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书》第8/61页


  麻老五眼神迷离,两颗浊泪从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他喃喃地说:“我要死了,阿朵,我只求你一件事,等我死后,请将我葬在屋子旁,篱笆内,好吗?”眼中满是祈求。麻老五自从阿朵成为落洞仙子后,日益暴唳,粗蛮狂野,不想在死前竟有这种细腻心思,要对阿朵生不离死不弃。
  阿朵全身剧烈颤抖,再次哽咽起来,后背不断抽动,乃是伤心到了极点。她强忍悲痛说:“五哥,我答应你!你安心去吧!”麻老五眼中现出无比的满足。阿朵用左手遮挡住他的双眼,右手捏中指成诀,快速点在他太阳穴。麻老五瞬间死去。
  麻老五的葬礼在第二天举行,送葬的人只有两个:阿朵、温子菡。坟位于黑屋左侧,篱笆之内,坟头放着几把竹叶,兀自青翠飘香,坟前立木片为碑,上书“爱郎麻老五之墓,阿朵立”,碑前放置了酒水与一盘龟糍粑。温子菡吹奏《月光下的凤尾竹》为他送行。
  夕阳映照下,阿朵脸上的阴唳一扫而空,满脸温柔。





正文 第三章 落洞仙子 第四节 拜师
狗狗书籍网 更新时间:2009-3-13 14:32:37 本章字数:3253

  温子菡在埋葬麻老五后,见阿朵身体虽然好转,却心思郁结,整日神情萎靡,非常担忧,便开导她:“婶婶,麻老五一生用情固然深沉,但你领受神恩,遵守神旨,用情更苦,现在两人虽生死相隔,但毕竟化解了几十年的情债,该是好事,婶婶又何苦还放不下呢?”
  阿朵叹道:“孩子啊,婶婶违背了天意,对凡人动了情念,神一定会怪罪我,只等本月月圆相会之夜,神不知会使出什么酷刑责罚我呢。”
  温子菡听了惊诧不已,心想,难道世间真有神灵?既有万能的神,又为何要让世间人受那许多磨难啊?她说:“婶婶,世间是不会存在真神的,会不会是你的错觉?”
  阿朵苦笑着说:“每个月中,神必至家中与我相会,自然是真的,我一身蛊术还是他传授给我的。”
  温子菡听了觉得这事十分怪异,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她自小受唯物主义思想教育,除非亲眼见到,否则要她相信鬼神的存在,比登天还难。
  阿朵又说:“几十年前,有一位年青貌美的女子,被神选为落洞仙子后,被恶人奸淫,神怪罪她不守贞洁,在两人相会之日对她用了酷刑,第二天,大家开门看她时,她全身血渍,已七窍流血而亡了。”说完,阿朵神情飘忽,似在想象该名女子当晚所受的苦楚,全身抖颤起来。
  温子菡抓住她的双手,安慰她:“婶婶,神心地慈悲,你到时多向他好言解释,再且,你虽有动情,但贞洁未失,神不会怪罪你的。”她暗想,神要怪罪也该怪罪恶人,万万不该杀死这名无辜女子,就算世间有神,也是一个不辨是非的邪神。
  阿朵悲苦起来,望着温子菡说:“麻老五因我而死,余生我一定要为她守贞的了,到时神来临幸我,我一定不再从他,他脾气暴躁,一定……”
  温子菡更觉事情怪异,原来神每至月圆之夜并非仅仅与她相会,还曾临幸阿朵。这其间大有疑窦,自己见识浅,又如何想得明白,只觉得湘西愈加神秘。
  阿朵长叹一声,她望向室外,只见风动云卷,丛林飘摇,万物正被一种无名的力量推动着,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生生不息,无休无止,死亡也正是新生的开始。阿朵心想,自己今生已经虚度,负了天地人神,如今死去,正好可洗去孽债,从头再来,来生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才对。她长吁一口气,脸上绽出喜悦之情。
  此刻她一想通,再也不为死亡担忧,心怀立刻舒展开来。温子菡十分欣喜,暗想,只要婶婶忧愁扫去,自己也可以归队,做些正事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温子菡问阿朵:“婶婶,你可知湘西看守巫山仙药的黄鸟么?”
  “黄鸟?我一个村野农妇,对鸟就不知道了。”
  温子菡有些失望,又问:“那湘西可有遍布施展巫术常用到的药草的地方?”
  阿朵沉思良久,回答:“苗疆巫术派系极多,蛊术只是其中之一,但蛊术又有很多种类,以药蛊和虫蛊为主,我擅长虫蛊,对药草及产地知之不多。”
  温子菡失望至极,看来十多天的奔波忙碌,要一无所获了。这时,阿朵似乎忆起什么,又说:“不过,我知道一个苗寨,全寨男女老少,全部会施蛊术,尤其擅长药蛊。由于他们行事怪僻,各地人十分厌恶惧怕。建国后,政府军便将他们赶到深山之中了。或许他们知道你所说的地方。”
  温子菡大喜,忙问:“苗寨叫什么?在哪里?”
  “黑风苗寨,所处地极为偏僻,我曾为他们养过蛊虫,所以知道地方,但只说地名,你们也是很难查探得到。”
  温子菡眨动她的大眼睛,欲言又止。
  阿朵早看穿了她的心思,忧虑地说:“此寨苗民十分强悍怪僻,你们前去,一言不慎,就可能被他们下蛊害了,没有什么大事,还是不去为好。”
  “我们之所以到湘西来,就因为有大事要办,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们也不会放过的!”
  阿朵微微一笑,说:“想不到小女孩子还有大事要办呢?”
  温子菡受了讥嘲,小嘴一撅,有些不乐意了,赌气地说:“婶婶――我是真有大事要办呢!而且还是非办不可的大事,否则子菡就惨咯!”她故意说得严重,是想促使阿朵帮助他们。
  阿朵想了想,终于说:“既然这样,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有几个条件。”
  温子菡大喜,她知道阿朵心地善良,不会有太多苛刻条件,也不待阿朵说完,便连连点头答应。
  阿朵接着说:“你要听好了,假如有一件办不到,我便不再帮你。第一,去到黑风苗寨,一律要听我的,不能多说一句话,随意乱动,能不能办到?”
  “能!快说下一个。”
  “第二,要拜我为师,我这几日先教你一些辨蛊、避蛊之法,你要学会了,我们才能前去。”阿朵担心误了温子菡,要先行教她蛊术将她防护起来,以防不测。
  温子菡自然点头称是。又调皮地问:“还有条件么?我答应得上瘾了!”
  阿朵就是爱她乖巧机灵,微微一笑,接着说:“第三,你学会辨蛊、避蛊法后,我会将我的全部蛊术传授给你,你须潜心学习。这些蛊术都是神教给我的,湘西能应用得像我这样出神入化,非常少呢。我们有缘,你又天资聪慧,到时只要认真学习,在我法力引导之下,不出半月,就能有所成就,到时再也不用怕那些寻常恶徒了。”
  温子菡听完,面露难色,她要是学会了蛊术,就得整日与毒虫蛇蝎为伍,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虫子,她可不想多碰,但此刻若不答应,一来难却阿朵一番盛情;二来也不利于寻找黄鸟线索。温子菡可不是古代名仕,尊师重约,她暗想,我且先答应了,到时即便学会,也不使用,也不要那些恶心的虫子就是了。当下思定,她点头答应了下来。
  阿朵大喜过望,心想,死前能收到良徒,传下衣钵,这一生就算圆满了。她自知时日不多,十分性急,立刻便要温子菡行拜师之礼。
  她命温子菡跪于堂屋正中,天王大帝灵位之前,自己焚香百支于香炉中,只见青烟缭绕,不一刻室内全为烟雾笼罩。阿朵又将傩面具张挂于天王大帝灵位两侧,放下自己盘于头顶的长发,拜倒在地,口中大呼:“伊呀欧,伊呀欧,阿叱咔啦呼明隆……”似乎是苗疆土语。阿朵三拜九叩完毕,站起身来,拔出一柄牛尖刀,先划开自己的食指,又拉过温子菡的右手食指,轻轻一划,血水流出来,温子菡痛得大叫。阿朵将二人食指之血滴于一只碗中,两人的血刚一接触,立刻融合在了一起,按苗人说法,这证明两人缘分极深,上天也要促成此事。
  世间每一个人之所以存在,皆有原由,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们身体中潜伏着形形色色的神秘力量,这种力量的种类与强弱决定着他们具备成为何种巫人的潜质。所以,巫术与人体的精血密切相关,也因此,几乎所有巫术在练习前或练习中或施展时,多多少少会用到自己的精血,蛊术也不例外。
  阿朵再次口诵咒语,将自己的血点在两个纸人眉心,再在它们额头各贴上一张黄符,青烟之中,两个纸人竟活了过来,它们的关节极不灵活,行走显得僵硬机械,一摇一晃,面目毫无表情,它们慢慢走到温子菡左右,也跪在地上。这些令温子菡看得目瞪口呆,她虽早听说了湘西巫术的神奇,但从不曾想象可达如此境界,不免又惊又喜起来。
  阿朵也跪了下来,祷告天王大帝:“真神在上,阿朵今驱动白衣护卫见证,欲收北京温子菡为徒,愿意传下毕生所学,希望温子菡潜心学习,守护天机,不可妄破天道!”
  温子菡叩拜称是,在法力笼罩之中,这声“是”也便成了一种契约。巫术的传承极重名份,一师收徒不宜过多,也不可传给未经正式拜师的人,行巫术之人都是在动用世间神秘力量破解天理伦常,有违天道,因此使用时须特别慎重,否则施巫者也将反受其害。温子菡今日既已接受契约,便要一生一世受它约束了。
  纸人再度立起,回归原处,青烟渐渐散去,室内又归于平常,仪式也结束了





正文 第四章 凤凰奇遇 第一节 焚纸塔
狗狗书籍网 更新时间:2009-3-13 14:32:37 本章字数:2749

  凤凰山城依偎着沱江,群山环抱,关隘雄奇。这里的山不高而秀丽,水不深而澄清,峰岭相摩、河溪萦回,碧绿的江水从古老的城墙下蜿蜒而过,翠绿的南华山麓倒映江心。江中渔舟游船数点,山间暮鼓晨钟兼鸣,河畔上的吊脚楼轻烟袅袅,可谓天人合一。
  在沱江边,有一座塔,高七层,白石青瓦,临江而立,造型朴素而又玲珑。名为“万名塔”,又称“焚纸塔”。当地人带有字画的废纸不可丢弃,要集中于此塔中进行焚烧,可见凤凰人对文化之崇敬。也由此,自古至今,凤凰便名人辈出,像著名画家黄永玉、文学泰斗沈从文、民国内阁总理熊希龄、京剧名旦云艳霞、科学家萧继美等,无不名扬海内外。
  刘常这日无事,与江未希、杜乾坤游逛凤凰城,途经万名塔,他望着依山傍水的万名塔,顿觉奇异,喃喃道:“沱江由北向南贯穿县城,活络地气;北有凤凰长城雄居山巅,傲守北部阴风;万名塔五棱七层,临水而立,呈坤势,取镇压河妖,采纳水精之意,唯有西面高山绵延,无依无凭,若高山之中也有地精之气,再设一座双棱双层塔于上,镇守山怪,吸纳地精,就可与万名塔两相呼应,使凤凰风水生发,氤氲聚积,风凰就成为福寿宝地了。”
  在刘常身侧,有位路人,正好听到他的话,便驻足端详刘常。
  此人上身着蓝色制服,臂膀上贴有城管袖章,下身穿黑色西裤,一双沾满灰尘的黑色尖头皮鞋,脸色较黑,瘦不拉几,可能是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所致。他名叫王二狗,本是凤凰县城中的无业游民,初中没毕业就在街头瞎混,平日与城中小混混拉帮结派,组成一个叫彪强帮的小组织,取“嫖娼帮”之意,靠收取些保护费,组织卖淫嫖娼活动为生。不过这小子命好,有个舅舅是当地公安局的局长,辖有一块小区域,在这小山城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官。王二狗混到二十五岁,突然良心发现,欲要弃恶从善,于是带上两瓶五粮液,一条红塔山上了舅舅家。舅舅名叫吴天良,父母取名时,想着让他多点良心,懂点道理,所以才叫天良,他在当地管理治安极富成效,将区域内的一大帮混混全部控制住,私底下为他牟利,同时又不让他们做出严重的刑事犯罪来,因此,该地虽有不正之风,但刑事犯罪率极低,他也年年被评上优秀公安局长,风光无限。不过当地人民背地里都叫他“无天良”。吴天良长得矮矮胖胖,挺着一个大啤酒肚,额头饱满,下巴浑圆,若在他脸上拧一把,非得挤出几斤油来不可。王二狗将来意一说,吴天良点头赞许,这娃终于长进了,他意味深长地说:“娃呀,古人讲‘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这个道理你终于明白了。”这文化人讲话就是一套一套的,王二狗情不自禁地用崇拜的眼神俯视着吴天良。吴天良果然是个极重血缘关系的人,他将王二狗安插到了城管队,一年后又升为队长。王二狗当年手下的几个小混混也鱼目混珠,套上城管制服,摇身一变也成了城管队员。在他们强有力的打击下,从此,当地街头再也看不到摆摊的、修鞋的、做些小活计的人,城容城貌迅速好转。
  刘常没有察觉,继续游逛了一通,就回了住处。杜乾坤此时已决定离开团队,只等温子菡返回就即刻返京。刘常二人劝说不下,也只得默许。
  晚上时分,楼下传来紧促的脚步声,两名城管队员在王二狗的带领下敲开了刘常的房门。王二狗鞠一躬说:“刘先生,我舅舅吴天良局长得知先生莅临,特命我邀先生前去一叙。”
  刘常虽不知吴天良为何人,但听头衔,就知来头不小,他有些惊讶,便问:“不知吴局长邀我有什么事呢?”
  “本地属边城小县,向来少能人异士,舅舅得知先生有通天地之灵,所以相请。”
  刘常回想起在万名塔下的自言自语,暗暗自责暴露了身份,便推辞说:“吴局长可能弄错了,我只是一名普通游客,哪里会通天地呀,呵呵,三位请回吧。”
  王二狗在此地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容得了别人的拒绝,当下便说:“先生来此游历,没有亲友照应,万事都得小心,舅舅掌管本地治安,对你大有帮助呢。”他常年混迹街头,明白威胁与客气的尺度,最近几年又随吴天良学了些文化,讲话水平大有长进。
  刘常心机一转,已经明白,只得答应了下来。他随王二狗下楼,室外有一辆奥迪在等候,这车在凤凰县城算是十分豪华的了。四人上车往公安局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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