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195/250页


回来后欧灿辉让她们把这次外出参观的体会写出来,把对南国的批评、整改意见和建议写出来,姑娘们都而露难色。她们可以吱吱喳喳七嘴八舌说上半天,但要她们动笔,那就真难为她们了,尽管她们都是高中、初中毕业生,写文章对姑娘们来说,已经很陌生了。当了南国餐厅部长的邓小健哇地大叫起来:“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老细(老板),你干脆拿把刀把我杀了……”

杏群于是调皮的跟着大叫“救命!”欧灿辉笑了笑,说:“不交稿的,下次组织去深圳就没有资格去了。”他相信,贪玩爱热闹是姑娘的天性,“公费”组织旅游参观,她们打破脑袋也是要争取的。

刘艳红却板起了脸说,谁不交的,部长降为班长,班长降为服务员,什么理由不用我细说,三天为期,过了三天你们知道该有什么后果。

欧灿辉一笑,接上话说,写得好的、有建设性的有奖。姑娘们原来耷拉的脸又有了笑容,都知道刘艳红的威严,正头痛这篇作业呢,听老细一说,都暗自构思该怎么写了。

欧灿辉现在和刘艳红接触最多,刘艳红不负重托,把总经理这个工作干得很出色。欧灿辉把她推上第一线,刘艳红每天工作起码十二个小时,不但不叫辛苦,反倒精神抖擞,走路一阵风,处理事情利索果断,在南国拥有绝对的权威。欧灿辉把她的薪酬定为每月2000元,和李伙生、莫师傅一样,三个月后就单独把她的工资升到3000元,并且全额报销手机通讯费用。听说市商业局长一个月工资不过2000元,饮服公司一把手徐经理才1700元,欧灿辉每想到这一点便很自豪。国营企业算什么?在南国是我说了算,我记得有句老话叫独食难肥,我给他们高薪,他们拼命为我创造高利润,现在南国每月有三、五十万的营业收入,若是只计中餐收入,金龙早已不是对手了。

欧灿辉最得意的,便是选中刘艳红作总经理。古人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刘艳红就是我的韩信啊。而欧灿辉一直把刘艳红当作梦中情人的,过去见了面常嬉皮笑脸开玩笑,如今日日耳鬓斯磨,时时独处相对,反倒不敢出言轻薄,半句涉及情感的玩笑话也不敢说。刘艳红更越发端庄起来,不过两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私人情谊在不知不觉中更为增进。

欧灿辉搞饮食出身,深知搞饮食最要紧是有熟客、回头客、固定的大客户,而机关团体公司企业则是重中之重。他手上有一本名册录,很多关系单位的有关人员都记录详尽,不但有办公电话、住宅电话、手机号码,甚至包括各人烟酒茶饮食嗜好等等资料。有一天他翻阅这本册子,把刘艳红叫了进来,让她也把小册子抄录在手,方便联系容户便用。刘艳红抄写时,忽然停下来对他说,你怎么漏了在你眼前的人?

欧灿辉拿回小册子翻了一遍,还是没想起漏了谁,便把目光放在刘艳红身上。刘艳红便笑着说,你欧巷的人怎么反倒忘记了?

欧灿辉被一言惊醒,原来忘了记录陈昊天和欧海亮二人!陈昊天关系密切就不用说了,欧海亮现在是一家合资企业的老总,这两人的企业产值都是上亿元的,这样的关系怎能放过?欧灿辉拍了一下脑袋,抓起电话就分别给他们打过去,约他们必定拨冗到南国一聚。陈昊天和欧海亮都很高兴地答应了。

这一晚欧海亮应约到南国大酒店,进了大门他高兴得差点失态,因为满脸笑容恭立迎候的,除了大门内两旁的漂亮咨客小姐,当中正面婷婷玉立风姿绰约的,竟是香踪久杳的刘艳红!这一下欧海亮笑得比山花还灿烂,喜不自禁的心情比欧灿辉还开心,而刘艳红这一晚一直陪着直到结束,亲自送欧海亮开车走了才回去。

兴奋了一夜的欧海亮第二天上班就吩咐秘书,今后凡有宴请宴会尽量安排去金龙。他喜孜孜地想,老天爷让我重见刘艳红,这就是天注有缘,但愿老天爷助我如愿!

欧灿辉见欧海亮成了南国常客,只想到欧海亮和他同姓同宗,果然甚好关照,全没想到欧海亮的魂与魄全都牵挂到刘艳红那里去。



郑叔现在是南国的茶趸,他热情健谈,不但和欧灿辉的助手、员工混熟了,和欧灿辉的好朋友们也成了朋友。见南国大酒店开张了几个月,生意做得极好,也听说金龙那边中餐生意开始差了,他便为欧灿辉感到高兴。

郑婶今年六十一大寿,郑叔和郑婶提前回去落凤岗。下星期六是农历七月初四,已经和儿女们说好,那天刚好是周末,到日子都要回落凤岗给她做生日。当地风俗,男女做大生日是不同的,叫做“男人齐头女出一”,女人年岁整数不做生日,加一便可做了。老伴劳碌辛苦了一辈子,儿孙满堂却不在身边,如今正好有借口把他们都叫回来,享享天倫之乐。人一辈子为了什么?过去为五子登科,金玉满堂,如今新社会新风尚,上了年纪才明白,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再加上吃穿不愁,那就值得好好庆贺了。

欧灿辉原鼓动郑叔在南国大酒店摆寿酒,不能如愿也就罢了,和老豆商量好了到日子去乡下给郑叔郑婶道贺。

郑叔刚回到乡下才三天,接到刘艳红打来的电话,又急急忙忙离开落凤岗的家,叫人开了摩托车把他送到107国道边,搭上一辆中巴便往市里赶。

刘艳红报告的情况有点骇人:灿记遭查封,白志毅给公安局扣留,原因是有人举报,灿记的鹅毑煲是放了罂粟壳粉,所以味道持别鲜美,因为添加了罂粟壳粉会让人吃上瘾,属违反食品卫生法的行为。市卫生防役站的人来南国大酒店,正在作全面检查,欧灿辉给扣在酒店办公室问话。刘艳红知道郑叔和市卫防的郭(副)主任有关系,便找郑叔想办法。

卫防站的郭绍强是老伴的堂姪,已经和辉仔混得很熟的,听刘艳红报告,这小子已经混上当了副主任,看今天的架势有点来头不善,郭绍强大约不敢恂私敷衍了事。也难怪,敢在食物调料中添加罂粟壳粉,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郑叔知道,灿记大排档是已经转让给了白志毅的,但灿记的营业执照负责人一拦若没有办变更,还是欧灿辉的名字的话,欧灿辉便负有责任;南国的鹅毑煲由灿记提供,若灿记的鹅毑煲放了罂粟壳粉,南国本身也脫不了干系──肥仔啊肥仔,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害了好多人?!

问题出在白志毅身上,但郑叔担心的是欧灿辉,怕他揾钱心雄,为了招徠食客不惜出些见不得光的招数──怕就怕是辉仔授意、教唆、纵容白志毅做了违法的事,甚至在南国也如法炮制,这样问题就大了。罂粟就是制造鸦片的原料,这一点常识郑叔是知晓的,但罂粟的外壳碾成粉作食物调料、添加剂,郑叔还是第一次听到,和鸦片挂上勾的肯定不是好东西。真的担心辉仔少不更事,不知晓这样做的严重后果啊!

待郑叔心急火燎地赶回南国大酒店,却看见酒店一切正常,没有卫防站的人,没有如临大敌的气氛,这时候正是午餐时分,一楼大厅有十几桌旅游团的客人正涌了进来,上百人熙熙攘攘热闹得很,穿着浅绿色工装的服务员在穿梭忙碌,刘艳红正站在大厅一边,冷眼巡睃,不时拿着对讲机说话。她一眼看见郑叔走进餐厅,忙迎了上来。

辉仔呢?郑叔心里仍忐忑不安,待听见刘艳红说,老细在办公室──自从欧灿辉接掌南国大酒店,刘艳红便不再直呼其名,改称老细──郑叔才算放下一半心来。

南国首层是大厅,二楼是雅房,三楼以上是旅业。郑叔走楼梯上了三楼。三楼朝西这一头划出三个房间,一间作了财会办公室,一间是总经理刘艳红和她的副手的办公室,另一间是套间,外头是会客室,里头才是董事长灿辉的办公地方。

欧灿辉正和人讲着电话,看郑叔走了进来,点点头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示意请坐,继续和对方讲话。

郑叔在皮沙发上坐下来,打量了一下办公室,发现这里和从前没什么大变化,对着门靠里是一张很宽大的办公桌,一张会旋转的大班皮椅,进门右边是一个通向会客室的门,另一边放了一套棕色的转角真皮沙发、一个长方形木制大茶几,都是原来的郑老板留下的。

不过郑叔还是留意到,办公桌后面原来悬挂着的“难得糊涂”镜屏,已经撤走换了另一幅书法作品挂上去,写的是“忍一下雲开雾散,退一步海阔天空”。刚进来觉得沙发上面还挂有一幅书法镜屏的,抬头朝上望了望,果然也挂了一个长长的玻璃镜屏,上面写的,却是他在落凤岗老家客厅那个木匾的内容:三戒。一样是三戒两个大字,然后是一长串小字。两幅书法都是隶书。笔法飞动自如又不失凝重沉稳,自有一股雄强浑朴之大气。两幅书法看得出都是出自一人手笔,郑叔站起来,细细辩认落款和印章,原来书法作者叫麦兴贤。

“郑叔,写得有点水平吧?”欧灿辉讲完电话,走过来站到郑叔身边,笑呵呵地说,“我请欧巷里头的麦老师写的,我很喜欢他的字。”

“不错,看得出这个麦老师很有功底。”郑叔也点头嘉许,“有时间倒要请麦老师给我写几幅,裱好挂起来,一样赏心悦目,不比那些名家字画差。”

欧灿辉一边给郑叔冲茶一边说,这次给肥仔害死了,这家伙也不知从那里学来的,竟在炮制鹅毑煲、鸡毑煲时放罂粟壳粉,已经给市卫防站化验出来,派出所已介入调查,南国从灿记拿的鹅毑煲、鸡毑煲已被封存,南国厨房被卫防站的人翻了个底朝天,还要采样化验。我再三申明不知道灿记的事、保证南国绝对没有做违法违纪的事,卫防站说让事实说话,要是查出有违反法规的事,要严加处罚。

郑叔盯着欧灿辉问,肥仔放罂粟壳粉你不知道?

欧灿辉摇了摇头,不知道,而且到现在也不相信肥仔会做这样的事,你也知道肥仔的,胆子小,不像奸奸狡狡做坏事的人。

郑叔不置可否,仍盯着欧灿辉问,南国有没有放罂粟壳粉?辉仔,这个时候你要给我说实话。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欧灿辉大摇其头,郑叔,你还信不过我?罂粟壳粉作调料,我还是今天才第一次听到。

郑叔盯着欧灿辉的眼睛,古人说,眸子正焉,则心正。欧灿辉并没有躲避郑叔的盯视,他的眼神有疑惑、有不安、有焦虑,但仍是沛然坦荡,郑叔便相信了欧灿辉的话,刚把悬起的心放下来,欧灿辉的话又引起他的不安和警觉。据郭绍强说,举报信指名灿记和南国用罂粟壳粉,领导有批示,经过明查暗访,灿记的鹅毑煲、鸡毑煲都化验确实有罂粟成份。若南国其他食物验出有问题,我也不敢徇私,重罚是免不了的,能不能继续营业我也不好说。

看来树大招风,欧灿辉是遭人暗算了。郑叔站起来,走近办公桌看墙上那幅书法,沉吟思忖着,好一会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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