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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赛家老大,是多喜的门面,慧欣对他的批评更像教育,火、药味少了很多。
  “你爸对你的付出是不如小亮,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他不是把公司交给你了吗?让你能有个安身立命的行当,你现在娶了这么好的老婆,儿女双全,有宽敞房子住,还不够幸福吗?”
  佳音赶忙为丈夫善后:“阿姨,我们过得挺好挺知足,珍珠他爸不会说话,您别误会他。”
  慧欣笑着应付这个聪明的媳妇:“你别替他擦屁股了,他就是对你公公有不满,平时积在心里不敢说,现在说出来反而好,免得憋成了心病。”
  这话不止针对秀明,她怕旁人装傻或是听不懂,调头看向贵和:“贵和,你的心病也不轻,一块儿说出来吧。”
  贵和这回是多年的积怨总爆发,余震还没过去,逞着气性冷嗤:“我有啥可说的,我在家的地位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个镶边的。”
  他今天的表现真像川剧里的变脸让人摸不着头脑,多喜愕然地望着他,不知道以前的贵和和眼前的贵和,哪一个才是他的真儿子。
  慧欣旁观者清,冷静道:“你怎么镶边了?就因为你爸让你还钱你就记恨上了?我跟你说,那事他……”
  钱字是伤感情的核武器,仗打得再激烈也不能轻易动用,贵和急声打断她。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就是气不过,都是儿子,凭什么我的待遇就那么差?是,我是没二哥有出息,也没死过妈,生下来就是个多余的。”
  多喜像一脚踩进深坑,跌个发昏,又气又急问:“谁说你是多余的?”
  看他难受贵和竟有些解气,于是又嚣张了几分。
  “没人说,可您平时的行动已经证明了,哥哥们做的都是正经事,我做事就是荒唐、胡闹,您什么时候为我投过资?支持过我的发展啊?不仅没有,还不理解我的想法,我做什么您都看不顺眼,花自己的钱买几件衣服还得挨说。”
  他说这些话经过了充分酝酿,多喜对他的怨气却没有充足准备,脑袋上斧钺相加,只好使劲用拳头敲打止痛。
  慧欣愦怒了。
  “贵和,你是不是也想学你二哥?你爸批评你是为你好,这几年为了你的事,他可没少操心。”
  贵和关上心门,善言恶语一律挡在门外,抱紧固执不撒手。
  “我谢谢您了,他那都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他并非无病呻吟,个中苦楚家里人看在眼里,佳音可怜他,千金心疼他,都不忍出言批驳,最先举起鞭子的是胜利,他再也忍受不了哥哥们对父亲的责难了。
  “三哥你到底向着谁?怎么和谁都作对啊!慧欣阿姨您也赏他一巴掌吧,我看他也疯了。”
  “臭小子,欠揍是吧?”
  贵和只是装腔作势,胜利却不惧恐吓地逼近,将秀明赛亮也一网打尽。
  “哥哥们今天怎么了,平时的孝顺都是装出来的?我们家不是一直很和睦吗?难道都是假象?爸爸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不高兴,都快七十的人了,你们就不能让着他点?”
  四个儿子里只他还像个孝子。
  慧欣向秀明等人叹气:“看看,看看,你们几个大的还不如小的懂事。”
  贵和仍不服气:“我要像他那么受宠,我也懂事。”
  “你还说!”
  赛亮不想再让外人在家里发号施令,快速插话:“阿姨您都看到了,我们家的问题不是外人能解决的,您一向识大体,怎么今天非要做自不量力的事呢?”
  这隐然有撕破脸的架势,慧欣也已做好这方面准备,毅然迎向他的锋芒。
  “合着你是怨我多管闲事?”
  “您对我们家的事也太热心得过了头了,我斗胆猜测一下,您是不是正和我爸处对象啊?”
  律师心思缜密,善于发掘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他公开施展职业技能,不管时间场合和当事者的立场,语不惊人死不休。
  多喜慧欣都气得直打哆嗦,旁人惊疑不定却不敢参言,美帆怪赛亮把场面弄得太尴尬,小声埋怨:“老公,这种话实在太失礼了。”
  赛亮仍直抒胸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您是提前到我们家行使女主人的特权,协助我爸镇压不听话的子女来了?”
  他的推理还真赢得了支持者,贵和来时就在怀疑父亲搞“第五春”,还猜测对象是谁。因慧欣与父亲是老相识,又一起孤寡多年,真有情愫早配成双了,所以没疑心到她头上,听了二哥的话倒觉得自己思维太狭隘。
  “日久生情”比“一见钟情”多,爱苗生长发育的速度各有不同,兴许慧欣阿姨和爸“众里寻他千百度”,到最后蓦然回首才发现“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一直好奇父亲提合住的动机,此刻情绪亢奋胆气壮,直接问慧欣:“阿姨,真有这回事吗?”
  慧欣被怒气噎住了,声音都卡在喉咙里。
  贵和还当是羞愧,笑道:“我爸让我们搬回来住,是不是就为了宣布你俩的婚讯啊?要真是这样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您俩放心结你们的婚,我们现在就全票通过,想怎么操办您发个话,我就是去借高利贷也给您二老办得风风光光的。”
  猛听珍珠一声尖叫,多喜已气倒在沙发上,家人们赶紧围上去。景怡见多喜死死按住右腹,感觉异常,又听慧欣慌急询问:“老赛,你的药呢?”
  她一提药字,好几个人神经紧张。多喜不吭声,她催得更紧:“都什么时候了,快把药拿出来保住命再说!”
  多喜被迫低语:“在我屋里的床头柜抽屉里。”
  慧欣进屋取药,佳音已端来水杯,众人紧张地看着多喜吃药,只有景怡悄悄观察慧欣手里的药盒,只看到“尿嘧啶”三个字,他的大脑已自动补全药品全称“尿嘧啶替加氟片”。
  这是治疗胃癌、肠癌、胰腺癌等癌症的常用药。
  他的心陷入阴云。
  佳音虽不知道公公吃的是什么药,凭直觉感应到危机,估计多喜不肯明说,迫切地想向慧欣打听,老太太跟着就揭开真相,问多喜:“你那些化验单呢?藏哪儿了?”
  城门已经破了,多喜还在顽抗,苦着脸哀求:“慧欣,算了,”
  慧欣已下定决心:“不能算了,你明明是好心,凭什么被他们当坏人?化验单在哪儿?你不交出来,明天我就领着他们去医院找海医生。”
  孩子们的视线构成十面埋伏,多喜无路可逃,长叹一声放弃挣扎。
  “在衣柜最左边的角落,夹在一本老相册里。”
  慧欣不愿在别人家翻箱倒柜,吩咐佳音去取,余人都慌了神,围住多喜追问。
  “爸,什么化验啊??”
  “爸爸您生病了?什么病啊”
  “爷爷您怎么了”
  ……………
  多喜不知道该说什么,被愁苦塑造成一座石像。
  景怡悄悄来到岳父的卧室,见大嫂正捧着一叠化验单,身子微微颤抖。
  “大嫂。”
  “景怡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景怡接过化验单,那些B超和CT报告上其实已附录了文字说明――胰腺癌中晚期。
  这属于他的专业范畴,看到肿瘤的大小、形状,癌细胞的扩散程度,他明白岳父已被宣判死刑,执行也为期不远。
  回到客厅,十几道目光似火箭射来,景怡太熟悉这种眼神了,但还没做好准备和自己的亲人上演医院里的生死离别。
  “爸,您为什么瞒着我们呢?”
  佳音本来决心镇定,见了多喜却克制不住抽泣,秀明急得发疯,抓住她的肩膀摇晃。
  “珍珠妈,爸得了什么病啊?你哭什么?”
  千金也冲到丈夫跟前。
  “爸爸怎么了?”
  景怡无奈地充当绝望发报机,交出手里的化验单。
  “爸得了胰腺癌,已经是中晚期了。”
  癌症是病魔的最强马甲,人人闻之色变,客厅里一时间呈现末日来临前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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