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佛记》第2/189页


支七扑一跪下,道:“望上妖收我为徒。”这支七本也非凡妖,自得人身已来,日夜读那《道德经》,苦思这道是何物,今闻此言,恍恍惚忽如晨光破夜,清风吹雾,顿时好生佩服眼前这情圣大妖。

寒上子扇子轻抬,便生了一阵清风,缓缓抬起支七跪下身躯,口中说道:“你这鼠妖,倒挺会得寸进尺。这修行一事,天地本无法门,人各自有道,何用拜倒他人之下,不闻那西方佛祖道众生皆是佛?待我天上归来,再与尔论道一番。”

支七初见寒上子拒收他为徒,心中大是失望,闻得后面那“论道一番”,顿又欢喜起来,不止谢过。

寒上子折扇一指上苍,一道金光如线倏然直贯天庭,只见把那虚无缥渺处照出一片玉色台阶来,寒上子复而与支七一别,身影一闪便消失而去。

这乌鸦山地处大荒东南,正应天庭东南,其中有一处,乃是斩妖台。今日监斩官正乃 戊子太岁邹铛,生的是短眉无须,油脸红肤,头戴黑皂三攒帽,身着黑金蟒袍,正手捧玉皇圣旨,启口欲宣。斩妖台边仙云浮绕,清风阵阵,挟些许天雷电光,隐隐作响。一干雷部兵将环立击鼓,个个尖面鼓腮,胁生双翅。又有两名提虎头大刀、扎红带大汉,分立在天猪妖、云鸦仙子背后,两妖教捆妖绳绑定,动也不动,只口中大骂:“贼老天,就来拿几本书,恁的就定了我死罪!”

戊子太岁邹铛大喝一声,道:“你等两妖,死到临头,还敢嚣嚣作响!”手中玉旨一展,宣旨一番,又拿过令箭向云台一掷,喝道:“时辰已到,斩妖!”两刽子手虬肉纠结,把虎头大刀猛的一抬,便要向下砍去。

突然一阵清风吹过,斩妖台上那二妖不见了踪影,只余下两条黄晃晃的捆妖绳。

戊子太岁邹铛大惊,张口喝道:“本太岁奉旨斩妖,何方上仙截下,为难小神?”戊子太岁邹铛只见得清风一吹,疑是三洞真仙,故而发问。

只听见空荡荡云雾翻吹,一声轻笑若讥若嘲道:“同是修真,尔等则自称神仙,他等何则便是妖怪。他们甫入天庭,便教捆去,未曾算得大罪。玉皇老儿判得这极刑,未免小题大作了。”

戊子太岁邹铛闻言,知得来者并非神仙,登时大怒,一道霹雷火向发声之处劈去,斩妖台外那三十六个雷部兵将,也把手中雷锤敲击,三十六道紫白雷电如龙般随邹铛的霹雷火劈去。

却见那云雾中缓缓一散,现出一天青书生,手中折扇轻轻一挥,一阵清风吹起,那霹雷火与三十六道紫白雷电顿化作无形。

戊子太岁邹铛见状,忙递了个眼色,让身边随从前往灵宵殿搬救兵。另一手又自袖中抽出一金符,那符正面雕了邹铛神像,背面刻着“戊子太岁邹铛大将军印” 十个篆字,正是太岁之宝。明晃晃一闪,空中生出一黄色土轮来,隐隐有一伏地之鼠藏在其中,而在其外,一层波光荡漾的水气若有若无。

三十六名雷部兵将,此时也向三妖包围而去,八维二极分列,形成周天阵式,手中雷锤“嗤嗤”作响。

戊子太岁邹铛喝道:“太岁镇妖!”那黄色土球化作无边风沙,中燃着丝丝火焰,却是炽热异常;那水气幻成无数冰龙,却是寒冷剌骨。一热一冷把斩妖台上仙云卷得无影无踪,生出一空荡荡圆圈来,不过瞬息工夫,那火沙与冰龙又是一卷,向那儒生噬来。三十六名雷部兵将,此时也雷锤大击,每一击又生出三道雷电,三道雷电又各化出三道,计三百二十四道粗大闪电向中央三妖轰去。

那儒生正是寒上子,他自不惧这太岁符宝、周天雷电,只是那天猪妖与云鸦仙子妖力尚浅,眉头一皱,口中喝道:“去!”那天猪妖与云鸦仙子登时在空中失去形影。

”乾坤一念!“邹铛认得这术,便是上洞八仙也不能为之,这来妖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使这金仙法术。手中却不敢怠慢,太岁符宝急急摧动,那火沙冰龙眼看已噬着寒上子,却如沉牛入海,全无动静。周天大阵那三百二十四道雷电,击在天青儒裳上,如蚁撼大象般,与火沙冰龙俱消失于天青儒裳之上。

寒上子微微一笑,向那圆圈中跨去,圆圈登时现出青黄符箓,流转不停,向内收束想困住寒上子。寒上子也不理会,一脚触着那符箓,立时整个圆圈如冰凌崩散。戊子太岁邹铛心头一震,这太岁符宝与他神魄相系,生出的太岁灵圈一破,如同击在他神魄一般,喉口一甜,呕出血来。

那三十六名雷部兵将奋翅鼓锤,正围上来,寒上子折扇一挥,又是一道清风,把三十六名雷部兵将吹得东摇西倒,溃不成军。此时,前去灵霄殿求援的随从文官已回,带来了一队着龙麟金甲的天将。金灿灿中拥一人,火红将袍,灵焰盔甲,面赤须紫,一双金睛赤瞳,一双粗眉之间又竖着一眼,也是金光闪闪。

那红袍大将当下按住云头,喝道:”何方妖孽,敢私上天庭滋事,玉枢火府天将王灵官在此,还不速速就擒。“

戊子太岁邹铛忙迎了上去,道:”隆恩真君,前番那两妖已教他用了乾坤一念移出天庭,还望真君显威!“

玉枢火府天将王灵官手中铜鞭一直,生出十六道赤红火龙,俱是须角狰狞,直如实物,无不张开火焰大口向寒上子咬去。

寒上子哧哧轻笑,身形一消,他知这王灵官最善近身博斗,此番人已救下,不欲与天兵多过纠缠。那十六道火龙咬了一空,斩妖台倒给烧得通红。飘缈空中只余下一句话,冷冷说道:”在下寒上子,玉皇老儿若要拿我,尽可派将来。“

王灵官三眼金光猛闪,四处扫看,遍寻不着那儒生,无奈只好率众回灵霄殿复旨。

第二回 论道直如心上月 出山只求识中灵

乌鸦山惨云恻雾,阴风阵阵,乌锅大王正紧闭洞府,寻思这回二妖应该教天庭正法了,是祸是福,全悬一线。祸的是若天庭连坐起来,乌鸦山便是脱不了干系;福的是这云鸦仙子一亡,便不能惹事生非,能得安静。

忧郁鼠支七尚在洞口盘坐,这一个月来,乌锅大王对春宫图像已无兴趣,云鸦仙子自与天猪妖好后,也不用他找些宋玉潘安之像。支七除了《道德经》,又自寺庙中偷了些佛经,看得头晕转向,冥思不已,是故早上寒上子那一语,不下醍醐灌顶。

冷日西下,昏曀又加,乌鸦山三百里地,一片灰沉沉。天际之上,数十道电蛇乱闪,百来声雷鸣隆隆,黑云急风之下幻变无常,不时又透出火光百里,不时又下起冰雹,唬得一干小妖纷纷闭了洞府。

忧郁鼠支七也在洞口叨念了一句:“这贼老天!”便缩身回了洞中,却不闭上洞口,他尚要待那寒上子回来。

黑云如妖蟒腾腾乱动,雷电似毒龙嘶嘶作响,突然一阵急风吹扫,天际一片安宁,依然灰濛,连冰雹也一收而去。

一道青光,闪过灰濛濛天际,方一眨眼功夫,忧郁鼠支七见山头立了二人,正是天猪妖与云鸦仙子。忧郁鼠支七忙一个土遁,上了山头,大声说道:“二大王回来了!二大王回山了!”又趋步上前,道:“恭喜二大王,恭喜天猪大王回来!”

乌鸦山七洞八府的大大小小妖怪“吱吱”的开了洞门,探出不少鸟头兽首,却都未曾上前相贺。忧郁鼠支七万分尴尬,道:“大王可能尚未知道,小的就去通报一声。”

天猪妖黑着脸,驾起妖云便向猪头山飘去,云鸦仙子急忙也驾着妖云追去,连声娇呼:“猪郎!猪郎!你莫要生气,莫要生气。”两团妖云一前一后缠绕而去。山头上只余下忧郁鼠支七一人,其他小妖又闭了洞府。偌大的乌鸦山,仿佛未曾有过妖怪一般。

忧郁鼠支七甚是无趣,便要土遁回去,一转头却撞在一人身上,“哐”的一声,支七心中咒骂一声,抬眼看去,却正是寒上子。支七忙拱手道:“不知是上妖,真是冒犯了!”

寒上子呵呵一笑,道:“也不须如此多礼,倒显得我与天上威神、人间酸儒一般。”说罢,便拉过支七,一闪回了洞府。

忧郁鼠支七,一回洞府,便盘来一些山中珍果,陈年好酒。虽说这寒上子口上客气,他那敢造次。庙中慈眉善目的神像也不少,但常怪凡夫俗子供奉不足,发起神威,旱上三月半载、涝个一年二回,或是瘟疫横行,妖邪乱生。别的不说,就是他那乌锅大王,平素肥腆得很,但凡有人不敬,轻者处以刑罚,重者吞吃了事。

当前:第2/18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