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强制沦陷》第2/184页


  苏倾仅怔了一下,便熟练而贤惠地接过他的外裳:“官人回来了。”
  她低眉敛目,不等他回答,平静恭谨地蹲下身来,两手环抱他的腰,以极其谦卑的姿态,解去他的革带。
  雪花和小五儿识相,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炭火盆里又哔啵一声响。
  沈祈冰凉的手突然抚上了她的脸,声音意外地温和:“穿这一件不冷吗?”
  苏倾本来在走神。
  他身上除酒味之外,还有缭绕的脂粉香气,气息艳俗,大约是偎红倚翠时沾染。直到他的掌心贴上来,她才陡然僵住了,一阵闷痛涌过心底,像刀子割。
  “家父……新丧。”她垂下眼。
  家里尚有火盆,她身上尚着棉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也想不出来那里该有多冷。
  “这我知道的。”沈祈的声音不含太多情绪,指头随意地拨弄她头上的纸花,“你已尽孝道,还是节哀为好。”
  他虽然用的是举案齐眉的句式,语气却让人觉得陌生,大概是说惯了颐指气使的官话的缘故。
  沈祈难得心情尚佳,还欲再说,门“吱”地开了,小五儿挑了帘子:“少爷夫人,二少爷来了,说是苏老爷新丧,他想来见见您和……大夫人。”
  机灵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越说声音越低。
  沈祈几乎是瞬间阴沉了脸色,他停顿了几秒,将头低向了苏倾,下巴贴近她的发顶,不轻不重地蹭了蹭:“大夫人,想见么?”
  苏倾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许久才平稳地答:“今天晚了,让叔叔早些安置吧。”
  沈祈慢慢地勾起薄唇,朝小五儿扬了扬下巴:“听见没有?”
  “……是。”
  帘子扣上了。
  他放在苏倾颊边的手,忽然变作带了几分力的掐,直将她从地上带着站了起来,语气古怪:“倾妹,你说我的岳丈死了,关他什么事?”
  苏倾的脸被捏得变形了,睁大眼望着他不吭声,眸中流露出一点恍惚。
  他的手即刻撒开,似乎方才摸到的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他背过身去,在屋子里踱步,步伐杂乱无章:“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我沈祈的夫人。”
  苏倾凝脂般的颊上留下两枚发红的指印,她稳住声音里的颤抖:“妾心里有数。”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过也该有些限度。”他骤然转身,将她推倒在塌上,见她有抵触的表情,动作便欲加粗暴。
  近来她轻减很多,腰肢仿佛一折就能折断,纸花打了几个转滚到了地毯上,被他一脚踩住。
  他冲她微笑:“记着,当初若不是我力保你爹,他的脑袋六年前就该掉了。”
  苏倾不再挣扎了,她咬着唇,半晌才能出声:“自是不敢忘的。”
  六年前朝堂巨变,旧□□羽牵连甚广,若不是当时初得势的沈祈帮她母家一把,苏家不会苟延残喘到今天。
  她瞒着爹娘答应沈祈的要求时,以为只要自己从今往后闭着眼睛做个好妻子,人生如白驹过隙,很快就会过去了。
  后悔吗?
  不,离了根的花到底是要落的。自己过得不好,才算是与苏家共进退了。
  沈祈对她不加怜惜,当做人偶摆弄,攻城陷阵之时,不忘步步紧逼:“你爹是戴罪之身,你呢,是罪臣之女。孝便不要戴了,省得连累了沈家,你说呢?”
  兄弟二人早已决裂,划沈府为东西两半,素不来往。
  沈祈娶了苏女第二年,异母弟弟沈轶亦冒于朝堂,且经过六年时间,似乎专与他作对似的,培养起了分庭抗礼的势力,处处与他为难。
  这也是他焦躁的源头。
  苏倾没什么灵魂地答应,那声音像细细的猫叫。
  沈祈很满意她这幅绝望残破的神情。
  沈轶不到的人,毕竟是他得到了,还在他手中搓扁揉圆,任他折辱。
  每想到这一点,就令他血脉偾张。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挑起她的下颌,语气又微醺似的柔和下来:“倾妹,我想你跪着。”
  雪花从厨房把那本册子拿回来的时候,它已经折了好几个角,蹭上了擦不掉的煤灰和油渍。
  苏倾披着衣裳站在前院里,院中种满川穹白芷一类的香草,香风习习。风将她手中册子的纸页一页页翻开,书册里夹着的破碎的干花瓣飘零而出。
  在闺阁之中,每逢春日到来,丫鬟们会为她折下数枝含苞带露的鲜花插瓶,而她选出最娇艳的一枝来,摘下花瓣浸泡,沥干后拼贴在纸上,另在旁边题诗一首,装订成集,使之芬芳馥郁永留于书册。
  当时苏家姊妹羡慕这般风雅,纷纷模仿,比赛谁集的花更多更全,女儿家分享自己的手工制品,凑在一起如同花团锦簇,欢声笑语不绝。
  雪花瞥见她的脸色,吃了一惊:“大夫人……”
  苏倾道:“夜里风凉,回去歇着吧。”
  见雪花的身影消失了,她才慢慢蹲下来,银缎子披风撒在泥土之上,她的双膝踏实地跪在松软的土地中,徒手挖了几g土,将这本保留最后尊严的册子,埋在开得正艳的四季海棠之下。
  单薄的月色照着黔青的墙头瓦,乌黑的坛子发亮,草叶中传来稀薄的、濒死的虫鸣。
  沈祈走到偏房门口,先看到近地面处一盏明晃晃的灯笼,旋即是锁儿撅起的红艳艳的嘴唇:“大少爷,您可回来了。”
  她一张口,白气飘散,沈祈惊觉地上跪了人:“你怎么在这儿?”
  “问您那好夫人去。”她锤着腿站起来,半个身子倚在沈祈身上,像是站不住了。
  沈祈有些奇怪:“大夫人罚你?”
  “可不是。”锁儿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哎呦,看我这腿,锁儿都冻成冰雕了。”
  沈祈停了一停,任她靠着:“为什么罚你?”
  “好少爷,您不知道吗?”锁儿也顿了一下,语气很天真,“大夫人有本册子,成日里在里面写些长春悲秋的酸诗,小的翻开来看了,竟是些‘悔’呀‘念’呀的,也不知道她在想谁呢。”
  沈祈的脸隐在夜色中,语气也凉得似西风:“当真?”
  “千真万确!”锁儿掂了脚尖,大胆地环住他的脖颈,“平日里,夫人把那册子看得紧紧的,小的实在看不过眼拿走了,她便大发雷霆,罚锁儿在大冬天跪。”
  沈祈的目光刹那间沉了下去。
  锁儿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脖颈上,熟稔又小心翼翼拿嘴唇磨蹭:“这天儿可真冷,大少爷还愿意让冰雕锁儿进门吗?”
  背上的躯体总算是热的,不似幽魅般的大夫人,总是手脚冰凉,像个没有生命的物什。
  沈祈接过灯来,停了一瞬,叫人开门进屋,锁儿大喜,扭过头冲他嫣然一笑。
  那个瞬间,他蓦地想到了苏倾。
  多年前亭亭玉立如花苞般的少女,同他那脾性最阴郁古怪的弟弟走在一起,在斜飘的大雨中,踮着脚尖替他撑了一把伞,只留下模糊不清的背影。
  沈轶走得飞快,她就在斜后一路小跑地追着,雨点打在伞上,飞溅出去,她的半边肩膀都被雨淋湿了,靴子一脚接一脚地踩进水洼里。
  他看到沈轶停了下来,一把夺过了伞,回头说了句什么。苏倾也停住了,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地仰头看着他。
  再然后,沈轶很不耐烦地伸手抓住了少女的肩膀,将她一把拎到了伞下,然后将伞向她倾斜去,似乎为避嫌,只用伞底勾着她的脑袋,将人一点点捞到了自己身旁,两个人并着肩,慢慢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那一天的苏倾只露出了半边笑靥,即便是在雨中只剩模糊不清的背影,都像是散发着无穷的生机。
  他在雨里,魔怔了似的跟,他觉得自己输得很彻底,因为她从来、从来没有这样替他撑过伞,更没有这样笑过。
  锁儿仍挂在他身上嘟囔,把他的魂叫回来:“锁儿是想帮大少爷出气,才把大夫人的册子拿去垫桌角,锁儿做错了吗?”
  男人冷笑着揉她的脸:“你做得很对。”
  偏房里灯烛在缠抱中晃了晃,灭了。
  薄墙外的树梢儿上月亮极圆,院墙外面,似乎传来了女子的清脆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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