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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怡急着安慰妻子,砍出三板斧后绝尘而去,灿灿也机敏地采取回避,以上厕所为名离场了。
  秀明怨声载道,支持者却无几,贵和还明确指责他:“大哥别一点小事就暴躁好吗?你确实不该挖苦千金的身材,景怡哥还没抱怨呢,你多什么嘴。”
  美帆见赛亮坚做植物人,事不关己无聊透顶,说不得要替他贡献一点参与度,帮助三弟劝说大哥:“千金正在备孕,胖点很正常,你怎么就那么在意她的身材呢?”
  局势二比一,珍珠出来支援父亲。
  “爸爸说痴肥的女人不是懒惰就是贪嘴,要是每天勤劳充实有节制的生活是不会臃肿发胖的。”
  美帆觉得一个?潘课奕ㄒ愿弑曜家?求女性,含蓄讽刺:“你爸爸对女人的要求真高啊。”
  这次秀明的理解能力达标了,明白弟妹在奚落他,隐忍解释:“她要不是我妹妹我也懒得管,你们女人都知道戴花挑漂亮的,做人也一样啊,俊俏整洁的人就是比油腻邋遢的受欢迎。她又不是成天忙工作没时间收拾锻炼,也不是没钱修饰打扮,还把自己搞成那幅德行,外面漂亮女人那么多,她却没有一点危机意识,我瞧着都着急。”
  得知他的用意,美帆改为开导:“景怡不是没嫌弃吗,还总夸她漂亮匀称。”
  “他那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骗得了你们,骗不了我。那小子以前上学时迷的是邱淑贞、周慧敏这样的女明星,中意的女人也全都身材苗条脸蛋漂亮,跟千金完全是不同的类型。你要说他如今换口味迷上肥婆,打死我都不信。”
  “那他怎么会看上千金啊?”
  “这个我也纳闷,这么多年都没弄清他的想法,所以觉得他靠不住。”
  佳音怕丈夫又好心办坏事,轻声规劝:“人家都老夫老妻了,你就别说这种话了,会影响他们夫妻感情的。”
  贵和也担心大哥添乱,附和大嫂:“人家两口子都在计划生二胎了,千金的正宫娘娘地位已经很牢靠了,不会出问题的。”
  他只看到秀明的鲁莽,没留神自身的措辞,被美帆揪住疏漏。
  “贵和,你用词不当啊,什么叫正宫娘娘,难道景怡在外面还有妃子小妾什么的?”
  “我说错了说错了,总之我觉得景怡哥没问题,真对千金痴心一片,我们应该尽力笼络,哪儿能老是打击啊。”
  局势转为三比二,珍珠更要攒劲协助父亲。
  “爸爸也是为姑姑着想,想提升她的竞争力,姑父条件太好了,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姑姑现在要姿色没姿色,要才干没才干,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再不求上进早晚被别的女人夺了江山。”
  她一贯跟千金唱对台戏,近来日益放肆,贵和早想适当约束,闻言批评:“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姑姑,太没大没小了。”
  佳音连忙加力打压,黑脸斥责女儿:“听见了吧,连三叔都受不了你了,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往后能像你姑姑这么好命就算万幸!”
  秀明见状放下纠结掩护女儿,将会议扯回做饭的议题上,客气地拜托美帆。
  “弟妹,佳音不在的这段时间可能要烦劳你多受点累,千金我已经搞定了,其他人也是,往后你看谁闲着只管吩咐他干活儿,包括我。”
  美帆微笑时动用了演技:“千金到目前为止只学会用电饭煲,还不会烧菜呢,她做的东西能合大伙儿胃口?”
  “所以才让她多锻炼嘛,人人都是先学爬再学走的,老有人拽着她,她永远不能独立,这是个好机会,我让佳音到她外婆家去住也有这一层目的。”
  秀明不慎流露本意,使得美帆更不快活,认为大舅哥为栽培妹妹而拿她当苦力,如何能甘心情愿?回到二楼便似暴晒后缺水的花卉奄奄瘫倒在沙发上,向丈夫哀唤:“不行了,我快活不下去了,真照大哥说的做,三日内就是我的死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赛亮想骂她活该,假如当初和他一起坚持反对合住,就不会卷入这些麻烦。如今身在彀中,只好随遇而安,而且这次事发源于大嫂的困难,他希望妻子能配合顶班,还她以前的人情,关上窗帘后坐到她身边劝说:“居家过日子免不了突发情况,大哥不是给了你指挥权吗?你嫌累就叫人帮你干,情况不会太糟的。”
  理论家的嘴脸招致怨怼,美帆斜眼发问:“让你干你肯吗?”
  “我哪儿有时间。”
  “哼,你果然只会隔岸观火,男人们整天不在家,孩子们要上学,我能指望谁啊?就你那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妹妹能当什么帮手?当帮凶倒绰绰有余,帮着你们全家折磨我!”
  赛亮假装没听出妻子在指桑骂槐,做傻回应:“千金最近对你不是很和气吗,你干嘛还说她坏话?她就像只小狗,容易发脾气也容易被收买,只要你别存心刺激她,她就不会跟你作对,还有大哥为你撑腰,你怕什么?”
  美帆飞快爬起,掰着手指头跟他算苦账:“你知道在你们家做饭有多累人吗?你们家每天,一、二、三、四……十一,除去佳音,每天十张嘴吃饭,各人口味还不一样,咸甜酸麻,煎炒炖炸,样样不落,我就算每顿十菜一汤吧,做一个菜至少需要二十分钟,十道菜两百分钟,早晚各一餐!难道要我每天睁眼就泡在厨房里?老公,我白天还要去剧团讨论剧本和曲谱,没那么多精力做厨娘。”
  “越是烦乱越要保持冷静,别动用你那夸张的想象力把未来预计的那么悲观黑暗,大嫂一个人料理大部分家务,每天安排得井然有序,也没见她累死呀。你常说自己比她聪明,那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要是退缩,其他人会觉得你不如大嫂贤惠。”
  事实面前丈夫仍昧着良心唱高调,她的血液渐渐沸腾了,逼近他施压。
  “你想让我为博一个贤惠的虚名搭上这条命?不好意思,我没有当贤妻良母的抱负,当初是因为爱你才答应嫁给你的。”
  赛亮不怕她撒泼,就怕她提情啊爱的,神态现出锈迹。
  “好吧,我知道了,你就为了我多忍耐一段时间吧,我会感激你的。”
  “我不要感激。”
  “那你想要什么?”
  “我刚才说了我是因为爱你才甘愿忍受一切磨难,你必须像我一样付出真爱才能让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到付出,赛亮就导入固有逻辑问她最近看上什么东西了,他明天去买。
  一般女人都喜欢买买买,吃吃吃,可美帆是非一般的女人,拒绝丈夫用物质搪塞,坚持索要感情。
  赛亮又想当然地会意,做出长足让步。
  “是那事吧,好,我保证以后每周三次。”
  他以为不过是多吃几次药就能完成的差事,妻子却反弹得更厉害。
  “别把我想成饥渴的中年妇女,我需要的是感情!感情你懂吗?”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必须每天真情实感地对我说你爱我,每天至少说三遍。”
  赛亮像被拽住耳朵的兔子,慌张无奈。
  “你又开始那些没用的幻想了,又不是刚谈恋爱的年轻人,怎么老把那些丢脸的话挂在嘴边?”
  他不擅表达感情,所有示爱的语言都像花椒,能让他的舌头失灵,让他说“我爱你”,比自我诅咒更困难。
  美帆最不满他这点,结婚以来她软磨硬泡才总共逼他说过两三回,还都是问答拼图模式,那三个字宛如密码,从没完整地凑齐过一次。
  “你觉得‘我爱你’三个字很丢脸?这是我们结合的基础,否定它就是否定这段婚姻!”
  赛亮的脸像浸在卤水里熬煮,红黑发烫:“我没否定,可也不能老像演戏一样高调夸张地表达吧。”
  “为什么不能?人家西方世界的夫妻即使到了八、九十岁也会真诚自然地说爱,这是很美好的事,为什么让你做就这么别扭?”
  “那是西方的习惯,我们是中国人,应该含蓄委婉。”
  “我最讨厌这种简单粗暴的划分,爱又不是难以启齿的丑事,为什么不能热烈直白地说出来,你如果真心爱我,就不该这么拐弯抹角,遮遮掩掩。”
  美帆在情趣气质上承袭了纯正的古典美,爱情观却很西化,勇敢、直率、天然、执着,火焰般的热情总令思想传统的丈虚弱退却。
  赛亮认定妻子最近筹备演出太投入,陷在角色里难以自拔,让她看清环境,眼下是在家中不在戏院。
  美帆受够他枯木般的死气,努力召唤生机。
  “正因为这里是家,才更需要爱情来温暖,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认认真真回答,你,还爱我吗?”
  他们一个执于言辞,一个止于行动,他自认为她付出了所有,如果她还不能从中感受到爱意,这份麻木迟钝足以在他心里落下三尺厚的积雪。她猜不出他的心思,咄咄逼人寻一个证明,得到方能安心地为他赴汤蹈火。
  僵持几分钟后,赛亮终于回了她三个字――“神经病”。
  楼上的两口子也没能和睦共处,千金受了大刺激,晚上在健身器上嘿咻嘿咻做仰卧起坐,频率极快,用力极猛。景怡在一旁心惊胆战观望,听她计数到200,急忙制止。
  “老婆,你别乱来了,剧烈运动会引发肌溶症,对骨骼和神经也有伤害!”
  “走开!别妨碍我!”
  千金一口气做到250个,瘫在地上喘气,像块化掉的雪糕,汗水流淌一地。景怡随手拿起一本书替她扇风,满脸忠臣式的心痛表情。
  当听到妻子咬牙立誓:“我要减肥!一个月至少减掉十公斤,争取春天恢复我出嫁时的体重!”
  他发出社稷将倾的惊呼:“你记得你结婚时体重多少?才44公斤,像一根小小的豆芽菜,每次看到你那细如芦柴的胳膊我都忍不住心酸落泪啊。这十年我每天殚精竭虑给你增肥,好不容易让你出落得越来越水灵,却要因你大哥一句狗屁不通的谬论打回原形,你认为值得吗?再说,你现在离标准体重还差整整三公斤,依然处于偏瘦状态,哪里胖了?”
  他本就不在乎妻子的外表,也没想过拿她当门面。她目前的体重体形都在尚能忍受的范围,顺其自然没什么不好。当然她立志减肥他也热烈欢迎,但急功近利的方法太危险,他不愿为此生出无谓的事端。
  千金不接受他的偏袒,还调转枪口发难:“你这才叫谬论呢,我就是因为长期听信你的谗言才放任自己越长越胖,把我十年前的照片拿来对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整容失败了呢!小时候大哥就常常嘲笑我是家里最丑的孩子,现在我长胖了他就更肆无忌惮了,我一定要用实际行动堵住他的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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