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鸶小调》第124/125页


  “走不了了么?怎么偏偏在这样的地方跌跤呢?”马肚子后边有闷闷的声音传来,莫离踮了踮脚,只看到一个黑黑的头顶,用一段青金云纹的帛束发。
  “你是谁?怎的站在别人家门前不走呢?”一见不是自家爹爹,莫离的好兴致便失却了大半。
  “小鬼,你可晓得这最近的铁匠铺子在哪儿?”那埋头查看马儿伤势的人抬起头来,望着莫离笑了笑。
  莫离仔细瞧了瞧他,来人眉清目秀,是个俊俏的年轻人,生得高高大大,却是从来未曾见过的脸孔。
  “你找铁匠铺子干嘛?”
  “你瞧我这马儿,方才踩在那青苔上跌了一跤,马掌跌坏了。我要找个铁匠铺子修整修整。”
  “你顺着这路一直走,瞧见一个圆石磙再往右拐,就――”莫离话出了半句,忽地刹住,而后,小童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呐,这位外乡的公子,此去路途虽不甚遥远,却也十分地绕人,不如我替你引个路吧。”
  那英姿飒爽的年轻人拱手笑道:“那便麻烦小兄弟了。”
  “哪里哪里。”莫离亦学着那年轻人的样子拱手谦让。
  铁匠铺子其实一点都不远,没几步路就能走到。
  但莫离不想这么早就无事可做,于是仗着对方不认得路,七拐八绕地带着那人跑到大明湖边上绕了一圈才又转回来找铁匠铺子。
  正心里窃喜磨蹭了许多时间,冷不丁头顶上有声音传来:“小兄弟,咱们这一绕,可绕了不少的路啊。”
  抬头一瞧,那年轻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莫离不由地冷汗直冒:“你,你怎么晓得我带你绕路了……”
  那年轻人却自说自话地念叨了一句:“大明湖畔有垂柳,柳条弯弯柳哨儿尖。”
  “你怎么晓得这济南的童谣?”
  “我幼时有人曾跟我说起过这济南的美景,只是一直没能得闲来这儿亲眼瞧瞧。这次路过,居然能见到大明湖,还要谢谢小兄弟你呀。”
  莫离惭愧起来,敷衍地哼哼:“何足挂齿……何足挂齿……”
  到了铁匠铺子里,莫离与那年轻人坐等师傅修理马掌。
  铁匠师傅是个满身横肉的大胡子,认得莫离,便对莫离道:“小子,这是你家什么亲戚?用的可都是金贵物件呀。”
  “他不是我家亲戚,我不认得他。”莫离坐不住,没一会儿就开始东摸摸西瞧瞧地在铁匠铺子里乱转。
  “不认得你也敢自己一个人跟他走?”
  “跟他走?这济南城我可比他熟!再说了,他瞧着也不是坏人。”
  大胡子哈哈大笑:“坏人是能瞧出来了?坏人脑门儿上又没写字。不过这位客官,瞧着倒像个非凡的人物。”
  “大胡子老伯,你变卦变得真快。不过,我也觉得这人气度不凡。哎,干脆我去问问。”莫离说着,又跑回那年轻人旁边去了,“哎,大个子,你到济南来做什么?”
  “我在外地当差,准备回京,可巧路过济南,便顺路来看望一位故人。”
  “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不如你猜一猜。”年轻人依旧笑眯眯的样子。
  莫离再次仔细地打量他一番,郑重道:“我猜……你是个兵!还是个官儿挺大的兵!”
  “哈哈,差不多。”
  “真的?你真是个兵?”莫离来了兴致,“那你打过仗么?”
  “自然是打过。”
  “那你给我讲讲打仗的事儿吧?我爹爹也打过仗,我比比你们俩谁厉害。”莫离想了一想,又摆手道“咱换个地儿,去我们家的茶楼吧,你的马掌搁大胡子老伯这儿错不了,我替他担保。”
  “原来是这儿。”年轻人抬头望着茶楼上的匾额,面上笑意愈发明显。
  “嗯?什么?”莫离忙着拉他进门去,没听清他说什么,亦没在意,还十分热心地跟他介绍,“这醉洛是我们家开了好多年的茶楼了,还有染春盏,不过染春盏离得远了些。对了,先前你说你要找故人,跟我说吧,这济南城的人,还没几个是我不晓得的呢……”
  茶楼里的伙计瞧见莫离,顿时大呼小叫地过来招呼:“我的小少爷哟,你这半下午的跑到哪儿去了?可把夫人气煞了!”
  “坏了!”莫离这才想起自己是瞒着娘亲偷跑出来的,忙拽着伙计问,“我娘亲呢?”
  “涂莫离!”不等伙计回答,莫离便听得一声怒气冲冲的大叫。
  话音刚落,他那满脸怒容的娘亲便冲到了他面前。
  莫离使劲闭上眼,认命似的等待着娘亲的大耳刮子。
  可娘亲的大耳刮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去瞄娘亲的脸色,却发现娘亲正疑惑地望着那年轻人。
  而那年轻人忽然笑眯眯地叫出了他娘亲的名字:“鹭鸶。”
  莫离被紧紧拽住的肩头霎时一松,他那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娘亲丢下他向那年轻人冲了过去,抬手就是一掌:“平果儿!你小子!居然长这么高了!”
  莫离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娘亲的旧识啊,嘿,沾光了。
  不过这大个子居然叫平果?这名字真是……
  正纳闷着,忽然听自家娘亲又道:“啊不不不,现在不能这么叫你了,对吧?梁青怀。”
  那年轻人只是笑。
  再看看自家娘亲,也是只顾着笑了:“哎呀真是,居然长这么高了!总觉得你还是那个黏人黏得要命的臭小鬼,一见不着我就哭鼻子,还总拿着柄木头剑说要去打仗。没想到呢,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呀,鹭鸶,都已经十年了。”
  十年了。
  十年的时间能改变多少事情?
  三人到醉洛楼上雅间里坐定,沏一壶上好的白茶。
  茶香四溢,鹭鸶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那坚毅的面容,忽然落下泪来。
  莫离望着娘亲,疑惑极了:“娘亲,你怎么哭了?”
  那叫做梁青怀的年轻人则看着莫离,轻轻地说:“当年,我就像这小鬼一般大啊……”
  “王爷,啊不,皇上现今如何?”
  “龙体康健,不必挂念。”
  “这些年,多亏了有他,国家才能风调雨顺,边疆平定。只是……若不是当年形势所迫,现今他仍是愿做他的闲适王爷吧……唉,不过那时候,若他不反,恐怕咱们这些人就都死在先皇手里了。”
  那时王爷得胜班师,将将回到皇城门下,却遭遇皇上派出的伏兵。
  狡兔死走狗烹。蜚鸟尽良弓藏。最终还是得这样。
  形势所迫,王爷不得不反,纵使最后背负了谋朝篡位的骂名。
  “他是个好皇帝。”鹭鸶道。
  “皇上?你认得皇上?”莫离插嘴道,“你是皇上什么人?”
  那年轻人又笑了:“我是皇上的儿子。”
  莫离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儿子?你是皇……皇上的儿子?”
  “对呀。”
  “那你怎么会认得我娘亲呢?”
  “当年我与你一般大的时候,就是被你娘亲所救。你娘亲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涂莫离,你别打岔!”鹭鸶瞪眼睛吓唬自家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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