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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礼后惜泰在赛家逗留了三天,监督赛亮一家搬回长乐镇,送走姑妈,家人的生活迎来新章节。秀明深知合住一事意义重大,尤其是他这个长子肩上挑着父亲传递下来的责任,须时刻发挥带头人作用。
  在人们准备回归正轨的前夜,他在家中召开了一次“暨搬迁协调大会”,家人们集体出席,还把慧欣请来做顾问。十几口人围坐在餐桌旁,年龄跨越中青少小,很有大家族气象。
  “今天我们全体人员都到齐了,合住也正式开始了,这是爸的遗愿,所以我们还是先开个会,把重要事项都交代一下,也请慧欣阿姨做个见证。”
  秀明说完带头鼓掌欢迎顾问老师,营造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和谐氛围。
  第一件是多喜的安葬问题。
  这条他未在遗嘱上注明,但跟惜泰提过,希望死后能暂时葬在赛家屋后那块两米见方的空地上,等英勇考上大学再迁去公墓。家人们知道老人放不下家小,想等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再离开,那空地本来就是赛家的自留地,用了也没人会说啥,只是那地方正对慧欣家的大门,开门就能瞧见,怕慧欣觉得不吉利。
  慧欣是佛教徒,信奉四大皆空,不介意这些,说:“都是老朋友,没啥可忌讳的,往后出门还能打个招呼。”
  赛家人千恩万谢,决定选个黄道吉日为多喜造坟。
  第二件事规定赛亮每周至少两天得早点回家和家人们吃饭聊天。
  赛亮立马不乐意了。
  “这种事还得看各人的工作安排吧,强行限制次数会和我的工作起冲突。”
  秀明盯着他,眼睛里瞬间长出叉子。
  “那你能说说你一周七天刨开吃饭、睡觉、开车、走路、大小便还有多少时间不工作?我不规定次数,你肯定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就说大姑妈在的这几天,你一会儿就不见了,一会儿就不见了,屁股上像长了倒刺,都不能安稳地坐着陪老人家聊聊天。”
  “我有很多事要处理,因为爸的丧事和大姑妈被迫请假,可工作不会跟着我休假,我只能见缝插针。”
  秀明那叉子不是摆设,当即来了记白蛇吐信。
  “你干的是什么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吗?没你我们国家就不能实现中国梦了?大姑妈还能跟我们聚上几回啊,就不能多陪陪人家!本以为爸去世你多少会吸取点教训,结果还是死性不改。”
  美帆对丈夫不着家这点深恶痛绝,今天难得有人点名批判,她这个苦主不能不抓紧机会说两句。
  “大哥,跟孤僻的人讲情理是讲不通的,我们认为孤僻是一种病态,本人却觉得孤独是一门艺术,寂寞是一种享受,就像流浪的野鬼,让他回到人群中,他会被活人的阳气给烤化的。”
  她细声细气,拉家常似的,讽刺比柳叶刀还薄,断喉不见血。
  赛亮的脸微微转向她,眼角余光恰似枪口。
  “只要你把你的嘴闭严实,我离做鬼至少还有五十年。”
  “要是不闭呢?你现在就会变成鬼吗?那我倒想看看到时会有多少人来参加丧礼。”
  见丈夫气得子弹卡壳,美帆从容进击:“听说评价一个人是否成功,看他的丧礼就明白了,有些人生前忙忙碌碌,把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事业,自以为卓尔不群,却不明白人一生的功绩是靠后世评说的。生前高朋满座的人死后会得到亲友们的哀悼和赞誉,而那些性格乖张古怪的人生前没有一个朋友,连亲人也都鄙视唾弃他。别人的丧礼充满依依难舍的哀悼,他的丧礼充其量只会是一场欢送会,如果有熟人聊天时说起他,‘哦,你听说了吗?某某死了。’,“是吗,那种人我就知道他会短命。”,我想大概都会是这种情行吧。”
  她挥洒自如地卖弄演技,活脱脱一个高配版的王熙凤,赛亮脸上起了绿绿的铜锈,珍珠憋不住要笑,秀明惊讶得坐立不安,看看其他人反应和他差不多,向美帆难堪道:“那个,弟妹啊,小亮确实毛病不少,但你也不能这么咒他啊。要是你大嫂这么跟我说话,我也会受不了的。”
  美帆瞬间转型成秦香莲,柔弱凄苦,恰似水仙嫁接的黄连。
  “大哥,如果你听过他对我的诅咒就不会认为我刚才的话过分了,其实哪怕是诅咒也好,他能跟我说话就是皇帝对臣民的恩赏,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大部分时候都像戈壁滩上无人的沙漠,不是刮着凛冽的寒风,就是吹着灼人的热浪。”
  赛亮的爆炸当量悄悄一提再提,一开口差点掀翻桌子。
  “你有完没完?既然跟我在一起像住在沙漠,那你怎么还没变成木乃伊啊!整天吃饱了撑的,无病呻吟,你这种女人就该生在非洲,白天放牧,晚上做工,整天干不完的活儿还填不饱肚子,那样才会老实!”
  美帆唬得心脏狂跳,脸霎时白了,这生理反应可是造不了假的,千金和二嫂不对付,目睹这张狂的语言暴力,也是义愤填膺,立刻路见不平一声吼。
  “二哥,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嘴有多臭?苍蝇都被你熏死了,这是丈夫该说的话吗?仇人也不至于这么恶毒啊。”
  慧欣怕他们兄妹吵架,抢先教育赛亮:“小亮,你真的过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天虐待美帆呢。老话说,雪堆不能埋死人,坏话却能说死人,你几句气话一说,就把以前的好处全抵消了。”
  美帆握住已经泪湿的纸巾,如泣如诉:“阿姨,您不知道,他最大的消遣就是用言语欺辱我,我的自尊心就像他的鞋垫,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赛亮还没导入集体观念,想拂袖而去摆脱妻子的纠缠,被秀明厉声喝止。
  “长辈还在呢,你使什么性子?给我坐下!”
  他知道该行使“族长”的职权了,故意问贵和:“我听说咱们国家法律规定,骂人也算犯罪,是吧?”
  贵和赔笑:“好像是有个什么侮辱罪,但要情节特别恶劣才算得上。”
  “你觉得你二哥情节还不够恶劣?我看你二嫂再被他折磨下去都快得抑郁症了。”
  “这个……”
  贵和感觉自己进入了一所培训职业打圆场的学校,这堂实践课难度不小。
  没等他想出答案,美帆又来加题。
  “没错大哥,我确实快抑郁了,其实已经偷偷看过好几次心理医生,都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毛病,他也很有问题。”
  秀明断然下结论:“小亮,我觉得你也有必要去看心理医生。”
  赛亮真恨自己没多长点耳屎抵挡这些人的废话,心火窜起八丈高。
  “你们别听她瞎扯,什么心理医生,都是江湖骗子,她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无聊的东西想太多才会这么神神叨叨。”
  “你还骂人?我说你也是个律师,不知道什么是侮辱罪啊?成天知法犯法,还好意思从事法律工作。从今天起,把你那张臭嘴给我刷干净了,再当着我们的面欺负弟妹试试,你骂她一次,我们就每人吐你一口唾沫,看什么时候能把你淹死。”
  秀明拍桌威胁,千金在一旁替他堵漏洞。
  “大哥你不能只说‘当着我们的面’,背地里欺负也不行啊,二哥这种人我太了解了,阳奉阴违的勾当干得不知有多顺手呢,我看得在他们家安监控,防止他偷偷施暴。”
  这是把他当成犯罪分子来防范了,赛亮觉得妹妹是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综合失败的典型,狠狠抢白她:“管好你自己吧,大小姐,你也是个没事找事的主。”
  “你说谁没事找事?”
  “千金你别闹。”
  秀明不能让妹妹喧宾夺主,开始着手会议的第三个议案。
  “下面该说你了,你的问题也不小。”
  千金不解:“我有什么问题?”
  “爸生前最担心的就是你缺少独立生存的能力,成天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这么多年没挣过一分钱,赖在家里吃白饭,也不嫌丢人。”
  他没说完妹妹就嚷起来:“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赖谁家里吃白饭了?我老公都不发话,你有什么资格挑毛病?”
  景怡也不喜欢秀明说话的调调,温和抗议道:“他大舅,我知道你是为千金好,可话不能这么说啊,刚才慧欣阿姨都说了,讲话要和气委婉,不然好心也成了歹意,反而惹得别人不痛快。”
  秀明对千金的不满多半是这个老同学造成的,对他的态度像搁多了调料的凉面,辣得呛口,咸得发齁。
  “她不是别人,是我妹妹,你才是别人,我们兄妹说话你少插嘴。”
  佳音光顾着劝他,千金那边已发起攻势。
  “大哥,你是不是成心找茬啊?我老公对这个家的贡献还不够大吗?爸爸都拿他当亲儿子看待,你凭什么说他是外人?这还没登上皇位呢就开始挟私报复,谁给你的权利?”
  景怡不反对妻子对大舅子发火,但形势所迫,必须劝说,搂住她往自己怀里拉。
  “算了,开个玩笑就行了,怎么还当真了。”
  千金推开他,战斗力持续上扬。
  “我没开玩笑,大哥我告诉你,虽然我老公不稀罕你的态度,可丁丁卯卯得搞清楚,我老公在这个家的名分不是你给的,你不承认那是你个人的事,要是公然说出来煽动群众,我跟你说,我会跟你斗争到底。”
  慧欣上身前倾,阻止她越过三八线,笑着哄:“行了,行了,小亮刚好,你们兄妹俩怎么又吵上了。”
  秀明见妹妹尽干亲痛仇快的事,鼻腔里的火都能点亮煤油灯,向慧欣诉苦。
  “阿姨您都看到了吧,这丫头简直无法无天,从小仗着爸宠她就目无尊长,对谁都呼来唤去的,我已经忍她很久了。”
  千金再次主动出击:“所以现在爸爸去世了,你就开始反攻倒算了?告诉你人民的政权永远是人民的,牛鬼蛇神休想挖社会主义墙角!”
  她的词汇量来源于日常看的网络小说,说话声口也随着题材变化,珍珠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跳出来保家卫国。
  “姑姑,您最近是不是看了不少穿越回60、70年代的小说啊?不然哪儿学那么多文、革、口、号?您是不是特别遗憾没早生几十年,在那个年代您一定是红卫兵里的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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