵斥,却猛然望见一面军旗在烟尘中显露了出来,一个提着的心竟就此放了下来。
“大将军,是梁都督回来了,看样子追来的唐军已被梁都督杀退了。”站在高泉生身边的耿城也看到了那面军旗,忍不住兴奋地说了一句。
“嗯。”能死里逃生,高泉生同样是心情激动得很,不过身为主帅,在没有得到梁大海亲口确认前,高泉生并不敢就此松懈下来,故此,只是随意地哼了一声,依旧木然地策马而立,一双眼急切地看着从远处奔来的梁大海。
“禀大将军,末将幸不辱使命,已将唐贼杀退!”尽管只是打了个小胜仗,可梁大海却是兴奋异常,一见到等候在帅旗下的高泉生,大老远便忍不住高声嚷嚷了起来,此言一出,数万高句丽官兵全都欢呼了起来,原本整齐的阵列就此不复存在,不少官兵兴奋地从队列中冲了出去,逮住凯旋而归的战友便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整个场面一时间全都乱了套。
“好!有劳梁将军了!传令,全军渡河,我们回家去!”高泉生尽管已经猜到了结果,可一听梁大海亲口证实了,心情依旧激动得难以自持,一挥手,高声下达了渡河的命令,原本就哄乱一片的高句丽军自是欢呼着向河岸边跑了去,可就在此时,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突兀地响了起来,紧接着两彪骑兵一左一右地从远处的山林间冲了出来,如两把利剑一般杀向了乱成一团的高句丽军。
不好,中埋伏了!高泉生一见两路伏兵杀出,心头登时猛地一沉,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唐军是如何潜行到左近的,可他却知道此际己方阵型全无,呆在原地只能是死路一条,一急之下,忙不迭地振臂高呼道:“将士们,唐贼不让我等活了,战罢,我等高句丽好儿郎,便是死也要站着死,耿城,尔即刻率本部兵马挡住左面来敌,其余人等跟本将杀贼啊,冲,冲!”话音一落,也没管耿城听没听命,一把操起得胜钩上挂着的马槊,打马杀向了右面冲击而来的唐军骑兵,一众慌了手脚的高句丽军兵见自家主帅发动了冲锋,自也就慌乱地跟着冲了起来,声势倒是颇为浩大,只可惜阵型全无,骑步混杂不堪,实谈不上什么冲锋之气势,其实也就是垂死挣扎罢了。
唐军之所以出现在此地,并非偶然,实际上,早在一天前,唐军主力便已趁着夜色潜离了大营,除了留下杜政新所部的三千骑兵外,其余步骑早已赶到了荣水河边,隐蔽在山林之中,而在唐军大营中装样子的其实是大唐水军官兵以及新罗军所假扮者,为的便是趁高句丽军慌乱之际发动袭击,彻底将高句丽军剿灭在这荣水河边,此际,从左面杀将出来的是萧隆所部的两千骑兵以及一万两千步卒,而从右边杀将出来的则是史丰收所部的三千骑兵、一万余步兵,至于全军主帅薛万彻仅率两千兵马立于战场左近的一座小山头上观阵,并未亲自冲杀于阵前。
相向对冲的两军很快便迎头撞在了一起,可怜毫无阵型的高句丽官兵怎挡得住养精蓄锐多时的唐军骑兵,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无论是左翼的萧隆所部还是右翼的史丰收所部均如刀切牛油般地杀进了高句丽军中,所过之处人马倒伏遍地,惨叫之声此起彼伏,然则没了退路的高句丽军却在此时爆发出了最强悍的勇气,硬是用血肉之躯生生挡住了唐军两支骑兵的狂野冲锋,拼死将唐军骑兵缠在了阵中,一时间令唐军骑兵有如陷入了沼泽地一般,难以机动游走,再无先前那等锐不可当之势,形势稍显被动,给了高句丽军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可惜的是,没等高句丽军调整阵形,唐军的步兵集群杀到了,再次给了混乱中的高句丽军重重一击,险险些就此将高句丽军彻底击溃。
“挡住,杀唐贼,杀!杀!杀!”眼瞅着己方崩溃在即,高泉生急红了眼,率领着一众亲卫拼死地搏杀着,试图给手下的官兵们做一个榜样。
还别说,此际的高句丽军一见自家主帅如此玩命,全都拼了,拿出吃奶的力气与唐军厮杀着,两军加起来近十万人马就在这荣水河边绞杀成了一团,战况竟一时僵持住了,尽管士气如虹的唐军稍占上风,却始终无法取得压倒性的优势,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混乱中的高句丽军渐渐地稳住了阵脚,慢慢地扭转着不利的战局,形势对于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唐军来说,实并不算太过有利,尤其是在这等双方都无阵型可言的乱战状态之下。
眼瞅着己方的努力总算是挡住了唐军的攻杀,一众高句丽官兵全都精神为之一振,纷纷拼死地与唐军纠缠着,厮杀着,试图将唐军就此击退,可惜的是美梦终归是美梦,实无实现之可能――就在两军僵持不下之际,一彪骑兵从大道杀将出来,为首一员大将正是先前佯装败退而去的杜政新。
“全军突击,杀啊!”杜政新先前佯败虽说乃是出自薛万彻的慢敌军心之策,可对于杜政新来说,这一败却依旧是个不小的耻辱,此时见两军僵持不下,自是清楚己部有了洗刷前耻乃至大破敌军的良机,大喜过望之下,高呼一声,率部向着混乱的战场全力冲杀了过去。
败,溃败,彻底溃败!杜政新所部的杀到便有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将高句丽军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决胜之心彻底地浇灭了,再无丝毫抵抗之心的高句丽官兵们丢盔卸甲地四下逃窜,因此而落水淹死者无数,侥幸能枪到筏子渡过河去的寥寥无几,一场大血战之后,高句丽主帅高泉生弃部逃生,左都督梁大海战死,右都督耿城力尽被擒,骑兵统领巩超凡投降,其余各部将领死的死,降的降,六万余大军仅有三千不到逃出了生天,战死一万八,余者皆成了唐军的战俘,至此,百济境内的三国联军主力尽灭,已无抵抗之力的百济成了唐军刀锋下的小白羊,取舍只在唐军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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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京师风云录(一)
见天就要中秋了,天气总算是就此凉爽了下来,再无前些日子那般的燥热,然则京师里的气氛却是火爆得很,不为别的,只因辽东前线的捷报一道接连一道地传了回来,先是太子李贞大破安市城,接着又是李大亮所部巧取乌骨城,两军胜利会师鸭绿江边,一路杀奔高句丽王都平壤,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这还不算完,没隔几日,又传回了薛万彻所部大破三国联军,联合新罗军彻底剿灭了百济国,挥军直逼高句丽边境之震撼消息,饶是长安百姓都已习惯了唐军的无往不胜,可还是被这一系列重磅胜利刺激得分外的激动,茶余饭后所议之事全都是前线军情,人人皆以知晓最新之战报为荣,闹得京师地面如同热油里进了水似地沸腾得喧嚣不已。
“哈哈哈……好,好,贞儿此行大胜可期,朕心甚喜也,传朕旨意,告知贞儿,拿下平壤后,务必将渊盖苏文那厮给朕带回京师,朕倒要问问这厮,究竟是何等心思,竟敢抗拒我大唐之天威!”大明宫紫宸殿中,半躺半靠在胡床上的李世民听得内侍宣战报中言及李贞所部主力已进抵平壤城下,登时兴奋得一捶胡床,猛然坐直了起来,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等振奋之状,令一众侍候在殿中的诸王以及重臣们全都情不自禁地对不在场的李贞有些子嫉妒起来了。
“父皇,太子殿下能得此大胜,皆有赖父皇之宏恩也,儿臣不敢不贺。”站一旁的魏王李泰明知道不该在此时吃李贞的飞醋,可一听老爷子如此夸奖李贞,心里头却依旧酸溜溜地难受得很,忍不住站将出来,索性将功劳全都划拨到了老爷子头上,说得倒是娓娓动听得紧。
“是啊,父皇,若非前番父皇亲征打疼了高句丽小儿,此番太子殿下也难成此大胜,此皆父皇先有铺垫之故也。”李泰话音刚落,李恪立马出言附和了一声,狠狠地埋没了李贞之功的同时,大大地拍了老爷子一回马屁。
瞧这哥俩个一唱一和地,浑然就是将军国大事当儿戏耍了,听得一众大臣们直皱眉头,偏生老爷子却听得很开心,自是无人敢在此时站将出来唱反调了的。
“父皇明鉴,见天就要中秋了,又恰逢前线捷报连传,是该好生庆贺一下才是。”李恪哥俩个方才唱罢,蜀王李?立马从旁闪将出来,也凑了回趣。
“嗯,好,?儿斯言甚是,即如此,那就定在中秋,赐宴承天门,朕要大会群臣,与民共乐。”李世民的心情显然极好,笑呵呵地便应承了下来。
“父皇英明!”
“陛下圣明!”
……
诸王与众臣一见李世民如此开心,自是不会出言扫兴,各自称颂不已,唯有纪王李慎没有站将出来,反倒是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涨红了脸站了出来道:“父皇,王太医有言,饮酒对您的龙体怕是有碍,这中秋夜宴您看……”
“十弟,尔这是甚用心?嗯?难得父皇开心,尔竟如此胡言乱语,实为忤逆!”纪王李慎话音刚落,李?立马毫不客气地出言叱责道。
“十弟,尔这话是从何说起,王太医何曾说过不可饮宴,莫非父皇行事还得由尔做主不成?”李?话音一落,李泰立马大刺刺地跟着斥责了起来。
李慎胆子素来就小,先前鼓勇站将出来早已将勇气耗尽了,这会儿一见两位兄长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出言指责自己,登时便慌了神,面红耳赤地道:“我,我没有……,父皇,儿臣,儿臣只是,啊,只是担心父皇龙体,绝无他意啊,父皇……”
“四弟,六弟,尔等切不可如此说法,十弟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嘛,就算是有错,心也是好的,父皇自会有公断,不必如此计较罢。”李世民尚未开口旁的李恪却站出来打起了圆场,可那话听起来却是偏袒李泰、李?哥俩个,简直跟拉偏架也无甚区别了的。
中秋夜宴原本是好事一件,可被这帮儿子一瞎搅合,味道立马全变了,闹得李世民不禁有些子悻悻然,这便无趣地挥了下手道:“罢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东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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