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河山一寸血全集.com》第136/570页


她忧心的是自己的丈夫。

一天又一天,黄郛在日渐消瘦下去,连出门散步都做不到,有时胸部还会剧烈疼痛。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

她在书上查到,当时有两种不治之症,一为吸血虫病,一为癌症,得了这两种病,患者都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而痛苦万分。

吸血虫病不太可能,悄悄地向医生求教,得知无端消瘦正是癌症的表象之一。

沈亦云又疑又惧,带黄郛出山一检查,果然,肝癌,晚期,医生判断只有数月的生命了。

对沈亦云来说,这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短暂相聚意味着的却是长久别离,人间事,没有比这更令人伤悲的了。

数月,对于聚首来说太短,对于分离来说却太过漫长。他们一道共过崎岖,共过忧患,共过寂寞,20年相知相守,一人去,另一人犹可独生否?

但是这一切,包括病情,她都不敢对黄郛据实相告,每天都是含笑入病房,一出来才愁肠百结。

黄郛不问,可是隐隐约约中已经猜到了病情之严重。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得病,经过华北两年的苦熬苦斗,曾经自言:此番煎熬,至少减寿五年!

他曾经希望以这五年的减寿,令大局稍安,可是大局却越来越显混沌,在中央军和国民党党部退出华北后,以前的种种努力眼看着已是前功尽弃。

黄郛一向对生死看得很开,只有这一件,他无论如何难以释怀。

当时的中国,手术台上的疑难杂症,一般都要请日本医生来操作。不需要他自己开口,日本大使馆几次主动上门推荐,说我们派最好的医生来帮你治。

黄郛摇摇头,拒之门外。华北正陷危机,他永远不能够原谅这个不可理喻的霸道之国。

有一天,一个人到医院里来看他。

看到这个人,黄郛忽然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以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知道一贯稳重的他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只有守候在身边的那个聪明女子懂得丈夫的心思。

因为来访的是何应钦,此时又正值两广事变爆发。

看到何应钦来访,想到的是北方:他们一起共事,在华北整整抵御日本两年,可是华北最后仍然陷入危机,而且至今仍是隐患重重。

两广事变乍起,想到的又是南方:外患未止,内忧不断,仍然是四分五裂,仍然可能是一盘散沙,仍然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这种局面不知何时才有尽头。

难道我们曾经作出的所有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吗?

真是凄凉心境,堪向谁诉。

沈亦云走出门去,偷偷给蒋介石发了份电报,示意对方:你义兄心里还是放不下国事,你安慰安慰他吧。

曾经有一段时间,这对兄弟之间的感情又开始微妙起来。黄郛对部下和同事宽厚,对自己位高权重的义弟却从来都是直言不讳,有什么说什么,这在如今说一不二的“蒋委员长”听来,自然很是不爽,私下里也不止一次发过怨言。

直到华北再度出现危机,黄郛病入膏肓,蒋介石才更深刻地体会到那里的“火坑”有多么深,替他跳“火坑”的人又曾有多么艰难和不易。

这个人的好,有一天你总会知晓。

蒋介石后悔莫及,不仅将自己的私人医生派到上海给黄郛诊治,而且经常发电报来探问病情。

在接到沈亦云的电报后,他立即复电一封,让沈亦云转告黄郛:两广那边的事我已经快要摆平了,你不要担心,还是安心养病,赶快恢复健康要紧。

黄郛住院后不能看报,也看不到电文,但他对时局的发展却始终了然于心。

在听妻子读完蒋介石的复电后,黄郛口述回电,授之以计:对内部的事,要坚持“忍”字当先,用政治,不用武力解决纠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哪怕生命早已在倒计时,这位腹有韬略的政治家所想到的,仍是国之安危。

在“七七事变”前后,蒋介石之所以登高一呼,就能汇集各路诸侯与倭决战,黄郛病中之策,实对其有莫大助益。

等蒋介石从广州归来,又专程去上海看望黄郛。这是兄弟间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一次诀别,因为蒋介石已确知黄郛患的是绝症。

时光不能够倒转,当年那个翩翩美少年,如今已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完全失去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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