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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和等人像看到动物饲养员猎杀熊猫,都怀疑这一幕是幻觉,只听美帆哭丧道:“爸,您不能使用暴力啊。”
  她上去拦阻,被多喜粗暴推开,他想既然已经起了头,索性做一回坏人,恶狠狠逼问赛亮。
  “这个家是地狱吗?回家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这么不忤逆不孝,你的良心都叫狗叼走了!”
  赛亮跟冰块没两样,冰块也没他冷。
  “您的恩惠我会设法报答,但合住绝对不行,您别抱幻想了,再逼我,我连这个家都不敢回了。”
  “不回就不回,我只当没生你这不孝子!你们都听到了,这小子刚才说什么!我们谁欠了他的钱没还么?那么不想见我们,干脆断绝关系吧!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为你付出那么多心血,你竟然这样回报我!”
  秀明不发挥长子的作用不行了,先劝父亲消气,再训斥二弟:“老二!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跟爸说话,快道歉!”
  赛亮把他连人带声音都屏蔽掉,只跟父亲针锋相对。
  “您说得对,我是不配做您儿子,我不像您那么自私霸道,只顾自己感受,从不为他人着想。”
  胜利听了憋不住,急道:“二哥疯了,爸爸都气成这样了您还顶嘴。”
  千金打断他:“你让他说,我倒要看看他那张狗嘴里能吐出多大的象牙!二哥你说呀,爸怎么不为你着想了?他差点连心都掏给你了,还满足不了你的胃口?我看你不止是白眼狼,还是白眼狼里的白内障!”
  她的气焰刚刚下去,又被赛亮引燃,真不想认这个冷血鬼做哥哥了,狼心狗肺还是肉做的,他的心是茅坑里浸过一百年的石头,又臭又硬!
  景怡不愿和岳父家深交,就为躲这些兵灾,躲不过只好劝妻子:“你冷静点,爸还没发火,你怎么就急了。”
  “我就是受不了有人欺负我爸爸,谁都不行!二哥,你本来就不配做爸爸的儿子,爸爸那么善良热心,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冷心冷肺的畜生?我看你的劣等基因都是从你妈那边带过来的,根本不像我们家的人。”
  “别说了!”
  多喜比女婿还急,又不能表现得跟女婿一样急赤白脸,低声喝止:“千金不许这样说你二妈。”
  “我就说了,怎么样?”
  千金连他的话也不听了,继续攻击赛亮的母亲,还专捡难听的说。赛亮斗牛似的冲向她,被人墙拦阻,景怡耳根子都急红了,抓住他不住求情,赛亮狠狠推搡他,指着千金叫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吼声犹如飞箭射中多喜软肋,他预感儿子的自制力即将溃堤。
  洪灾近在眼前,怒火顿时消退,他上前拉住赛亮:“小亮,我们出去说。”
  “为什么要出去?还想隐瞒你的罪行吗?这三十多年你为了堵住我的嘴,威逼利诱什么法子都使尽了,成功把这些人蒙在鼓里,至今还让我妈受委屈!”
  多喜成了淋水的哑炮,失去主张,秀明也觉察危机,忙助父亲一臂之力。
  “老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快跟我出去!”
  他被赛亮一掌推开,发现这小子已摆出拼命的架势,看样子不来个三刀六眼不罢休。
  千金是头没见识的黔驴,老虎已龇牙咧嘴,她还不停伸蹄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还是律师呢,说了半天都没重点,也不知是怎么打赢官司的。”
  旁人越劝她越来劲。
  “二妈不是自己不小心跌进河里淹死的吗?难不成有人推她下去的?”
  她终于把二哥心中的魔鬼招出来,赛亮露出了诡异的狞笑。
  “问得好,她的确是自己跳进河里的,但那是有人逼她的,那个人就是我们善良热心的爸爸!”
  在场的人懵了一半,贵和没想到二哥会打出这张夺命底牌,难道真想把普通的家庭矛盾升级为血海深仇?
  秀明揪住赛亮,像抓一头失控的野狗。
  “你小子是真疯了,珍珠快去拿胶布来,你二叔得了狂犬病,开始乱咬人了。”
  美帆以为他要打人,奋不顾身保护丈夫,抱住秀明的胳膊,像与狗熊拔河的小猫。
  “大哥,你太过分了,不能仗着我们人少就这么欺负人啊!”
  赛亮明白秀明外强中干,其实惶恐得不得了,干脆连他一块儿问罪。
  “大哥你明明知道真相,还睁眼说瞎话,大妈去世时你还没断奶,是我妈把你养大的,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感情吗?怎么忍心让她蒙冤受屈。”
  “这人疯了,疯了!珍珠妈你快带孩子们走,弟妹老金,你们也出去!”
  “你怕家丑外扬吗?既然要在一起生活,不知根知底怎么行?灿灿小勇你们都过来,还有珍珠,来听我给你们讲故事,听完你们才能了解你们的爷爷外公是什么样的人。”
  孩子们茫然失措,不知是去走留,佳音还没失掉主心骨,二弟的矛头对准公公,只要公公离场就能釜底抽薪。
  她扶住多喜:“爸,您进屋去吧,我们会劝二弟的。”
  多喜却迈不动步子,他怕被清算旧账,可离场等于畏罪潜逃,他背了三十多年良心债,实在背不动了。
  赛亮已丧失理智,断然挥下屠刀。
  “爸,您恐怕忘了吧,忘了当初在我妈怀孕时染上酒瘾,忘了每天喝醉后怎么打老婆,我还在我妈肚子里就天天挨您的打,我妈经常被您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可不管怎么疼都拼命护住肚子,否则我有九条命也被您结果了。
  这些是我从舅舅那里听来的,胎里挨的打我不记得,但记事后那些毒打全部印象深刻。您拿皮带抽拿酒瓶砸抬掌劈伸腿踹,经常打得我满地乱爬,哭爹喊娘求饶都不管用,非得等您打累才罢手。您不打大哥,专打我和我妈,就因为算命的说我妈克夫,说我克父,您做生意亏本,打牌输钱,被人坑了骗了,统统把账算到我们母子头上,对我们比对仇人还狠。
  我妈先是求,哭、跪、磕头,什么都做过,不见效只好拼命忍,您骂她她不出声,打她她只护着我,哪怕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每天夜里您打完骂完呼呼大睡后,她都抱着我哭,哭到我在她怀里睡着,她又把眼泪往肚子里咽。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您一点点把她逼上绝路。
  她死的当天,您为一点小事操起烟灰缸砸她额角,她是缠着纱布滴着血为我们做完最后一顿饭的。那天晚上她抱着我说,亮亮,妈妈要是不在了,你要听爸爸哥哥的话,妈妈去庙里求过菩萨,他会长长久久保佑你。我那时只有五岁,心里也怕,睡觉时死命拽着她的衣角,半夜醒来衣服还在,床却空了。您知道她在什么地方,现在我不说,您自己告诉嫂子她们,告诉她们我妈去了哪儿!”
  石破天惊的消息震惊全场,小辈们自然不知情,千金也是头一回听说。
  他们由此省悟赛亮为什么会和多喜扦格难通。
  兄弟里秀明是亲历者,贵和早年曾道听途说。其余景怡是赛家旧邻,佳音久居长乐镇,也都了解一些内情,知道这是赛家尘封的隐秘,装聋作哑不去碰触,怎料今天被赛亮亲手捅破了。
  秀明很同情赛亮,但不能容忍他败坏父亲的形象,责骂:“小亮,这事都过去三十多年了,爸也很难过,这些年不停忏悔,不然也不会对你那么好!”
  赛亮不接受他的看法。
  “他对我再好能换回我妈的命吗?我一看到他就想起我妈脸上盖着纸钱躺在长凳子上的情景,到现在还常常做噩梦!”
  “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能想开点?”
  “她不是你亲妈,你当然想得开!”
  “那你想怎样?让爸为二妈偿命吗?家里不止你一个人没有妈,我没有,千金、贵和还有胜利,我们哪一个不是早早没了妈?可爸对你的优待比对我们任何一个都多。从小吃的穿的玩的,哪样缺过?小学时你看同学家有任天堂的游戏机,不过那么一说,爸立马买给你,结果玩了几天说没意思,才转手扔给我。上中学,有钱的学生流行随身听,爸又托人从深圳弄来一部松下原装进口的给你,我不小心摔坏了,还被他痛打一顿。再后来又给你买CD机、BP机、手机,那都是有钱人用的东西,我们家那会儿穷,爸想把你当有钱人家的少爷养,勒紧裤腰带供你,可从没见你感谢过他。你结婚时爸在喜来登包了六十桌酒席,亲戚朋友全请到,迎亲的车队排满整条街,还送了弟妹好几万的金首饰。我结婚时家里只出了一套枕头被褥,珍珠妈连对耳环都没拿到,对比一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秀明起初只想说两句,嘴却像上了发条啰啰嗦嗦关不住,这才发现心里竟装着这么多他不敢正视的牢骚。
  佳音急得跺脚:“他爸,你也糊涂了吧,怎么计较起这些来了?”
  这时一流的消防员也很难灭火了,美帆也爆炸了,她与丈夫同床共枕十多年,今天才知道他藏着这么深的心伤,秘密曝光的刹那,伤口延伸到了她的心间,她绝不允许外人再伤害他。
  “大哥,爸给的首饰我一次没戴过,回头就全部送来给大嫂。”
  “美帆,你怎么也跟着闹,我不会要的。”
  “你不要给珍珠,真可笑,兄弟间算账也算不到这上头呀,好像我们占了你们多大的便宜。”
  赛亮不屑效仿女人家的小打小闹,要结账就结个彻底的。
  “大哥,我说过,你要是觉得我侵占了你的资源,立个账单我会连本带利还你。”
  秀明开弓没有回头箭,坚持硬杠。
  “真要还你还得起吗?你买房那阵,家里本来遇上一个大工程,做成了不止利润上百万,还能跟那个甲方建立长期合作,以后都不用为业务发愁,可是爸为了给你买房子,把流动资金全拿走了,我凑不够本钱,工程也黄了,那是足以改变我命运的机会啊,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佳音情知劝不住丈夫,也得有所作为,给旁观者一个交代,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他爸,那都是个人的运气,过去的就算了。”
  “我的好运气全被这小子抢光了,能不倒霉吗?他现在是大律师,年收入几百万,我却还在为几万块的工程款求爹告娘,都是一个爸的生的,这样公平吗?”
  他只顾痛快发泄,没留神句句都在往多喜心坎上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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