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全集Zei8.com》第116/153页


天心听了这话,心头却是一震:“此人所提,难道是那个匿迹多年的冀北温家?”他为少林门长,见识十分广博,当年从前辈僧人那里,早听说武林中有此一家,知这温家拳法虽不及少林、武当两派拳法遐迩闻名,但独树一帜,拳理高深,不少门派都曾取其精髓,为己所用。只因温家订下规矩,历来口授心传,不立文字,故传之愈久,识者愈少,许多门派多年习练温家拳法,却对温家一无所知。

天心年轻之时,便在藏经阁中见过前辈僧人撰写的《武备志》一书,书中记载了各门派武技之优劣。其中拳法一章,曾提到温家技法,字里行间,评语极高,言道:“温家之技,总脉与别门大异其理,喝气以求练三筋,收纵以求练手法,兼有内外两家之精华。手法之高妙变化,令人不可捉摸,因其独步神奇,别辟幽径,故不泥陈迹,人所不识。”天心看过之后,深记在心,总想寻个机会,见识一下温家拳法,但因温家子弟从不露面,这心愿便一直不能偿遂。这时眼见温家子弟就在面前,心中先是一喜,随之又生忧虑:“这冀北温家淡出江湖已有五十余年,周应扬最猖獗之时,几次登门邀斗,温氏弟子也都未予理睬。据闻周应扬返回之后,曾言温家不出二十年,门中定能调教出震动武林的大人物。此人果是温家子弟,武功必然极高。他一门尽是淡泊之士,此番竟也随众前来,看来人群之中,更不知有多少高明之士,等着与我少林争斗。”

他早料到那人会在暗中请些奇人异士,却不想连温家也有人风尘仆仆赶来。温家都肯抛头露面,其余旁门左道之士,那是更加不用说了。他一颗心直往下沉,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眼望那老农道:“温先生遵从祖训,在冀北固蒂生根,终日闻稻谷清香,而不见尘世喧嚣,此乃上智之举,原本羡煞俗众。为何今日却驾临敝寺,做此无谓之争?”

那老农见他猜出自己身份,话说得十分客气,露出一丝喜色,拱了拱手道:“难为大师,还记得我温家之名。”天心笑道:“温家之名,谁人不知?神宗年间戚继光著《纪效新书》时,便写道‘古今拳家,宋太祖有长拳三十二势,今之温家七十二行拳、三十六合锁、二十四弃探马、八闪番、十二番,犹为善之善者也。’据闻令祖温同景先生曾与戚继光一同平灭倭寇,在海上以一套七十二行拳,击毙倭寇一百三十余名。此事传遍天下,无人不晓。老衲至今思来,犹觉豪气干云,心神欲驰。”

众人听他说得有板有眼,料非虚言,均想:“我行走江湖多年,怎未听说过有什么冀北温家?他温家先辈既然如此了得,调教出的儿孙为何毫无神采,像个农夫?”众人久在江湖奔走,极少有人知道《纪效新书》,便是知道,也无心细看。听天心一讲,都道他有意巴结那老农,暗中不知要耍什么阴谋,心想他既吹捧温家,我倒要看看这温家七十二行拳、三十六合锁究竟是什么玩意。

那老农见天心对温家大为推崇,更提到祖父同景公骄人业绩,心中好不欢喜,若非此刻两下为敌,倒有心与他交个朋友。天心观其神色,已明其意,笑道:“少林与温家颇有渊源。先生既来,何不到敝寺中小坐片刻?待老衲了却此间之事,再与先生坦心畅谈。”

那老农似有所动,低头想了一想,忽道:“当年我奉家父之命,来少林切磋技艺,空问大师等敬家父之名,都与我平辈论交。我今受人所托,不能半途而离,只有与贵寺空字辈的高僧斗上一斗,才好偿故人之情。”说着向天心身旁十几位空字辈僧人一一拱手,虽不明言,已露挑战之意。

天心暗暗叹息,不便再劝,目视众位师叔,一时无话。众老僧知他为难,也都心焦,但想第一战至关重要,胜则先声夺人,摧敌心胆,败则锐气受挫,反增强敌骄情,自思无必胜把握,谁也不愿轻易迎战,坏了一世的声名。

那老农等了半晌,不见有人走出,说道:“当年空问大师与在下谈论拳法,对我温家三经、三心、四梢、五行之说曾大为称道,独于本门六合、八法之理不甚认可,并言少林有一门五形八法拳,较本门集六合八法之理而成的七十二路行拳为高。温某不揣冒昧,敢问各位大师中,可有人练过此套拳法么?”众僧闻言,都向一白须老僧望去。

那老僧低宣一声佛号,缓步走出,双手合十道:“老衲愚钝,当年蒙神光大师垂爱,有幸承习此拳。施主定要让老衲献丑,老衲只好遵命。”说话间一件大红袈裟突然离身飘起,向背后几名弟子平平落去,身上只剩下紧身僧衣。

众人见他露了这一手上乘武功,顿时静了下来。仔细看时,只见这老僧肌肤润泽,容颜光彩,两只眼睛湿润晶莹,面相十分慈祥,浑不似已逾古稀之年,都想:“这僧人神满气旺,怎似壮年一般?难怪少林派领袖群伦,千年不倒,原来他寺中果有能人。”众人欺少林衰落,本无多少敬畏之意,及见这僧人站出,忽然都涌出一个念头,只觉少林虽失去了往日威风,但势弱而志存,依旧是内蕴精华,凛然难侵的至尊。

那老农听到“神光大师”几字,顿露喜猎之色,问道:“大师这套五形八法拳,当真是神光大师所传?”那老僧点头道:“我神光师伯昔日威震天下,所传拳法有数十种之多,只可惜许多师兄被周应扬害死,带走了师伯传授的神技。不然的话,各位施主怕没有胆量来我少林吧?”那老农脸上一红,低头不语。

众人都知少林僧神光乃是武林中千年不遇的人物,当年仅凭一人之力,便将魔教打得伏首认输,遁迹滇黔。其人功德不但人人敬仰,神技更是震铄古今,举世公认,故虽听那老僧语带冷嘲,却都知他说得不错,心想此刻若神光健在,各派便有天大胆量,也不敢飞蛾投火,来犯少林。当下人人自愧,连那红衣人和身后几十名黑衣人也都垂下头去,面红耳赤。

那老僧见众人均露愧色,脸上掠过一丝伤感。俄尔,忽收住心神,高声道:“我辈不肖,已污前人。老衲今日放浪形骸,倒要见识一下各位手段!”说罢起手作势,双腿似蹲似盘,右掌按于肋下,左掌尚未抬至胸前,一股大力已自袖角生出,向那老农当胸撞去。

这老僧法号空然,与神僧空如原是一师之徒。当初神光在世,因见空然性情笃厚,遂将一套五形八法拳传授与他。这五形八法拳乃宋代少林高僧所创,取龙、虎、豹、蛇、鹤五形,以练人之神、骨、气、力、精五大根要。虽仿禽兽之态,却重其意而不重其形,形神互托,犹如游龙凭借水泽,内含无限机缘,拳理十分高妙。神光生前念此拳暗合禅理,而后辈弟子多聪颖善悟,于是将之先授与空如。哪知空如习得几年,竟然难窥门径,只得向神光另讨绝学。神光无奈,以“伽蓝指”授之,转而将此拳传与空然。空然虽不及空如多思好想,于此拳却夙有慧根,数年之间,便已识其神髓。此即起手一招,正是龙形中的一式“伏龙欲升”。

这一式意在形先,看似起手护身,而神意早注于敌身,身臂沉荡,已伏下翻浪升空之意,当真如龙盘曲,待机飞腾。众僧见他这一式藏锋不露,圆中取直,有如龙潜深泽,乃是本门中极高明的应敌之法,精神俱是一振。

众弟子多年不曾见前辈高僧与人动手,更瞪大眼睛,注视场内。

那老农觉有一股大力撞到,向后退开半步,胸腹向内收敛,化去来力。众人见他退步侧身,格外小心,足尖点地,好似随时都要向后退跃,都迷惑不解。便在这时,空然突然拧腰纵起,身子在空中一折,又疾落而下,双腿盘坐收缩,几乎贴在地面,右掌恍恍惚惚,自肋下穿出,按向那老农小腹。这一变如巨龙升天入海,着实出人意料,拧腰、折身、纵落一气呵成,而出掌之变化莫测,更是笔墨难描。众人眼中一花,均未看清空然如何出掌,及见那老农足尖虚点地面,好似飞絮般向后飘去,方知他以足点地,确有先见之明。除此之外,实无法化解这神鬼莫测的一招。

空然一招占先,妙招迭出。他这龙形拳最讲身形起落,手足伸缩,一旦占了上风,全身纵落起伏,两臂钻翻不懈,当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似神龙行于水上,忽尔升空高跃,忽尔潜入深潭,雄勇夭矫之势,令人神驰目眩,万分心惊。

众人见那老农只是飘身后退,轻功虽然甚高,却不见使出什么手法,料他必会落败,心下俱生惶惶。众僧见空然取胜在望,个个喜上眉梢,除天心等十几位老僧外,其余慧字辈弟子人人鼓掌叫好,盼空然早立头功。

周四杂在人群之中,见空然这路拳以意为源,神气固本,虚实柔化,暗藏跌拿诸法,心中暗暗高兴,回头问木逢秋道:“这五形八法拳是何来历?看着倒也不俗?”木逢秋轻声道:“据闻此拳乃是集大金刚拳和少林五拳之长而成,少林僧历来视为不传之秘。因此拳颇有养生之效,故又称寿中之宝。当年少林寺中只有神光和尚精通此技,后神光病逝,此技便即失传。场上这僧人自称是由神光亲授,其实仅得皮毛。真正的五形八法拳,属下当年是见过的,可不是这副模样。”

周四道:“这僧人拳法至此,难道只是皮毛?”木逢秋叹了口气道:“龙形为五拳之首,原是最具威力。这僧人使来却一塌糊涂,毫无模样,余下四拳,那是更不用提了。当年神光和尚与我教为敌,在华山上也是使的这一路龙形拳,单只‘伏龙升天’一式,便伤了本教七位长老。待一套五形八法拳使尽,连冷教主也不得不低头认输。属下当时年轻气盛,也曾与他动手,可惜技不如人,只能听其摆布。”

周四笑道:“先生与他比试,可是凶险万分?”木逢秋仰头上望,似在回想当年惊心动魄的场面,继而苦笑道:“当时属下与周教主合力斗他,方勉强撑在百余招上。这和尚见我二人年纪轻轻,武功却在几位长老之上,想是起了爱才之心。属下一剑刺破他衣衫,周教主乘机出掌拍在他肩头,他也未下杀手,反说我教兴旺,要着落在周教主和属下身上。他内力虽强,中了周教主一掌后也受伤不轻,内劲反撞,不但震断属下手中长剑,更将属下右臂经脉震伤。属下此后一改剑路,转求淡中取神,不尚气势,便因经脉受损,难与他人争强。唉,这病症伴我多年,百调难愈,可说都是这和尚所赐。”

周四不知他臂上原有痼疾,奇道:“他内力再强,事隔多年,你旧伤也当痊愈,为何仍受其累?”木逢秋道:“这和尚运劲十分高明,并不震断属下经脉,只是将经脉震离原位。想是见属下剑法尚可,怕属下一旦有成,为祸武林吧?”说着笑了起来,目中却露出几分苦涩。

周四心道:“木先生经脉受损,仍练成神乎其神的剑法。这份坚忍之志,实非常人能及。”他恐再提往事,惹木逢秋伤心,转回话题道:“先生看场上二人,谁可获胜?”木逢秋道:“那温家男子只守不攻,似在诱那僧人尽展所学。龙形拳既制他不住,其余四形也无功用。一会儿他若反击,只怕那少林僧抵挡不住。”

正说间,只见空然低吼一声,拳势突然一变,双手勾曲,成虎爪之形,纵身向那老农扑去。这一扑仿佛怒虎出林,起势异常凶猛,硬逼硬进,攻法坚刚,连环几式,式式含抖崩之力,抓扑之威,极是暴烈悍猛。

那老农神色不惊,仍是向后退避。他虽未还手,但空然攻势凌厉,劲力充沛难当,他遮拦之时,便不自觉地露出本门家数。这温家拳好似闭门拳种,一行一动,俱以“掩”字当头:扣足、掩裆、藏肘、顺肩、合胯,几乎面面俱到,滴水不露。看着无甚新奇,可无论空然使出何等妙招,他只须肩、肘、膝、胯四处微微动作,便能随机生巧,将来拳从容化开。偶一抬足,更带出掀、摆、圈、点、寸几种极古怪的偏门腿法,恍恍惚惚,欲起又止,仿佛随时都能踢在空然身上。

众人看到这里,始信其人确有过人之能,但未见他使出一招,仍不知他技艺精深到何等地步。许多年老僧人看出此人深藏若虚,实有不测之功,都暗自捏了一把汗,生怕他突然反噬,空然要遭毒手。

空然一路虎形拳使尽,眼见伤敌不得,双臂在腰间一抖,蓦然抬至胸前,右手骈指如箭,点向那老农双目,一只手臂仿佛软蛇一般,贯穿一气,节节灵通,极是刁钻柔巧。那老农见来指曲折游荡,指上劲气却沉静含敛,吞吐不定,知他这一式乃是仿水蛇之形,柔身而出,瞬息即变,一旦适机寻时,便即吐芯伤人。当下不退反进,竟迎着对方两根指头撞去,也不见如何抬手,右掌已搭在空然臂弯。空然只觉臂上一沉,一条胳膊顿时僵硬不灵,待要弹抖挣脱,对方一只手掌却似装满了水银的皮袋,既沉实又轻灵,任他怎样推揉卸力,始终如坠如缠,劲续意连。

须知蛇乃极灵异之物,曲折吞吐,伸缩往来,必得周身节节贯通,盘曲中求完整之劲,方能如波如浪,拨物斜行。若有一处僵滞,通体整劲立失,那时反比常物更为呆板。

空然臂弯被制,蛇形中许多精妙招术便施展不出。他心下虽惊,毕竟功夫老到,索性伸出另一只臂膀,与对方左臂搭在一起,四臂缠绕相交,伺机而动。那老农见他胸腹舒展,双臂稳实轻柔,仿佛聚精凝神、机警而立的白鹤,腕、肘、肩若动若静,皆暗藏杀机,知这般近身揉手,极易有失,左臂一翻,压在对方手臂之上。大凡贴身揉手,双臂在上者自然大占便宜。空然搭手便失先机,不敢再有迟疑,当即撑背实腹,寻机发力。这近身揉手之法,本非少林派所长,但空然习技多年,修为甚高,与人比武较技,早已不拘形式。岂料方一接手,忽觉浑身上下极不得劲,对方臂上仿佛生出一股极黏连的怪力,似实似虚,似收似纵,忽尔空空洞洞,忽尔又疑如坚钢。自己昔日所习得意招法,全归于无用,几番换招都递不进去,眼见对方并未使出什么高明手法,却累得自家气喘汗出,神不能敛,几次被这股怪力带得下盘不固,几欲倾倒。这等怪事,若非身临其境,实难置信。众人见二人四臂交缠,挤带推引,好似儿戏一般,毫无精彩之处,都难断最终鹿死谁手,但见那老农神情自若,双臂随意而动,只凭臂上“听劲”之功,便能随手化势,心下也都猜出几分。那老农与空然斗得一阵,露出失望的神情,信手敷衍两下,忽然叹道:“空问言过其实,竟骗了我这么多年!早知如此,温某此次便不来少林了。”他说话时眼望天空,双臂似露出空隙。空然见状,突然曲臂成肘,撞向他心口。那老农微微一笑,也不躲闪,说声:“你坐下吧。”前掌一翻,轻轻按在空然肩头。空然被他按住,竟尔身不由己,颓然坐倒。这一变突如其来,人皆难料,看着倒似二人事先编排好了,那老农话一出口,空然便故意坐倒在地上。众人莫名其妙,都以为场上二人有意作戏。仔细一想,又觉绝不可能,但为何如此,却想不明白。那老农胜了空然,并无得色,目视群僧道:“温某此来,只想见识一下贵寺这一套五形八法拳,谁料此拳徒有虚名,并不似空问所讲。温某恨其言语不实,方出掌伤了这位大师,但我以肺气伤其肺力,用药尚可疗治,若用肾气摧其肾力,用药亦不能救。各位大师如能体谅我心,望赐温家一个清静,不致来冀北寻仇。”说罢便要离去。众僧闻言,皆惊奇不解。空然瘫坐在地,眼见众僧目光缭乱,突然喷出一口血来,似猛然间苍老了许多,勉强抬起手臂,点指那老农道:“你……你说得……不对,若是……我神……光师伯在世,这……套五形八……法拳……你是接不下……三招……招的。”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神色异常凄惨。众老僧闻听此言,无不黯然神伤,抚今追昔,人人悲愤难抑。那老农知此番所作所为,大伤少林脸面,心中也生悔意,因恐众僧纠缠,便思一走了之,当即走到场边,冲那红衣人拱手道:“尊主之情已偿,温某这便告辞了。”那人也不阻拦,还礼道:“温先生未使出贵派一招一式,便将少林僧打得一败涂地。佩服,佩服!”那老农道:“家父临终前有命,不准温家拳法再现江湖。温某不敢有违父命,只有胡拆乱打,图个侥幸。阁下乃巨子名家,还望不要见笑。”那红衣人笑了一声,低头望着脚下泥土,若有所思。

众人回想这老农适才与空然交手,确是未使过一招像样的招式,听他一说,才知他原来是遵从父训,不敢露自家秘技,心想:“这温家拳果真如此了得?不显半点皮毛,便能将少林高僧打得狼狈不堪?”各派人物多固步自封,观此一幕,方知大泽之中,蛟龙深藏。再望向那老农时,都现出极复杂的神情,似羡似妒,将信将疑。

那老农言罢,转身向人群外走去。未行几步,那红衣人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听说当年明教周教主去贵处切磋武艺,曾与温先生交过一次手,不知其间胜负如何?”那老农脸色骤变,回头盯住那红衣人道:“阁下明知故问,莫非存心羞辱温某么!”众人见他目中神光湛湛,夺人心胆,都不知他为何发怒。

那红衣人笑道:“在下不过随便问问,温先生切莫多心。”那老农似乎十分懊恼,顿足道:“其时温某年轻,技艺未成,方败在此人手上。他自诩海内无敌,也要在百余招上,才能赢我。温某只恨其人已死,不然定要寻他见个高低!”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连周四和木逢秋等人也心头一震。周应扬技冠天下,可说无人不知,这老农竟说年轻之时,便能与他斗过百招,实是耸人听闻。若非他适才胜了空然,满场数百之众,说不得都要笑出声来,但见他凝眉瞪目,满面怒容,又不似说谎骗人,均想:“他当年要是真与周应扬斗过百招,此时身手岂不难以想象?果真如此,那少林僧败在他手,可一点也不冤枉。便只怕他口不择言,这句话是信口胡说。”众人虽信了少半,毕竟危言若虚,真妄难辨,故此人人疑云满面,不能消褪。

那老农见状,仰面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愤懑之意。众人见他双目怒突,炯炯如炬,心中都是一凛。那老农笑得几声,大露狂态道:“我温家不入江湖,众人以我为怯。好!好!好!温某不出十年,定要调教出一名弟子,放之江湖,教各派尽皆屈膝!”说罢拨开人群,恨恨而去。众人耳听他洪亮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不绝,不知为何,心里都起了莫名的恐惧,仿佛每一句话都已钻入了自己骨髓,冰冷寒彻,使人如坠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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