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书[刑侦]》第24/206页


  饭后剧烈运动,让两人的小腹都隐隐作痛。
  胡志鑫不管不顾,张臂在下,“殷天你下来,我接着你,别怕,你下来!”
  殷天满脸挂泪。
  一个在台上站着,一个在地上等着。
  殷天踌躇到黑夜,胡志鑫就等到了黑夜。
  “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你喜欢桑国巍。没事,我摔着自己也不会磕着你,你闭眼跳就行,我接着你。”
  那夜单月孤星,清风温柔。
  殷天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往前一跃。
  张瑾澜从教学楼走出,恰好瞧见这一幕:少女飞扬长发,腾空跃过冰轮玉盘,身姿绰绰恰蝉蜎,飞扑进一个少年郎的怀中。
  她被这美感所震荡。
  胡志鑫躺在地上,抱着殷天,轻拍背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怕,不怕……”
  殷天鼻子酸涩,将面颊埋入他颈中,哭湿了他整个肩头。
  倏忽之间,白驹易过。
  四年后毕业季,殷天眉目清浅地将毕业帽扔向天空,老殷和张乙安搂着她爽朗大笑。
  胡志鑫的父母久居东南亚,因商贸忙碌,无法现身。
  反倒是姥姥打扮得花枝招展,精神矍铄地前来参加毕业礼。
  老太太越看殷天越欢喜,拉着不放,当即给女儿女婿打电话,要备礼。
  羞得胡志鑫压根儿没敢看老殷和张乙安。
  两人走出毕业礼堂。
  同时一舔指尖,快速清点着信封里的奖学金,三指拨动点钞法极其专业,速度近乎一致,红钞乱舞。
  看傻了一众家长。
  他俩是风云人物,以特等奖学金的成绩毕业,考取了刑事侦查方向的研究生,接着在这校园称王称霸。
  2014年夏。
  两人研二在读,写完案情报告,进了家卤煮店吃小肠火烧。
  胡志鑫给她递辣酱,“部里在物色学员打入晨晖内部,想内外联手破乌云港特大杀人走私案,我听说候选人是咱俩。”
  “这得经导师同意。知道张瑾澜对我什么评价吗?为人孤僻,但行事圆滑乖张,见人化人,见鬼化鬼,擅诛心,可潜伏,但易反水。”
  厨师一把快刀斩断案板上的猪肠。
  殷天举着玻璃瓶汽水,牙一咬,瓶盖一吐,把北冰洋递给胡志鑫,自己要了盅二锅头。
  “我在门外听见的。我是她学生,不是她对手的学生。警察生涯都还没开始呢,就给我扣这么大一帽子,毁我前程,其心可诛。”
  殷天恹恹,用筷子挡住胡志鑫夹菜,“我,我现在质问你,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怕不怕?”
  胡志鑫摇头。
  “好,这刀不搁你脖子上,搁别人脖子上,但我质问地还是你,你怕不怕?”
  他顿了片刻,“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殷天指了指天,“是它说了算。”
  一个多月后,她没再收到胡志鑫的任何消息。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殷天打了几次就明白过来。
  她落选了,殷天由此烦躁起张瑾澜,压着股邪火,似个行走的炸弹。
  在老殷的催化下,终于爆发了——
  42号联排的客厅一阵杯碗摔落的脆响。
  张乙安惊愕地从厨房一溜烟跑出来。
  暴怒地殷天指骨泛白,死死抠着桌沿,抖着脸立在一地碎茬间。
  “先是张瑾澜,然后是你!我开枪比你当年准,体能比你当年好,成绩在你当年之上,你让我去队里当文职,去贴发|票!爸,羞辱我能让你们得到快乐是吗?”
  她的憋屈劲儿霍然爆发,“15年!他妈隔壁死了4个人!凶手哪儿呢!人呢!”
  殷天一阵晕眩,轻轻甩了甩脑袋,压稳情绪,瞥了眼张乙安,“我都喊你一声小妈了,我爸工作累,生了毛病犯了癔症,有空您带着去医院瞧瞧,或者您自己打开他脑子瞧瞧。”
  殷天甩手迈上楼梯,走了两三阶,兀的停住。
  眼神掠过墙壁上大大小小的相框,最终定格在张乙安和老殷的结婚照上。
  她蓦地沉脸,“不对。您之前从没跟我提过这样的事儿,怎么就突然要我当文职。什么事儿让你做了改变……胡志鑫出事了对不对?”
  她盯着老殷,老殷面不改色。
  眼角却暴露了,难以自持地跳动。
  这是他的把柄,殷天九岁的时候发现了,从此老殷的真假在她面前昭然若揭。
  “看这样子那就是了,”殷天斩钉截铁,“胡志鑫失联了,对吧。”
  张乙安一颤,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老殷。
  11月冬风侵肌,草木枯涩。
  殷天一大早风风火火闯进张瑾澜办公室,她要知道胡志鑫的下落。
  张瑾澜视线辽远地望向远方,沉默摇头。
  殷天一身黑,又高又瘦,眉头一蹙就有骇人气势。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黑色阔腿裤,戴着金丝眼镜。
  她气质一向成熟,根本不似学生,倒像个斯文败类的黑无常。
  语音语调浸在寒冰中,滑腻地像蛇。
  “他是去当卧底,不是站在太阳里出示证件抓人。最大的优点就会成为他最致命的缺点。善良、正义、延宕就会成为悬在他脑袋上的一把刀。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失联,里面的人都他妈不干净,为什么不明哲保身!”
  “这就是他和你最大的区别,在他眼里每个人都值得被拯救,所以那才是我们需要的人,我们需要的队伍。
  张瑾澜转身看殷天,“研究生考试你排第一,可我并不想录取你。我看着你长大,8岁就在深渊里沉浮,18岁,估计28岁也没法从里面爬出来。你至始至终都不像一个警察,你更像他的对立面。你的心理评估是A+,你伪装的太完美了,但你心里得明白,你能不能装一辈子。”
  “我8岁在深渊里沉浮,28岁也爬不出来。张瑾澜,你是站在一个什么样的角度去苛责一个受害者。你觉得这是我的错吗?我8岁就该知道凶手是男是女?18岁就该知道凶器是什么?28岁就该把凶手领到你们面前说就是这孙子干的,是这样吗?让你们承认自己无能就那么难吗!”
  张瑾澜激动地提声,“对啊,无能的孙队抓凶手的时候被捅得跟马蜂窝一样,都不愿意放手;无能的殷队抓绑架犯的时候甩掉了我们所有人,孤身上路,路上跟你通话说得都可能是遗言你牛掰啊你不接啊。无能的我治疗了你18年,依然这么执拗偏激。是,是我们无能,我们太无能了!”
  办公室门被风刮开一条缝,露出半个人影。
  女学生尴尬地敲门,看着门里对峙锋芒的殷天和张瑾澜,踌躇不前。
  她的优柔寡断引起了殷天反感,“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看不明白在吵架吗!”
  女学生忙乱地鞠个躬。
  将文件放在张瑾澜办公桌上,拉上门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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