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书[刑侦]》第46/206页


  电脑屏幕正对比着DNA数据信息。
  现场大面积喷溅血液的人员身份已确认,正是死者。
  现在匹配的是留有滴状血液的行为人。
  桌面的圆珠笔骨碌碌滚落,候琢撅着屁|股弯腰捡,他看不清掉落的位置,到处都是黑黢黢。
  “噔噔!”电脑匹配完成。
  侯琢摸了半天没摸到,索性放弃。
  起身看电脑,“邱辉,”他一字一句念,慢慢下滑鼠标,“男,威山人,2014年心梗……”
  侯琢不动了,两眼发直。只觉头皮有密麻地虫蚁爬过,酥酥痒痒。他栗栗危惧,吊着嗓哼道,“死于陇海监狱。”
  “啪——啪!”
  台灯兀的闪跳,随即彻底堙灭。
  整个空间遁入浓腻的黑暗中,逼仄感张牙舞爪,侵压而来。
  侯琢吓得直叫唤,撕心裂肺地往走廊跑。
  他的工位在最里面,没开灯,“噼里啪啦”撞了一路桌椅,跑到亮堂处,已然满脸是泪。
  郭锡枰正从法医中心出来。侯琢如见爹娘,抹着泪,拖着又软又沉的双腿一个猛扎,蹦到他怀里,死死搂着。
  侯琢身高马大,黑熊一样,郭锡枰吓坏了,腰差点废掉。
  自动门一开,扔鞋套的孙苏祺也震惊了。
  “那那那个……那个,那个DDDDDA出出,出来出来了……死死死,死死了四四年了了了。”
  “什么玩意儿你下来,下来!你给我老子下来——!脏死了!”
  重度洁癖的郭锡枰气急败坏,在孙苏祺的帮助下,总算把侯琢分离出去。
  侯琢实在怕得紧,转而去抱孙苏祺,郭锡枰暴跳如雷地朝他屁|股狠狠一踹,“往哪儿摸呢!”
  闹了半天,侯琢才颤颤巍巍的表述清楚。
  “你是说,”郭锡枰拿着酒精棉疯狂擦脖子,蹙眉看孙苏祺,他俩都颇有惊疑,“一个死了四年的囚犯,昨天在谋杀现场留下了自己的血迹。”
  他俩不信,跟着侯琢去确认信息。
  孙苏祺在不停张望周遭,“殷天呢,殷天跟我说她会来。”
  郭锡枰又拿出酒精棉,“走了,前几天肇事,撞了一人,现在去医院陪护。”
  孙苏祺一脸见怪不怪。
  这勾起了郭锡枰的好奇,“她开车这么飘吗?”
  孙苏祺双肩一耸,鼻头一哼,“何止?瑾澜导师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殷老|插过18天的尿|管,没遭她毒手的也就她小妈张姨,那是张姨惜命,那么多年,宁死不上她的车。”
  郭锡枰戏谑地笑了。
  殷天踏进惠爱住院部就开始打喷嚏。一个接一个,停都停不下来。
  她判断一定是老殷所为,保不齐还有王菀冬和孙小海,一起“咒骂”她。
  这是好事,总要有情绪泄口。
  连着几宿没睡,大吵大闹又极度耗神耗力。
  殷天脑袋涨疼,似有小孩在脑沟里拿着棍棒演绎倒拔杨柳,上蹿下跳激战牛魔王。
  出示了陪护证明,她进了7号病房。
  米和已经睡着了,临床的大爷还没睡,瞪着眼看她。
  “你怎么才来,小和一直等你呐,都快憋出毛病了。”
  “那解决了吗?”
  “憋回去了。”
  “那会尿床吗。”
  “难说,要不你叫醒他,让他先尿,尿完再睡。”
  “你们晚上吃酸辣粉了?”
  “没啊。”
  殷天就着走廊的光,从门口垃圾桶夹出两份一样的残缺小料包。
  老头一看,嘟囔,“不是让她们收拾干净嘛,”他一脸谄媚,“警察同志,眼睛真尖,好警察!住院的人都嘴淡,想吃咸吃辣,你别跟他生气,年轻人嘴更刁,得更麻更辣。”
  殷天撇了眼米和。
  今晚有月光,给他面庞和被褥镀了层寡淡的银霜,圣洁且凉薄。
  她站在原地静默地看,竟看出了些诗意禅意。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殷天一直都不想承认,米和,长得是真他妈好看!
  她移走目光,半晌后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老莫,帮我查一个人】。
  小护士们都知道她失眠,又感谢她前晚的宵夜,便给她留了座。
  她特地带了影印卷宗,准备整理和完善“41号特大灭门案”重新立案调查的申请报告。
  第三页还没写完,手机就开始震动,殷天以为是老莫,结果是米和:【你来】。
  殷天摸黑进去,熟门熟路找到卧式便器。
  米和延续着羞涩和拘谨,“麻烦殷警官了,那……我不是故意发那条信——”
  “——吃喝拉撒,所有人都一样,和律不用这么扭捏。”
  殷天帮他清理干净,去卫生间倒尿。
  洗净便器,再回屋放好,刚要走,被他一把拉住,“睡一会。”
  她挣脱,米和攥得更紧,“你很累了,睡不着,躺一会也好。”
  米和往病床另一侧移了移,给她腾地,拿出枕畔的耳机,递向她,“就躺2分钟。”
  话里话外都溢着央求。
  殷天把耳机塞上,是Leslie的《沉默是金》。
  一霎那,安心恬荡,万事寂静。
  她愣怔地看着米和。
  酸楚与疲惫破土而出,幽微小苗蓬勃生长,开枝散叶抵达她奇经八脉,捣毁着她的坚强与伪装。
  殷天眼眶红了。
  米和摩挲着她眼角,“你太累了。”
  “米和,” 这一叫,米和差点淌泪,她终于记住他全名了。
  殷天贴着床边躺下,眼神空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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