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春来》第217/303页


  她禁不住心中的疑问,脱口问道:“你觉得……会是他迫害了公公和祖父伯父么?”
  徐泮眼睛眯了起来,沉默了许久,说的:“一定是他。”
  “灵儿,战场的事你不懂,当时刘焜便任着监军,虽无领兵之能,却掌着功罪赏罚。祖父同他一直政见不合,还怀疑他私通瓦剌,现下看来,已是被刘焜记恨在心了!”
  徐泮说完,又咬紧牙关,绷了嘴,眼睛深深地闭上,呼吸沉重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终于趋于明朗,可明朗的结果,却是敌人已经攀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便是已徐泮如今的身份地位,也全不能同他抗衡。
  于小灵对刘焜此人,还是感到了深深的迷惑,她又拉了拉了徐泮的手,说道:“你几次三番遇刺,难道都是他不成?若说祖父或者公公知晓了他的事情,那他杀人灭口很有可能,可是你又不知道……或者,他认为你知道么?”
  徐泮闻言,愣住了。

  ☆、第三零九章 当年事

  徐泮愣住了,慢慢地睁开眼睛,眼中不乏迷惑之色。
  如果说,刘坤认为他知道了他那些事情,那么以刘焜的心性肯定痛下杀手。然而徐泮虽几次遇刺,可却仍然死里逃生,逃脱之后也非穷追不舍,看来,这并非是刘坤的手笔。
  凭借几坛子酒便指认刘焜,便是愤恨如徐泮,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指认,太过于粗暴。
  徐泮捏了捏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同于小灵说道:“此事定然,同刘焜脱不了干系,只是从薛鼓到他,到底悬殊太大。祖父和父亲一定不至于就被这几个人扳倒,总是……差了些什么?”
  那倒是真的。
  毕竟当年,徐泮祖父同伯父确实是死于战场之中,和他父亲与他自己被刺杀,并不相同。也许刺杀后面,却有刘焜之手在操纵,可是战场之时,他却是插不上手的。
  行军作战一事,全凭总兵做主,似刘焜这种监军,行军作战图完全看不到,没有机会在战事中做梗。
  徐泮这样想着,心里越发沉重起来。
  于小灵拉过他那只血淋淋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翻手将那被血水浸透手帕解了下来,一番擦拭过后,又帮他换了一只干净的帕子。然后,她安静地落座了,说道:“同我讲讲,当年你祖父和伯父当年……作战失利的事情吧。”
  徐泮抬眼看了看她,迷茫的眼中,闪过些许痛色,他点了点头,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来。
  那时候徐泮还小,并没有随行固原。徐泮祖父同他伯父徐立遥父子上阵,许是为了提携徐泮祖父一手带大的几位将领,又不想被人说是“徐家军”,被先皇疑心,因而也没有叫上徐泮父亲徐立远。
  徐泮祖父可是多年的老将了,多少军功累积,战场上的荣耀至高无上。
  他攻打瓦剌轻车熟路,用兵打仗得心应手。他甫一率军抵达固原,那瓦剌人便士气跌落大半,很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
  然后徐泮祖父领兵,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将瓦剌人成功击退大宁**,甚至追出三十里以外,打得瓦剌人抱头鼠窜,惊慌不已。
  这样大好的势头,徐泮祖父自然想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多年前遗失在边境外的城池。他几夜未睡,同自己儿子一道,为瓦剌人布了一盘大棋。他志在必得,知道进军的前夜,才将诸位将领寻来,分兵布阵。
  第二日,大宁的官兵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起初战胜的势头果真如同徐泮祖父所料,而徐立遥又亲自领兵作战,战场之上,威风凛凛。
  可就在即将一举攻破瓦剌大军之时,瓦剌那边突然响起战鼓,瓦剌人出乎意料地全部改变作战阵势,此等情形,同徐泮祖父所料大相径庭不说,反而有反攻大宁布局之意。
  大宁这边来不及招架,便已凸显颓势。紧接着,兵败如山倒,徐立遥撤退不及,一箭被人射下战马。徐泮祖父大惊,当即披挂上阵支援长子,迎战瓦剌。
  只是他刚来得及将徐立遥一把拉上马来,那陪他了多年的战马,却突然口吐白沫。
  那马勉力将徐家父子二人,送回营地,便倒下了。徐立遥中箭太深,撑不过去,当夜便挥别老父,下了黄泉。
  徐泮祖父受战败和丧子双重打击,无奈只好退兵固原。他身心受创,觉得自己不久于人世,写下遗书,请求朝廷册封自己次子为世子,也就是徐泮的父亲徐立远。
  徐泮祖父没熬到京城便撒手去了,一代名将,尘归尘,土归土。
  此事发生甚是突然,而瓦剌人又总是在合适的时候递上降表。朝廷也曾派人查探是否发生作战图泄露之情况,可查来查去,终是无果。
  徐立远承爵之后,并没放弃探寻他当年父兄的真正死因,几年下来,直到他带兵在去固原作战之时,此事才刚有眉目浮现。
  然而,徐立远到底查到了什么,徐泮全不知道,他只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刺身亡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徐泮说,于小灵也知道了。
  忠勤伯府一连损失了三位大将,便是徐泮也是死里逃生,此事若说都是巧合与天意,又有谁会相信呢?
  大夫过来为徐泮重新包扎了伤口,此时已近午膳时分,伺候的人上了一桌子合口的菜饭,可徐泮却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于小灵无奈,挥手遣了人下去,坐到徐泮旁边,说道:“我定然不会劝你说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放下也就算了,这样的话。可是,这么多年都等了,此事终于要水落石出了,你在这个时候,更不能轻举妄动!
  不管是潘虎薛鼓也好,还是那大太监刘焜也罢,他们之间,一定不是几坛子酒、几个田庄这么简单,中间牵扯之人,恐怕更多更深。你如今要做的,便是把他们全都顺藤摸个清楚,然后选一个恰当的事情,将他们连根拔起,以报这血海深仇!”
  于小灵难得这样冷静而狠厉,她在这世间上百年,谋朝篡位、残害忠良之事没少见,而哪一件不是建立在多少人的血流之上?
  她看得太多,不免麻木。然而此时,徐泮的言语、他的神情,还有那浸湿的血帕,却像一根针插到了她的心口,心越是跳动,那针便扎得越是疼。一直疼得她,不得不收起所有的麻木,发狠地,想将这根针拔出来。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可徐泮却禁不住掀起眼帘,正经地看了她一眼。
  徐泮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道:“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将他们连根拔起,半点不留!我得让他们知道,他们当年没有穷追不舍地将我诛杀殆尽,那么如今,便是他们要后悔的时候!”
  于小灵握住了他那只尚好的手,眼眸中尽是信任。二人相顾不置一词,却读懂了对方的内心。
  良久,于小灵忽然勾起了嘴角,动手拉了拉徐泮,说道:“无论做什么,总得先吃饭。”
  “嗯,先吃饭。”

  ☆、第三一零章 姑太太

  自那日后,忠勤伯府的正院一改近日的活泼,变得沉重起来。
  于小灵的伤脚,因为那日强行活动,病情反复似有加重。她悄悄把灵力渡过去滋养,却发现用处并不十分显著。于小灵暗自怀疑,是不是十年期限已过,灵力作用于肉体凡胎之上的作用正在大肆削减呢?
  这样的怀疑,让她不由得不心生惶恐。她体内灵力本就所剩无几,效用又削减过半,如今,她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来为徐泮传宗接代,万一生产之时,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中,她又该如何自救?
  同徐泮为家族的仇恨食不下咽一样,于小灵也为自己这十年努力转世的结果,头一次感到迷茫。
  京城进了寒冬腊月,时不时便要飘起小雪,昨夜徐泮在书房忙活了许久才回来,见于小灵仍守着灯等他,禁不住一把拥她入怀。
  二人皆是乏累,没说什么,便歇下了。第二日醒来,天上飘起了雪,徐泮不急着去当差,他用被子包了于小灵,拥着她说了会儿话。
  “我近日都忙得紧,你不必等我了。大伯娘那边,将这么多账册都交了你让你看,你累了便尽早些了就是。”徐泮心疼地替她拢了拢头发,说道。
  于小灵近日是在同忠勤伯府那些账册打交道。大伯母韩氏全没有握住中馈不松手的意思,念及于小灵这脚踝半好不好的,便没叫她去花厅一起议事,只将那些关键的账册挑拣出来,交给她,让她将府上多年来的规矩看看明白。
  忠勤伯府,到底是京中的名门贵族,做何事情都有先例在前。一方面,于小灵日后可以按规章办事,不必重制规矩;另一方面,这些规矩又甚是繁多,她记起来,确实费些力气。
  于小灵自己也说不清楚,昨天为何一直等到徐泮回来才歇下,总归是等了,她也没觉得累。
  今日徐泮劝她早些歇息,她并没有回应他,只是依了他的胳膊,问道:“昨夜忙了那许久,都查出些什么来了?”
  徐泮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只是我让他们将这些日子暗查的情况,重新捋了一遍。
  那刘焜……若想栽培自己在军中的势力,只薛鼓这一个小兵,是不可能的。从大将上来讲,我祖父伯父和父亲,都与他不搭腔,其他将领,也没有谁与他走的相近。
  他倒只有可能从兵部这边联合,往军中安插他得用的人手。至于兵部那边,从尚书庞煜到武选的员外郎王复勇,他们明码标价,又暗中卖官,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不过大将要员,他们还不敢太嚣张。
  兵部从军官手中捞的肥水,看起来同刘焜也不相干。我委实是不知道,那刘焜是如何控制军中实力的。他控制不了军中势力,又谈什么,同瓦剌人结盟,谋害我祖辈?”
  这一点,让徐泮十分迷惑,他从手下几人查出的事情中思索了半夜,除了薛鼓同王复勇有些私下的关系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于小灵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看起来,缺的也不是一环两环。刘焜此人树大招风,我倒觉得,你不如从他仇家出发,看看他们有什么线索。”
  她这样说,徐泮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面上露出些许温柔,点头道:“他同先帝时的秉笔太监王朝恩不和多年了,如今今上登基,他又将王朝恩拉下马,自己坐到上首。王朝恩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干儿子王选可正是今上脸前的红人。他们也正在寻门路,同刘焜再一较高低呢!我已派人暗中接触他们了,想来也能有些收获。”
  于小灵见他忙碌却不失理智,不由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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