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书[刑侦]》第27/206页


  郭队神色轻松的拎抢而来。
  南仓胡同的尽头有家破败的小食馆,门面极小。
  上方挂着塑料招牌,白底红字写着“陈麻子卤煮”。
  门口立一歪眼嘴斜的枯瘦老头,探身打量郭队,一瞅到枪,忙回头打一眼神。
  店铺阴晦,几个黑乎乎的大锅炖着烂糟糟的猪内脏,桌椅油腻得发黏。
  内部墙体正敞开,是一个活动板门,通向一间黝黑的暗房。
  挂满金饰的店主在老头示意下用脚踩住开关,墙体自动闭合。
  原本在暗房畅谈的三个男人停止了交流,听着一墙之隔外警察与嫌犯的叫喊。
  “干嘛抓我呀,我不是!疼疼,诶疼!”
  “那你心虚什么,跑什么!”
  “你们追得跟鬼撵一样,我为啥不能跑!”
  “你要不躲躲闪闪,为什么追你!”
  三个男人同时露出戏谑的笑容。
  其中靠窗的男人拿着个简易的冰袋敷着右侧面颊,他的笑使得肌肉牵拉,疼得整张脸歪曲。凉薄的眼睛落落穆穆,举手投足带着不瘟不火的闲散劲儿,他是29岁的律师米和。
  胡同里,小侯扭着嫌疑犯双臂扣上手铐。
  嫌犯的脸拉下来,变得阴狠,变得极长。
  “我怎么躲躲闪闪了?怎么躲躲闪闪了,你冲过来我凭啥不能跑!”
  “少他妈废话!赶紧走!”
  郭队离开时瞥了眼陈麻子卤煮。
  老陈倚在门口冲郭队猥|琐一笑,露出一排残缺的黄牙。
  暗房的门重新打开。
  桌面上放着一沓4万人民币和做了细致标记的人物材料。
  圆桌旁密谈的三个男人。
  米和西装革履,他对面是一个苍脸黝黑的男人,深暗的眼窝戾气横生,他是情报收集专家阿成。
  另一个清秀圆润,叫阿广,律师助理,正指导着米和冰袋的位置。
  他们都出生于港岛。
  “左边滴,左边,过佐啦,右边落少少……你自己哪里疼你自己不知道吗?”
  “麻了,都麻啦!”米和在紫红的面颊上轻轻拍了两下,“还质问我为什么帮这样的杀人犯辩护。那么小的女人,你都想象不到她看我的眼神。人又不是我杀的,工作而已。”
  阿广嗤笑,“这次被扇两下,下次被捅两刀,再下次说不定被人拆分!别看我,我十卜(支持)你工作哒,做好安全措施嘛,我不可能每次都盯在你身边。”
  米和狭长精明的眼睛跳读着面前材料。
  “1岁、2岁、3岁、4岁……8岁开始在烤面包上涂黄桃果酱,一定要从左边仔仔细细抹到右,两天洗一次头,沐浴露是蔷薇气味,现在27岁,身高1米70,全天思考模式且少眠多梦,右脚足弓比左脚略有塌陷……”
  他神色晦暗不明,“这么细节的信息活到27岁才用了8页纸,那活到死也就20多页。我20多页,你20多页,他20多页,没啦,就没啦。那我手里这些坐牢的人的日子算什么,怎么写?是空白还是repeat,监狱监狱监狱,坐牢坐牢坐牢,周一晚上九点刷牙,周二晚上九点刷牙,周三晚上九点刷牙……”
  男人们笑起来。
  “一页满满的repeat,两页repeat,三页repeat……不全是恶人啊,也不一定都是加害者,大概率的加害本质都源于受害,那为什么要过repeat的日子。律师的价值,不就是翻盘这几页纸的价值吗?我应该被打吗?我凭什么应该被打?”
  枯瘦的老陈端来三杯威士忌,米和拿出冰袋里的两块冰扔进酒中。
  他看到资料上“梦想”这一栏是空白。
  米和食指轻轻扣击,“为什么这里空白?”
  “你先跟我说你想干什么?她不是你的当事人,她是警察。你re不repeat其他人我不管,但别碰她,她这里,”阿成戳太阳穴,“癫的。”
  米和大笑,一咧嘴触了伤口,疼得直吸气,“你让我别碰|她,是因为她是阿SIR,还是因为她脑子疯的。”
  阿成灌了两口威士忌,酒酣耳热,“她梦想有很多,我做不了删选。比如现在,她想从闲到死的文职转进外勤组。她父亲也是警察,他认为他女儿的梦想是抓住41号灭门案的凶手,她还有一个导师,gracefully lady(优雅女人),她认为她学生的梦想,”摆出个夸张口型,“是杀人。”
  “杀谁?”
  “你daddy的第一个客,庄小姐,我们现在应该叫她陈太。”
  米和看着手中照片,照片里的女孩被一群人簇拥着肆无忌惮地大笑,那是8岁前的殷天。
  米和又拿起另一张照片,淮阳分局门口寒风低走,26岁高瘦的殷天裹着黑色羽绒服,一双阴郁的眼睛对着镜头,似看非看。
  两张照片叠合在一起,米和脸上走过一缕玩味。


第16章
  她不痛快,那谁都别痛快
  淮阳分局。
  7号审讯室。
  嫌犯面对小侯的审讯对答如流,神色宽且平,坦坦荡荡,时常反客为主。
  他脑袋似玉盘,也像饼,语速快,说到动情处摇头晃脑,像个棒槌。
  噎得小侯支支吾吾,频频靠灌水解气。
  殷天在电脑前憋着笑盲打,双眼窥着嫌犯的手指,掌中的塑料杯,倒三角的眼型,衬衫的袖口。
  嫌犯感受到殷天如炬的目光,戒备不安地换了个姿势。
  刑侦会议室里,郭队若有所思地立在白板前注视着照片,那上面多出一个新画的黄圈。
  “之前谁进来过?”
  “我一直都在,没看到人啊”警员看着郭队大步离去的背影,猛拍脑门,“我上了趟厕所!”
  郭锡枰一脸隐怒,疾步下到三层,抬手一推中控室的保险门,“调会议室9点后的全部录像。”
  屏幕中会议室画面以四倍速快进,郭队嘴里衔着烟抱臂紧盯。
  弹灰间无意扫到另一个屏幕,是殷天和嫌犯对坐着,像在交谈。
  他对这女孩有点印象,听陈姨抱怨过,是个小废物。
  郭锡枰拍警员肩膀,“7号审讯室功放。”
  说罢,殷天滑腻地声线在中控室兀的响起。
  “皮肤保养的那么好,指甲修整得圆滑干净,衣角裤脚细节得当。塑料杯要居中,偏离一分一毫就要移回去,偏离,移回,偏离,移回,乐此不彼。嘴唇在杯沿留下印记后要细细擦拭。有强迫思维和强迫行为,你是爱干净的人。”
  一女警员指着屏幕,“就是她!”
  在会议室所拍摄的监控录像里:殷天立在白板前画出了黄圈。
  郭队将目光再投放至7号屏中,他看见随着殷天说出的言辞,嫌犯那张圆硕的脸盘上露出了女人独有地羞涩笑容。
  “偷盗界你算大神级别的吧,一户是三年都未觉察出家中遭贼,一户是干完活还顺带着帮业主把家政做了。严谨,隐秘,像空气。纵火案的手法太糙太急,你一点看不上,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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