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24/250页


阮桂洪又嘿嘿嘿地笑,说,当时买了四只,800块钱,在昆明卖了三只,得款二千四佰元。这一只是最好的,不敢卖了,专门留下孝敬你老人家,希望以后少挨点骂就是了。

黄三女心里受用,嘴上便说,你是我的仔,怎么骂不得了?有毛有翼,老母骂不得是不是?

阮桂洪心情高兴,开开母亲玩笑。难得一家人欢欢喜喜坐在一块,全家人开开心心,有讲有笑。他又咧嘴笑了笑,对妹妹说,桂婵,我想留给你的就是你手上这只玉观音,后来又见那只生肖虎不错,眼花缭乱,干脆都买了送给你,我记得你是属虎的。

阮桂婵找出那块磨制成上山虎模样的玉,见比花生米大,玉观音更大一点,都磨制得维肖维妙,两块玉都呈浅绿,质地很好,便拿红线绳分别穿好,扬声对大佬说了声多谢。

阮桂洪见母亲在那些玉中翻来复去的察看,便说,你挑五块给我送人,其余的你收好就是,等家中冇饭开,拿一块出去就有了。

这一回黄三女真生气了,怒声骂道,呸呸呸呸,快吐口水讲过──好讲唔讲,讲家中冇饭开?真是混帐!

阮桂洪知道自己讲错说话,只好按本地风俗,往地上吐了两口口水,又用脚踩了踩,陪着笑脸说,土地公公过往神仙,有怪莫怪,后生仔唔识世界,我知错了。说完又偷偷睕了母亲一眼,阮桂婵却调皮,从桌子下伸手掐了他一下,幸灾乐祸地朝他做鬼脸发笑。

阮桂洪朝妹妹瞪了一眼,站了起来,阮桂婵以为大佬要报复她,吓得差点开口讨饶,原来阮桂洪又走回楼上房间,下来时手上多了两条香烟。他给了父亲一条,见母亲对那些玉左挑右拣难以取舍,干脆伸手拿了一块玉墜,便欲出门。

黄三女忙问,你去哪里?阮桂洪扬扬手中香烟,说,我去灿辉家。黄三女见是去欧灿辉家,心想欧灿辉是他自小玩到大的朋友,那还罢了,便又追问,还有四块你想送给谁?

阮桂洪停下脚步,回过头说,我想送给表嫂和她的三个小孩。

黄三女便说,华仔没有买吗?

阮桂洪说,华仔表哥当然有买了,买得比我们还多,但华仔表哥是华仔表哥,我是我,我送什么给华仔表哥他都不会要,所以我想到送给他的三个小孩和表嫂。

黄三女一想,阮桂洪全靠华仔表哥才能赚到这么多钱,送点礼物表示谢意是应该的,当下也不多说了,叫阮桂婵也帮帮眼,到底留那些送那些才好。

阮桂洪走出家门,抬脚两步便到了欧灿辉家。欧灿辉家在临街那面开了门,但巷子里原先的门并没有堵上,因为晚上临街大门有卖早点的家什挡着,所以仍用巷子里的门出入。

欧灿辉和父亲正在屋里一个长案板边做包子,见阮桂洪来了,都很高兴地和阮桂洪打招呼。欧灿辉忙停了手,给阮桂洪让座倒茶,阮桂洪把一个玉墜和那条香烟放在茶几上,说是送他们的。欧国能和欧灿辉都连声说多谢。

阮桂洪看屋里灿辉父亲的睡房拆了,屋里便显得空阔,墙边堆了四、五袋面袋,屋子当中摆了一張大案板,那案板长超过两米,宽八十多公分,是用木方和夹板简易做成的。案板一头放着一个竹制蒸笼,欧灿辉父亲包好一个肉包子就放到蒸笼里去。楼梯边用木板垫着七、八个蒸笼叠得老高,想来都是做好了的馒头、包子。

欧灿辉便笑着问阮桂洪,在那边一切顺利?阮桂洪自然心领神会,因欧灿辉父亲在,不便说话,只好点点头说,有惊无险,都算顺利。

他有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故事急欲说与欧灿辉,便约欧灿辉外出宵夜,不料欧灿辉腕言推却,说包完包子,还要和面、发面,还要打磨豆浆,第二天早上要四、五点钟就起床赶炸油条、油饼。欧灿辉满脸歉意,说现在生意好,每天都要批发三十多斤的油条、油饼,最怕早上贩仔、小饮食的人来没货交;又说等下老豆包完包子,还要负责打磨豆浆;和面、发面这些讲究工夫手艺的活,还是要欧灿辉负责。欧灿辉后来笑着说,待有空,再和阮桂洪出去饮茶。

阮桂洪见欧灿辉如此说,原先兴冲冲的想头像浇了一盆冷水,顿时觉得扫兴。一呼即应、无话不谈的朋友,竟似生了隙缝,他觉得不自在起来,勉强笑着说,那好,找天下午你有空,我请你出去食饭,好好饮两杯。

阮桂洪怏怏的离开欧灿辉家,心里很不痛怏。他为欧灿辉感到惋惜,当时跟着去云南就好了,无端端的放过了发财机会,弄得现在捱三更起半夜,一天赚二、三十块的小本生意,说多了一年也不够一万两万,如果去了云南,现在就有十来万。当时自己硬拉着他同去就好了,都怪自己的牛脾气,一赌气就没再理欧灿辉。

阮桂洪没见着欧灿辉的大细佬灿耀,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他去云南的时候,灿耀也去了南海打工。细问之下,才知道是郑叔介绍去的,阮桂洪也不觉得诧异。欧灿辉性格活泼很有人缘,和郑叔交上朋友不是奇怪的事,灿耀和自己竟是如出一辙不愿读书,现在跟了郑叔的儿子,大约不敢似在家时调皮吧。

阮桂洪总得欧灿辉不去云南是重大损失。他这次跟着华仔表哥去云南,赌档越搞越旺,最多那天有二十多万收入,喜得华仔表哥整天乐哈哈的。到了收兵回朝,按提成计算,同去的每人竟分到十三万,对着那一叠叠厚厚的银纸,阮桂洪他们几个简直目瞪口呆,心里乐开了花。

阮桂洪对家人说贩卖玉器赚了钱,全是屁话,是华仔表哥特意吩咐的。华仔表哥还强迫他们每人花了五千元买玉器,在昆明等票的时候,又专门带他们逛那里的玉器市場,设计好了一套说词,再三嘱咐他们回去后,先把钱藏好,再用买卖玉器赚了点钱的话蒙骗別人,待过一段时间,不那么引人注目了,才能小心地使用那笔钱。

黄三女根本沒想到自小只会牛精、不会讲大话的儿子,这次竟对她撒了弥天大谎。她只想到儿子会多留了一点钱,因为不知道他倒卖玉器赚了多少,但儿子大了,衣服要光鲜一点,出外应酬也要使用,所以她不想逼迫儿子把钱全交上来,而且儿子也不一定全听她的。但她想,儿子有了门路,以后专门跑去云南贩玉,岂不是发大财?这事待过了年再和儿子商量,黄金有价玉石无价,买回来翻几番卖出去,这样就快凑够钱把房子重盖,以后儿子拍拖娶老婆也不会失礼人。

见儿子无精打采地走回来,黄三女便说,灿辉每晚都搞到十一、二点,哪有时间陪你?黄三女把一块圆玉、三个小玉墜交给阮桂洪,说,快过年了,干脆买点年货送过去,俗话都讲,得人恩果千年记,你要记住华仔对你的关心。

阮桂洪觉得这话对,便点了点头。见母亲在桌上又摊开了那些玉器,问他价钱,他便没好气地说,我哪里记得这么多?待见母亲沉下脸来,只好坐下来,认真回想每个玉器的价钱。

黄三女却不笨,找支铅笔都写了下来,然后对儿子说,我想拿一两块去市场打打价,价钱合适,我便把它卖了——真能翻几番,过了年再去贩一批回来,岂不是发达?

阮桂洪懒洋洋的说,你喜欢怎样就怎样,不用问我。说完就回楼上睡觉。黄三女颇觉奇怪,出门前还兴高采烈的,怎么转眼就多云转阴?她觉得儿子这次回来变了许多了,变得连当老母的都有点猜估不透。

黄三女现在不做香骨,改做鸡贩了,每天天不亮到批发市场挑一些农民从乡下贩运来的鸡,然后挑着鸡笼去中心肉菜市场门口叫卖。一只鸡赚几块钱,顺当的话一天卖出十只八只,有时卖出一两只,平均下来一个月也有三两百元的收入,比做香骨多了收入。农民挑来的竹子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贵,这一带原先有十几家做香骨的,现在只剩下陈姨几家还在做。

黄三女也劝陈姨转行,陈姨却说不会做生意,还是在家做香骨自由自在,黄三女也就不再劝说。她学到了给活鸡灌沙灌泥的窍门,每天贩回来的鸡先挑回欧巷水井处,打井水先给鸡灌了泥沙,那鸡便增加了几両重,泥沙也当鸡肉卖,自然做得过。

陈姨看在眼里,也没有说她,倒是给麦老师夫妇碰见了,说了她几次,黄三女却说人人都是这样卖鸡的,她用干净的井水,比那些用坑边渠边的污水臭水灌的人有良心得多了。黄三女振振有词我行我素,麦老师夫妇摇摇头,见黄三女不接受意见也没有办法,原先有时还帮衬黄三女买鸡吃的,见这个样子自然不敢再买黄三女的鸡来吃了,改买市场肉档劏好的鸡肉,虽然价钱贵了点,总比吃灌了污水泥沙的鸡好。



离春节还有一个月,按华仔表哥的计划,大家好好休息,过了年再作打算,阮桂洪正觉时日不好打发,欧灿辉找他帮忙来了。

原来欧灿辉计划在内街街口开大排档,搞大排档要添置一些餐桌、餐椅、餐具,还要添置一套伙房灶具,手上钱不够,欧灿辉便想到了阮桂洪。和阮桂洪一说,阮桂洪二话不说就拿了5000元给欧灿辉。欧灿辉要写回借条给阮桂洪,阮桂洪就老大不高兴地说,你当不当我是兄弟?欧灿辉只好满心感激地收了这笔钱,马上就去购置家什。

阮桂洪在家正没什么事,便一门心思帮欧灿辉把大排档搞起来。他知道装修队工友曹师傅的老婆水莲是小饭店的服务员,那间外地人开的小饭店没有什么生意,走过去和曹师傅两公婆一说,水莲一口答应,还把另一个服务员邓小健也拉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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