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帝王妻璃妃传全集》第230/281页


决战的那一天,在北溟军队逼近潼水时,终于拉开最后的帷幕。

率兵攻打西周军队的前锋大将正是我哥哥安陵澈。

接连的征战,西周曾经和哥哥并肩作战的两位将军叶飞羽、李昶因年事已高,再无法适应长线做战,仅能分别驻守西周的平川,潼水。

而,冥曜却突然亲率将士三十余万,直取兵力较弱的漠北。

朝中再无可遣之重将,太尉年事已高,也难当此重任,民心所向,军心所归,身为一国之帝的天烨,御驾亲征,迫在眉睫。

靖宣十五年二月初十,天烨颁下诏书:

‘观班中臣宰,多半而鬓鬟斑白,无人掌印。朕将御驾亲征,迎敌漠北,除边境百姓之灾,免黎民涂炭之苦。'

同日,钦天监上奏:

‘本月十六日有丙丁相会,三奇照耀大明之天象,充宜圣驾亲征。'

前朝传来消息时,我正坐于几案前,悉心缝制,铠甲内的粗布麻衣,一针针,一线线,密密匝匝缝进的,仅有自己知道,是我的心。

在外殿侍奉的我,几乎是见不到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康,每日,只看,八百里的军报一封一封传到御书房,看到御书房彻夜亮着的烛火,我就明白,这一役,怕是比以往任何一战都要艰辛!

御驾亲征这四个字意味的是什么,我十分清楚,哥哥的骁勇善战,让叶飞羽、李昶根本不可能回援漠北之战,天烨即将面对的,是冥曜,这个接近神袛的男子,纵然,两国这十年,都不曾懈怠于厉兵秣马,可,于西周,其中又有几分胜算呢?

我不敢想,原来,我会这样害怕失去这个男子,原来,灭族之痛虽犹在,我依然并不能做到,平静无波地看兄长血仇。

因为,这将近十年的宫女生涯,他待我的点滴,我没有办法把他同狠绝二字联系起来,某种意义上说,他更是仁慈之君,十年前那场诛灭十族的惨剧,难道真是他所愿意的吗?还是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即便父亲居功自恃,但,毕竟是我和姐姐的父亲,天烨待我们之情,亦不会让他如此不顾不怜吧。

神思中,针刺进食指,一滴血珠沁出,我失神地凝望,直到望舒的话,悠悠传来:

“你亲缝这麻衣,难道还能暖得了你们彼此的心吗?”

“舒,此一役,即便,北溟所言五大恨,字字为义,但,毕竟我是西周的女子,我无法,看着别国侵略国土,还带着自己的私心。”

“你的意思,是安陵将军,为一己私心,行的亦是不义之师?国主为安陵一族血辱,这一恨亦是不值?”

“自古征战,必是师出有名,方能得民心,顺天下,兵家之理,我自不懂,也不敢妄评,但,流离失所的,却是百姓。而这些,在王图霸业前,都是可以舍弃的,所以,我的私心让我只看到,这些大义背后的真实含义,再看不到其他。”

我淡淡的言语激起望舒从未有过的怒意,她掌击于桌,我的针线篓如同她的心,一起颤抖着,在午后散漫的阳光下,她眸底是一种伤痛:

“你并不了解国主!他要出师,从来不用借着所谓的仁义之名,譬如东歧之所被灭,其一,是缘于北溟卓奥峰,拉昂峰的冰川即将融化,方圆百里,必被雪水所淹没,所以必须迁都,其二,东歧国主,假借西周君王之名,于卓奥峰天池边行暗杀之事,挑两国关系,本不是光明磊落之举,故而,那一次宣战,国主并未下任何楔文!”

那日天池暗杀之人,果然是与天烨无关,可,却是那一次,间接让我初夜无落红,一生的清白,毁在滚落台阶的那瞬间,亦成心中,一抹彼时不能言说的痛,也是我和天烨猜忌的源头。

“但,国主最大的恨,是天烨灭你一族,贬你为奴!他没有说,但我知道,他心里的痛,在接到我那封关于你被贬为奴的飞鸽传书后,是怎样的清晰凌厉。因为,正是从那天开始,土使告诉我,国主把自己关在冥宫三天三夜,出来后,只让土使转告我,若你决定离开西周,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带你离开紫禁。可,那时,我知道,你活,是为着无忆,离开他,你和死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在八年后,当白樱出现,无忆成人,才提出带你走,但,你仍然不愿意,这时,我才知道,其实,你的心,并非是因着无忆而留,更多的,是根本不舍得离开靖宣帝!”

她的话,让我执针的手停滞,再无法缝下去,句句透彻地点中我的心底深处,那处一直刻意不许自己触及的禁区。

是关于,无法遗忘的种种。

“星陨崩雨,紫微宫耀。宸极方盛,彼岸龙潜。亲弑至爱,血祭孽缘。北溟国主要你带我离开紫禁,难道不是因为这六句箴言?”

我清楚知道冥曜让她带我走,是因为那日雨中一个承诺,绝对无关乎其他,但此时,我在望舒面前,却仅能这样说,用伤人的冷漠。

“这是梵无的预言,亦是北溟此代的劫数,但,国主倘若真是要应这六句话,则根本无须再嘱咐我,在你被贬为宫女后,仍守护于你。”

“恐怕是他不愿意相信这六句箴言会发生这样大的转圜吧?我问你,我白发变成青丝,是否因你之故?”我依然是淡极的语气,却问得望舒脸一变。

“是,但绝非是你所想的那样,否则,这八年,我早该劝你继续争宠,而不是屡次让你直面靖宣帝的残酷!红颜白发,这必是国主不愿意见到的,所以,我在那封传书中并未提及。此后,我穷十年的心力,先以中药替你调理,怕你起疑,才另将药和入茯苓酥中,用这十年的时间让你恢复如初。”

“舒,你为我做得已经足够了。如今两国关系之战已然开始,你也该回到他身边效力,不必再陪我于紫禁,蹉跎岁月。”语气渐渐缓和,她待我如此,皆是因为忠于冥曜,冥曜待我怎样,我自然知道,也自然永不会忘。

可,我又能怎样呢?

“没有国主的许可,我是不能离开的。难道,你是怕我此时对靖宣帝不利?”她暗淡地问,随即自己做出了回答,“如果我要杀他,何必等到今日?国主没有下的命令,我永远不会违逆他的意思。”

身为三使之一,要驻留在西周的紫禁,而杀了天烨,更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让西周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可是,她近在咫尺,却不能做。这于她,怕更是种煎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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