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娘家花满蹊》第2/178页


  这是原身常用的把戏。
  屋内静默,只听到拂过墙隙的风呜呜呜吹着,黄菁菁在床上躺了几天了,睡不着,索性掀开被子起身,“老三,扶我下地。”
  周士武以为她马上要去赵家把栓子接回来,面色微变,按住她,“娘,天寒地冻的,您身子本来就不好,什么事吩咐我和三弟就成。”
  黄菁菁知道周士武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索性将错就错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三弟,还不劝劝娘,真要外人戳我们几兄弟的脊梁骨是不是?”周士武色厉内荏的看着周士仁。
  周士仁垂着头,默不作声。
  “三弟。”
  “不用唤他,不管他什么意思,栓子我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黄菁菁脑子愈清晰就愈发后悔自己神思恍惚,让一个孩子被卖了。
  “娘,您躺着,我这就去。”周士武站起身,拽着周士仁往外边走,“三弟,我这就把钱给你,你给赵叔送去吧。”
  听着这话,黄菁菁难得没执拗,外边天寒地冻的,她才舍不得出去找罪受呢。
  周士仁感激的喊了声二哥,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重重给黄菁菁磕了三个响头,“娘......”
  黄菁菁无奈,摆手道,“快去吧,把栓子接回来,一家人高高兴兴过个年。”
  她不知这是哪儿,只是家徒四壁,料定不是富裕人家,不管她之后有什么打算,都不能亏欠一个孩子。
  何况,原身貌似很喜欢这个孙子。
  门关上了,屋里恢复了安静,黄菁菁半边身子陷入大洞,她朝外喊了声,无人应答。
  而东屋,分明有孩子的说笑声,伴着男女的吵闹,风大,内容不甚清晰,但确实存在。
  一家人,好像遗忘了她似的。
  黄菁菁侧身,使劲的抬起脚,往上一仰,身子倒向外侧,控制不住力道,噗通声摔下了床。
  浑身麻木似的疼,她眉头紧锁,爬到床沿,抓着床脚,奋力要站起来。
  不过简单的站立,却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双腿酸软无力,好似随时都要倒下似的,额头浸出了细密的汗,低头时,下巴一圈圈的肉挤压着,腰间的肉更是一颤一颤的抖动,她甩了甩腿,浑身上下的肉跟着战栗。
  她没有瘫痪,都是胖惹的祸。
  黄菁菁定了定神,咬牙走向中间的桌子,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身上肉甩动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么不注重形体的人,黄菁菁欲哭无泪。
  围着桌子走了两圈,黄菁菁已上气不接下气,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走着。
  走着走着,周士武两兄弟回来了,她停下,喘着粗气问道,“栓子呢?”
  周士仁提着一麻布袋子,垂头丧气道,“赵叔不肯。”
  黄菁菁诧异,“不肯,为什么?”
  周士仁垂首摇头,说不出话来。
  周士武解释道,“赵叔说前几天盖了手印,钱一次性结清了,栓子是要卖到其他地方去的,我们如果要把栓子接回来,就得再添些钱。”
  银货两讫,他提醒过的。
  黄菁菁推开椅子坐下,腰间的肉又是一颤,她却顾不得伤心,看着周士仁道,“还要添多少?”
  周士武走到桌前,随手拉开凳子坐下,一边拍着肩头的雪一边回道,“赵叔说看在同村的份上,添五百文就够了。”
  “买栓子他给了多少?”
  “二两零百文。”
  黄菁菁不假思索道,“先把栓子接回来再说。”
  “娘……”周士武只当他娘爱孙心切,五百文哪是小数目,他大哥在镇上当掌柜也才一百五十文一个月,去年买地借的钱今年才还清,要把栓子接回来,除非把周家积攒的银钱全拿出来,他笃定他娘不肯。


第2章 .002 指桑骂槐
  黄菁菁想着事,没能回过神,直到此起彼伏喊娘的声音响起她才恍然大悟,她是当娘的人了,还是一群成年人的娘。
  不耐烦的掀开被子,怒目瞪着周士武,“喊什么喊,他老赵坐地起价,摆明了是想坑我们一笔,我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就是让你们被人欺负的?软的不行来硬的,硬抢也要把栓子抢回来。”
  周士武皱眉,黄菁菁不怕他看出端倪,就她脑子残余的零星的记忆里,原身可不是个好相处的,整天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指桑骂槐,脏话都不带重复的。
  原身给的她,只有那些脏话了。
  她胀鼓着眼,竖着眉道,“是不是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老三,还是背我去跳井算了。”
  说着,作势又要起身。
  周士武眼疾手快的按住她,紧接着拉周士仁三步并两步的走向门口,生怕慢一步黄菁菁就死了似的。
  “娘,您身体不好,安心养着,我和三弟再去问问,无论如何都会把栓子接回来的。”周士武看得明白,以他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手段,不把栓子接回来,真能跳井自杀。
  任由这件事发生,他们兄弟几个就别想抬起头做人了。
  黄菁菁见他脚步踉跄,也不继续撒泼,点到即止就够了,不过她也不是好糊弄的,对着大敞的门喊,“老二,这么大的风,你是不是存心要冻死我啊。”
  语声刚落,门框边多出一只手,周士仁探进半个脑袋,眼眶红红的,“娘,二哥回屋拿钱去了,我这就把门关上。”
  黄菁菁一怔,故意冷哼了声,背过身碎碎念,“我看他是不把我放眼里了,希望我冻死了才好,哼,想我死,我偏不死。”
  她故意说给周士武听的,没压着嗓音。
  周士仁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娘,二哥不是那种性子......”
  黄菁菁不想听,周士武都把他儿子卖了,他还替人数钱,对周士仁这种人她是连话都懒得说,“行了行了,你们赶紧去,我眯一会儿,醒了要见不着栓子我就不活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直接跳到第三步,总有人会紧张。
  周士仁拉上门,小声地嗯了声。
  外边总说他娘不守妇道,和陌生人不清不楚,其实他娘刀子嘴豆腐心,比谁都善良。
  黄菁菁心神俱累,快睡着时听着东屋传来尖锐的吵闹声,她蹙了蹙眉没有睁眼,只要把孩子接回来,其他的之后再说。
  醒来时,外边的天已经黑了,屋里黑漆漆的如同其他几晚一样,黄菁菁紧了紧被子,脑袋昏昏沉沉的,肚子饿得厉害,她砸吧了下嘴,心里涌股无名火来,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位老人,竟然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
  肚子咕噜噜响了声,她撑着身子想要下地,床中间的洞让她烦不胜烦,明天得找人修理一番才行,总这么躺着,浑身的肉都流向肚子了。
  黑暗中响起一道惺忪的男声,“娘,您醒了?”
  吓得黄菁菁心肝一颤,冷汗直冒,好一会才稳住了心绪,她略有狐疑的瞥了眼声音的源头,“老三?”
  周士仁和刘氏老实沉稳,这几年被周士武使唤得跟奴才似的,两口子却从不抱怨,刘氏回娘家后就没人送饭过来,都盼着她死呢。
  接下来是推椅子的声音,片刻的功夫,屋里亮起了灯,一只藏绿色的瓷碗里飘着东摇西晃的灯芯,周士仁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挡着碗周围的风,缓缓走到床前,“娘,您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灶房弄。”
  黄菁菁很饿,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吃,再吃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胖得下不了床。
  于是,她朝周士仁道,“不吃了。”
  肚子闹得厉害,嘴上却说不吃,听在周士仁耳朵里,不由得喉咙发堵,这种口是心非的话,他小时候听了许多,饥荒之年,他娘带着他们去山里挖树根吃,偶尔会寻到些野菜,他娘便把野菜给他们几兄弟说自己喜欢吃树根,后来饭桌上偶尔能吃到肉,他娘总把肉给他们,说自己不爱吃。
  他娘年轻时说过的甜蜜的谎言他大哥周士文感受最深,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把钱拿回家。
  他娘的谎言全是为了他们几兄弟能过得好,很多年不曾听到过这些话了,周士仁眼角酸涩,低低喊了声娘,意识到什么,回眸喊道,“栓子,快来给你奶奶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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