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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还没取得赛亮等人的口头同意,但看他们的表情,慧欣很有把握。
  胜利猜兄嫂们在讨论如何为父亲治病,急忙赶去参加。慧欣走到多喜身旁,坐下拍拍他的肩膀。
  “老赛,你别有精神负担,亲人之间要坦诚相待,重大问题不能藏着掖着,你早该跟他们说明情况,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多喜惭愧不已,好心怎么就办出了坏事呢,他千不想万不想还是给孩子们添麻烦了。
  慧欣却认为这不完全是坏事。
  “这样也好,没有这一闹,很多矛盾暴露不出来,这下好啦,他们已经意识到问题的存在了,接下来会设法解决的。你也别固执了,往后都听孩子们安排吧,他们都是有主见的大人了,有些方面比你我更专业。”
  多喜没理由不听劝了,以后怎么能让子女省心就怎么过吧,否则他就不止是麻烦,还是累赘了。
  慧欣进屋后四家人紧急磋商父亲的治疗方案,景怡是医生,自然被推到了最前沿,秀明张口就问他:“老金,我爸这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景怡选择说实话:“胰腺癌的死亡率很高,病发后五年生存率很低,又缺乏系统的治疗方案,一旦得了就很可能有不好的后果。”
  他经手过好些个胰腺癌病人,如今手里就有一个,这癌症发病率不高,但基本弹无虚发,都奔着收命去的。好比乘飞机,失事概率极小,一出事就生机渺茫。
  贵和接着问:“做手术呢?”
  “胰腺癌手术难度很大,看爸的CT报告,肿瘤位置紧挨大血管,癌细胞也已向胃壁转移,可能无法施行根治性手术,只能通过放射和化疗控制肿瘤生长,效果…… 恐怕也不理想。”
  千金更惶悚了,忙问:“为什么?”
  景怡简明扼要解释:“胰腺癌中某些细胞能分泌胰岛素样的生长因子,促进胰腺癌产生化疗抵抗,抵消化疗药物对胰腺癌的作用。胰腺的微环境特点还能使胰腺癌纤维化,血管减少,使胰腺阻止药物的有效灌注,药效就很难发挥作用。另外,胰腺癌组织中心血管分布少,导致缺氧环境,不仅加快肿瘤的生长和转移速度,还使癌细胞对放射治疗不敏感,因而降低放疗效果。”
  他以前常给病人及其家属做科普,没有一次像眼下这样力不从心,因为听者的感受与他是相通的,而亲手销毁己方的希望,他承受的压力甚至超过旁人。
  秀明不耐烦地打断:“你别扯这些专业知识,直接说,我爸还有没有救?”
  “这个不好说。”
  “这是什么话?你在医院也对病人这么说?”
  赛亮看不下大哥的文盲行径,劝阻道:“大哥冷静点,你让金师兄怎么说啊,胰腺癌本来就是癌中之王,到了中晚期基本都没救了。”
  千金于悲痛中曲解了他的好意,尖声指责:“这种时候还冷静得下来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冷酷!那是我们的爸爸啊!我知道你就是盼着爸爸死,他死了你妈妈仇也报了!”
  景怡按住她的双肩,防止过激行为。
  “你别闹,他二舅心里也难受。”
  “他哪里难受了?那是难受的样子吗?”
  所有人包括赛亮都理解她的心情,一致采取容让。
  赛亮恳求景怡:“金师兄你拟个治疗方案吧,爸的治疗费都由我出,我就是倾家荡产也给他治。”
  他想向人们证明他不是辜恩负义的畜生,可这说法丝毫不能缓解众人的情绪。
  景怡心想如果这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好办了。
  贵和也想乔布斯就是得胰腺癌死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可买不通阎王爷啊,恶性肿瘤就是他老人家亲笔书写的请柬,得有多大的造化才能拒收?
  佳音的意见还比较有参考价值。
  “能去国外治疗吗?”
  秀明像落水者抓住了救生衣,喜道:“对啊,在国内治不了,我们可以去国外啊。老金,你有门路吗?”
  他病急乱投医,暂时把自尊抛到了一边。只要景怡能救父亲的命,让他磕头也没问题。
  千金也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我记得你说你读博士时的一个导师现在在美国工作,能问问他吗?”
  景怡点头:“是史密斯教授,他刚好是消化科的专家,我回家就把资料传给他。”
  他的内心是直线,不抱什么期望,预测其他人的心将是抛物线,在高高跃起后迎来坠落。
  众人正要分头行动,胜利飞奔而来。
  “大哥,你们商量出办法了吗?得赶紧送爸爸去医院啊。”
  秀明说:“你姐夫正要回去联系国外的大夫,合适我们就送爸出国治病。”
  景怡提醒他去多喜看病的医院找主治大夫问明情况,他拍胸脯:“这事我来办,明天一早我就带爸去医院。”
  家里出了这种事,他是责无旁贷的顶梁柱,精神百倍地接下担子。
  兄弟姐妹来到多喜的卧室,千金眼皮肿得快要睁不开,忍住泪水向父亲道别。
  “爸爸,我和灿灿他爸回家找国外的专家咨询,那人是灿灿他爸的博士导师,在美国的大医院上班,一定能治好您的病,您安心等我们的好消息。”
  景怡知道多喜最想听的不是这个,接话道:“爸,我们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先去买家具,争取这两天就搬回来。”
  他准备请朋友帮忙去买套合适的家具,两天内打点好搬家事宜,送妻子回家与岳父团聚。
  多喜果然高兴,笑呵呵道:“好,你们别着急,爸爸没事。”
  佳音去送妹妹妹夫,秀明闲不住,迫切地想为父亲做点什么,问他:“爸,您要不要再吃点东西?想吃什么我让珍珠妈给您做。”
  多喜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濒危保护动物,更要保持淡定,以免打乱家人的生活。
  “刚吃了饭肚子还饱着呢。”
  说完吩咐老二老三:“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明天还上班呢。”
  贵和不能再踌躇了,上前说:“爸,我待会儿就打电话给搬家公司,明天就搬回来。”
  他怕父亲还在为刚才的争吵生气,没敢正眼瞧他,多喜得到他的应允高兴还来不及,一个劲儿说“好”。
  美帆也已改变想法,可丈夫不发话她就没敢表态,赛亮这会儿去除了敌意,别扭劲儿还没消下去,没提搬家的事,只跟多喜打了个招呼。
  “爸,我们先回去了,有事通知我们。”
  多喜相信慧欣的判断,老二已经回心转意了,但还需要一点时间。
  贵和和二哥夫妇一道去停车场,小街空荡荡的,灯光比月光明亮,三道狭长的人影在地面蠕动,无以言表的复杂情绪相互辐射,夜那么静,心里的厮喊响彻云霄。
  到了停车场,美帆叫住赛亮:“老公,我不想开车了,你载我回去吧。”
  赛亮问:“那你的车怎么办?”
  “先放这儿吧,明天我再来取。”
  她是在为再次探望创造机会,趁丈夫去开车,快步追上贵和。
  “对不起啊贵和,你二哥他不是存心和你们吵架的,你原谅他好不好?”
  赛亮今天言行多有不当,险些与家人大动干戈,美帆眼看公公身染重疾,怕将来赛家人把他的死都归咎到丈夫头上,急于替他挽回声誉。
  贵和如今只想与哥哥们齐心协力救治父亲,马上接住二嫂递出的橄榄枝。
  “二嫂您放心,都是一家人,吵过就算了,相信大哥也不会记仇的。”
  美帆又替赛亮求情:“合住的事我会劝他,你们再给他点时间,他心里也不好受。”
  话是这么说,她并无把握说动丈夫,相识十多年,她还没有过成功经验。回家的路上,交通异常顺畅,窗外疾驰的景物汇聚成五光十色的河流,悄然带走了时间,她心里也好像流淌着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手伸进去抓住的只有虚无。
  当赛亮发现她在哭泣时,她已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
  “突然感觉很悲伤,老公,人的一生多么短暂啊,几十年岁月也像白驹过隙,我想到上次回家爸爸妈妈老了好多,真怕他们会突然离开我。”
  她这是典型的触景生情,由公公的绝症,想起远方年迈的父母。
  经历不同,赛亮无法体会她与父母的深情,把她的忧伤归结为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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