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子》第92/294页


  吴焕卿扭头看他,怀疑他脑子进了液体。
  从葬法的角度来讲,坟头三四米内不宜有树,一两棵树倒是不影响风水,但生长的树根会破坏棺材,而我师父栽的这棵枣树都不是离棺材太近,根本就栽在棺材上面。
  吴焕卿便劝道:“师哥啊,这树是不是离小丽的棺材太近了?要不咱挪远点?”
  我师父道:“近点好,小丽要附在树上,结枣子给我吃!到时候我给你们送点,你们也尝尝小丽的味道……对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人,你们还不搬回来么?”
  吴焕卿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并由此做了最终结论,我师父不仅疯了,他还变态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头盖骨
  打那以后,吴焕卿便尽量不和我师父来往,也不知我师父在家里忙些什么,赶到72年市里的建筑公司招工,他就带着吴焕勋去当了工人,后来成立家属工厂,又把妻儿老小也接到市里,随后给我师父写一封信,告之自己的去向和在市里的住址,并劝我师父再找个媳妇云云。
  我师父也回一封信,大概意思就是祝他们安好,让他们不用惦念,他一个人在村里过得很好,末尾又提醒他们,枣树长大了,结的枣子越来越甜,让他们有时间回来吃。
  看到信的吴焕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没主动联系过我师父,我师父也没找过他,这师兄弟三人至此各奔东西,而吴焕勋后来死于意外,他老婆带着孩子改嫁,不知去向。
  眨眼三十多年过去,即便交通发达到在市里坐公交,到十里铺村只用两个小时,吴焕卿也没有过回来看看的念头,他觉得以我师父疯疯癫癫的状态,可能十来年前就死了。
  直到他遇到我。
  说完故事的苗继善喝口水,对我感叹道:“我是真想不到胡丽死后二十年,我师哥会再收一个小徒弟。”
  我也想不到,我师父家这两间房的小破院子,原先居然住过那么多人,发生过那么多事。
  更想不到我师父那普普通通的小老头,年轻时还有如此催人泪下的一番经历,可要这样说来,枣树下的猩红棺材里躺着我师娘,那一年前黄鼠狼站在树梢上顶雷时,雷劈树根,岂不是劈我师娘?
  冯栏可是说过,棺材里一定有很厉害的大妖邪。
  我师娘有那么邪乎?
  苗老头将吴家的故事讲给我们听,除了给我一个交代外,还有事求冯栏。
  他听我说了雷劈棺材,棺材里有女人说话的怪事,觉得我师娘一定没有安息,他想求冯栏给超度一下,再给我师父和师娘合葬,成全他俩生前的恩爱。
  冯栏啃着指头琢磨一阵,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既然那口棺材是这样的来历,当天劈在枣树上的三道雷就不是劈棺材里的吴鬼师娘,而是劈枣树上的狐妖,狐妖一灭,棺材里只剩吴鬼师娘,了结前尘往事,枣树又倒了,吴鬼师娘也没什么大问题!”
  冯栏的意思是,他一直以为那三道雷是劈棺材,结果棺材没劈开,说明老天爷灭妖失败!
  方才得知,老天爷劈的就是枣树,是劈倒枣树后,意外露出了棺材。
  我问他:“那天咱俩看见雷劈了枣树,狐妖就没了吧?为啥我师娘又在棺材里喊了一句,把他打倒在地踏上一万只脚?”
  “你师娘闹鬼了呗!她对狐妖恨之入骨,眼看被雷劈了,肯定要鼓掌叫好。”
  “那她喊口号干啥?吓得我还以为棺材里的鬼要批斗谁呢!”
  冯栏翻个白眼说:“她是那个年代的人,不喊口号喊啥?老铁劈的好,双击666?”
  夜已深,苗老头哈气连天,也不用我招呼,自己从柜里取出铺盖,在我师父床上睡下。
  我只好陪他留宿一宿,冯栏嫌条件差,非要回去,我送他到门口,冯栏突然阴笑起来。
  他道:“定天星斗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没有啦!你没听苗老头说么,真正贵重的墨玉匣子被我师父砸坏了,后来他去枣树林,只剩下定天星斗的尸体!”
  “尸体也要看,你千万别告我火化了!”
  “也没啥尸体,我师父就留下一个定天星斗的头盖骨。”
  “没事,我就爱看头盖骨!”
  “那你去火葬场呀,男女老少什么型号的都有,包你满意!”
  当年我师父埋罗盘时,包裹严密,事搁十年,我再挖出来,比之入土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段历时四百年的恩怨情仇。
  第二天清早,冯栏接我们回市里,路上苗老头又提起请他超度合葬的事。
  冯栏答应,但还要再观察几天,确定棺中的师娘的情况再说。
  苗老头便把这件事交给我负责,并留下电话,让我抽时间联系他,到家里坐一坐,认认人。
  不需要他叮嘱,我师父师娘的事,我比谁都上心,而冯栏说要观察情况,却一连几天都没有再联系我去十里铺村。
  如此过了一星期,冯栏打电话叫我去他家,见面后,说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吴鬼,我去朱台庙打听了,二十年前,并没有人将婴儿遗弃在庙门口!”
  我意外道:“你打听这个干啥?而且过去这么长时间,你跟谁打听的呀?”
  “原先在朱台庙当主持的老和尚!”
  朱台庙就在我原先算命骗钱,认识朱姐的那条街上,之所以叫庙街,就因为街上有座庙,而在庙街骗钱也是跟我师父学的,据他说,当年他在庙街摆台算卦的时候,有天早上看到庙门口有个篮子,本来没当回事,摆好摊又听到哭声,他过去一看,才发现篮子里有个裹着襁褓的小婴儿。
  我师父敲开庙门,问庙里的和尚,这婴儿是不是他们掉的?
  和尚提着篮子回庙里问了一圈,没人承认,就又把我扔在庙门口了。
  我师父劝他:“师傅,就算这娃不是你们的,你也找个好地方把他送过去,你放在庙门口,一会香客们进进出出,影响不好,还容易把娃踩着!”
  和尚觉得我师父言之有理,就把我搁在一个垃圾桶里了。
  最后是我师父不落忍,又瞧我是个男孩,这才捡回家收作徒弟,等我长大了,他还一个劲给我灌输,我一定是庙里的和尚和女人生的,我那和尚爸不肯负责,我妈才把我扔到庙门口。
  后来我蹲在庙街,就是想看看哪个和尚跟我长得比较像,抽冷子拍他两砖头。
  而冯栏却听朱台庙的老和尚说,二十年前,庙门口没有弃婴!
  “那个老和尚说,朱台庙虽然不是清修之地,可出家人就算没有菩萨心肠,也不会把孩子扔在垃圾桶里不管,而且这两年和尚庙能赚钱,想当和尚的人才多了,原先他当主持的时候,还得领着和尚们种地呢,巴不得多收养几个孤儿,丢给有奶的女信徒养两年,再接到庙里当个小和尚,长大了就是免费的苦力!所以于情于理,你都不是你师父在庙门口捡的孤儿。”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早生贵子
  不是就不是呗。
  我对亲生父母不感兴趣,我就认我师父,如师如父。
  我道:“你打听这个干啥?改行帮小蝌蚪找妈妈啦?”
  冯栏没回答,而是靠在转椅里,手中一根没盖钢笔帽的钢笔转个不停,脸上则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饶有兴趣的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就没提醒他甩了自己一身钢笔水的事!
  笑吟吟的看我一阵,冯栏话锋一转,说道:“你虽然没上过学,可从小跟着你师父,也把该读的书读了,你师父挺有文化哈!倒也是,你师爷就有文化,吴焕卿、吴焕章、吴焕勋,瞧瞧这名字起得!你师爷叫吴法天,师法天地的寓意也不错,然后你太师爷叫吴竟容,太太师爷叫吴士弘,太太太……”
  我赶忙打断他:“你怎么知道?”
  “那天苗老头给吴家祖宗牌位上香时看到的呀!”
  “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吴家人的名字又好听又有内涵,为什么你叫吴鬼!”
  我无奈道:“早跟你说了,我小名叫龟蛋儿,我师父随口起个吴龟,后来改成吴贵,最后改成吴鬼!”
  冯栏一本正经道:“你不觉得这个解释很儿戏么?如果你师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农民也就罢了,可他明明饱读诗书!如果你师父并不在意你,就是随手捡来的小徒弟,那也罢了!可你师娘死后,他孤家寡人二十年,就收了你这一个徒弟,为了不让你被黄皮子拿法,他舍得把定天星斗的头盖骨埋到土里!他对你这么好,给你起得名字居然没有一点期许寄望?他一肚子墨水,放个屁都比吴鬼这两个字好听!”
  我被他绕晕了,问道:“所以呢?”
  “鉴于你来历成谜,姓名诡异,我相当怀疑你是你师父的亲生儿子,他和你师娘生的。”
  一句话把我雷的外焦里嫩,我问他:“你是不是疯了呀,我师娘70年去世,我师父90年捡到我,虽然不知道当时我具体多大,但也就是几个月的样子,这中间二十年我投胎去啦?还是你觉得我师父努力二十年,让我师娘的尸体怀孕,又把我生下来?操,你也不嫌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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