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书[刑侦]》第203/206页


  一转身就撞上一身影!
  撞狠了,脑袋都嗡鸣。
  手上的清单似羽毛,左飘飘右荡荡,落到地上。
  那身影和她同时蹲下捡清单。
  虞道长一抬眼,看到双秀气的眼睛和歪斜的鼻梁,鼻骨的切伤很深,结着黑褐血痂,戴着口罩却还是影影绰绰能看到一塌糊涂的鼻子。
  “我自己来就好了,”虞道长声色宽厚,“谢谢你啊,福生无量天尊。”
  庄郁压低帽檐,快速扯了条毛巾,又买了酒精。扔下50块钱就离开了。
  虞道长排在她后面,电视里庄郁的通缉照一出来,她就愣怔在原地。
  那是一双,跟刚才女人一摸一样的眼睛。
  她叫庄郁,杀小孩!杀警察!制造灭门案!
  虞道长惊惶,今儿的祈福法会都是手无寸铁的女人和老人,还带着自家的稚童。
  这是猛虎要袭山啊!
  她一哆嗦,忙把东西往柜台上一放,跨出小卖部,张望着掏手机。
  可周边早已没了庄郁身影。
  她惴惴不安地摁着“110”。
  石路浮滑,雪水淋淋,她只能小步颠着跑。
  刚挪到小卖部的后门,庄郁从另一个方向急速而来,凶蛮地撞去。
  虞道长一个趔趄后仰,转着圈砸在了水渠边,大石扎进了她后腰,瘫仰着,疼得“哼哼”叫唤。
  “找我啊,”庄郁看着脚下的手机,正拨打着110。
  她抬臂举枪,虞道长盯着黑洞洞的枪|口,刚要说话,枪声响起,她头颅一个猛然震颤,颓落进泥里。
  寒鸦腾翅,兀的凌空飞旋。
  黑压压一片,肃杀且可骇。
  手机拨通,传来了110接线员的声音,“喂您好……”
  庄郁弯腰摁灭。
  老板娘在收银台里浑身哆嗦,怀里攥着把剪子,身子慢慢靠墙。
  她认识枪声,她在山区里长大的,老人们去打猎都喜欢带着她,她是个小福娃,每次都能大胜而归。
  她不敢动,不敢出去,也不知是10分钟,还是20分钟……
  等到外头彻底没了声儿,她才哆哆嗦嗦地冒|头。
  绕到后面水渠一看,当即哭哼起来。
  虞道长仰躺着,瞠目瞪眼,快把眼珠子都撑出来了,额头一个血窟窿,干干净净。
  老板娘怕通缉犯还在周边磨刀霍霍,便不声不响地把虞道长往店铺里拖。
  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她眼泪“哗哗”,小儿子满月,大儿子高考,老丈人住院,她都会找虞道长起个卦相看看,再求个符箓,得她几声吉言。一家子能和气融融,都是虞道长的功效啊。
  人拖进来后,老板娘以最快的速度落锁店铺。
  她害怕杀人犯冲撞,又在铁栅栏上加固了一个大锁,“喂喂喂啊喂!110啊,我这是龙乾山山坳里的尘缘超市,杀人了,那个通缉犯杀人了,电视里的通缉犯杀了无尘宫的虞道长啊,虞道长现在就死在我店里头啊,那个杀人犯她跑了,你们快来啊!快来快点啊!”
  丁一远本就顺藤摸瓜,往龙乾山的方向行进。
  一接到关队电话,便迅猛地奔赴而来。
  市局调来武警支援,急起直追。
  浩浩荡荡的人马闯破了隆冬的寂然,分五路将山脉围堵得风雨不透。
  淮阳分局有了之前登山抓捕陆一的经验,所有人都脚蹬野战靴,持枪警戒,步步为营。
  一路20人,地毯式碾过这座千年灵山。
  康子最先有了发现,在一个避风的山石旁发现了两人身宽的洞口,表面用粗枝所掩盖。
  刘秀瑛一把掀开藤条枝蔓,举枪探步,初入时还有微芒,越往里越是黑黢。
  “哗啦”一声,她踢到一个袋子。
  小晗亦步亦趋地跟随,拽着刘秀瑛闪躲,高喝着,“康子手电!手电这里照!”
  洞里洞外,四五支光芒乱闪,汇聚到了刘秀瑛脚边,是个塑料袋。
  小晗用踢扒开,是卫|生巾、纱布和酒精棉,不远处还有一张薄毛毯和一袋压缩饼干,“她昨晚在这落脚。”
  大地图放在车盖上,关队趴身研究着山形走向,对讲机响了,“关队,落脚点找到。山脚已封,她出不去,她就在山上。”
  “民众疏散得怎么样?”
  “女冠和道士们决定留守,其他的民众已疏散完毕。”
  “好好好,”关队一摊手,“大声公给我,咱们瓮中捉鳖。”
  关队一马当先,踩着黑雪泥石,“庄郁——!陈谦和陈念阳今儿早在淮阳分局吃的饭,她一夜没睡,哭得嗓子发哑,话都说不出来,听说她唱歌很好听,我听说你唱歌也很好听!”
  整个山头都荡漾着关队的鲶鱼腔。
  远处听得不清楚,但“嗡嗡嗡嗡”的起伏让人心生躁郁。
  “你女儿吃了一个馒头一碟咸菜,问你丈夫,这是不是牢饭!你丈夫的脸啊五颜六色,跟你女儿说,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天半夜拒绝了你妈,不然你们已经在迈阿密商讨她入学的事儿了!”
  “庄郁!你爱她吗?!爱吗!我要是你,绑我都得把陈念阳绑到美国!现在好了,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妈妈杀了别人的妈妈,别人的爸爸,别人的姐姐,别人的弟弟,现在连警察,连宗教的道长都不放过,你以为英雄壮举呢,你劈的是你自己的女儿,你捅得是陈念阳!”
  枯叶丛中,庄郁锋锐的眼睛观察着搜山的人数和队形,黑压压一片武警刑警。
  她穿着长毛衣,小皮裙,全身冻得紫红,已经舍弃了短发套,扎着个马尾,迅速钻入一团团灌木茂密的树杈间。
  她听见了,不要再喊了!
  她磨牙凿齿,真想掐碎这个男人的喉咙!
  借着掩护,她蔽身躲进了石堆后,可大雪盈尺,石面溜溜,跑一步踉跄几步。
  鞋跟踩在碎石“沙沙”叫唤,让她的逃窜分外显著。
  丁一远和武警快速定位了她的方向。
  庄郁索性不躲了,她跨越,躲闪,歪扭地逃窜,开辟着新生路,山土冰冻,她跑一段,滑一段,再滚一段……
  “庄郁!媒体堵着四中附小,堵着鹤台家园A栋,他们的镜头会怼上陈念阳的脸,会玩味她的表情,会阴魂不散地追着她往后生命的几十年!她即将用自己的人生承担着你所犯下的罪恶!你是个好母亲啊——!”
  “轰——”无尘宫响起了闷厚的钟声。
  她们在祭奠亡者之魄。
  特警四面八方截断了庄郁的所有去路。
  丁一远和关队步步紧逼,关队脸上裹着志在必得的狠意。
  真厌烦这样的表情,就像当年的叶绒,志在必得,怎么就能志在必得!
  庄郁一把扯下口罩,斑驳的泥水中,是一个昂扬的笑容,她直接抬臂向关队扣叩动板|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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