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31/250页


方坚点点头,又说:“你恐怕争不过谢姨。”

“为什么?”阮桂婵不解地问,“不是后天才竞投吗?”

“你知道谢姨的老公是商业局的科长,和我们经理很老友的。”方坚说,“昨天晚上她俩公婆在湖滨(酒家)请经理吃饭,不用说,一定是为承包的事。我想科长和经理都是老……老同志,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阮桂婵不相信地摇摇头:“公开竞争,众目暌睽,我就不相信她能玩什么诡计。”

“我是敢赌你争不到的。”方坚笑着说,“我和你打赌,你竞投龙功,我请你饮茶。”

阮桂婵笑了:“好呀!”

阮桂婵原来计算过,成衣组一年大约可以做十一、二万的营业额,30%的毛利,大约可确定承包金额定为2万元,承包者一年大约有五、六千元的收入。听了方坚的说话,在百货大楼全体职工大会上,临到上台交投标书时,她咬咬牙加了两千,填了2.2万元/年。到公布的时候,许姨是标2.01万元,第二个是她的2.2万元,谢姨的是2.2001万元,刚好比她多了一元!

阮桂婵傻了眼。她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她就是给1元钱打败了。跟着下来是中标者上台和公司签订承包协议,她只能眼瞪瞪看着谢姨上台签字,然后拿着协议书得意洋洋地走下来,走到她跟前还故意向她瞧了一眼。那眼神是那么嚣张又带着轻蔑,阮桂婵又气又恨,只好冷冷地把脸转过另一边,不去看那张小人得志般的嘴脸。

方坚如愿以偿,以比旁人拉开了较大距离的8.8万元,包了先锋路的百货商店。先锋路的这间店年年亏损,但前年先锋路中段建成了一个大型的商业广场东方广场后,先锋路的店铺逐渐旺起来,反过来又推动了东方广场逐渐成为老城区新的商业中心。听说东方广场对面的区政府正准备搬迁而重建一个更大型的商业广场,那时先锋路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商业闹市。方坚坚信自己的眼光。

方坚心想事成乐呵呵的,阮桂婵却郁闷得很。散了会,有她的支持者就走过来说,有这么巧,谢姨只比你多填了1块钱?

这话马上引起了共鸣,有人就说,是啊,平日看谢姨计数也不清爽,她包得起来吗?又有人提醒说,谢姨的老公是商业局的科长,谢姨不会计数她老公会计数……

一言惊醒阮桂婵,她想起方坚说的话,深信不疑给公司经理做了手脚恂私。但事过境迁,这时去追查大约也找不到什么证据了,只怪自己太相信领导,如果一公布结果的时候就上去查验,谢姨真实的填报数字要是和公布的一样,自己输得心服口服,没有什么话好说。

阮桂婵越想越不忿气,回到家,忍不住和家里人说起这件事,说着说着,心里委屈,那眼泪便忍不住掉下来。

黄三女就骂公司领导偏心眼,处事不公,这样欺压平民百姓不得好死。阮桂洪的火气也冒了上来,直想找人打一场架才泄胸中怒火。又听阮桂婵发怨气说,她再也不想回百货大楼上班了,如果有钱,就自己开一档,顶死那只瘦马骝。

阮桂洪满腔豪气地说,对,跳出来自己做,激(气)死那班人,大佬坚决撑(支持)你!

阮桂婵转悲为喜,说,大佬,你真的撑我?不要空口讲白话,自己开一档,起码要几万块钱的。

阮桂洪大大咧咧地问,要多少钱?

阮桂婵就数开了,租一个地头好的门店一个月租金要几千块钱,预交三个月的押金,这一笔大约要八、九千元,装修起码要两万元,进货资金要两、三万元,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恐怕要五、六万元才行。

阮桂洪很豪气地说,要搞就搞好一点、搞大一点,我给你二十万元,够不够?

阮桂婵大喜,若不是父母在旁,她真想抱着大佬亲一口。她喜孜孜地说,小有小搞,大有大搞,有二十万块,我保证搞得好好睇睇,专做高档流行时装──我认识几个东莞虎门做时装的老板,我偏不跟公司的人去广州进货,就走虎门这条线……

阮桂婵早看出大佬从云南回来之后变得有钱,只是摸不着大佬的底,觉得为人豪爽的大佬花钱变得更大方,她曾试探过大佬,不料平日粗犷的大佬竟是半点口风也不漏。这回说起百货大楼柜台竞包的事,说着说着掉了眼泪,激起了阮桂洪的怒气,倒忘了自己有钱还要瞒着家人的。

两兄妹头靠头的说起开店的事,兴致勃勃的,黄三女和阮世诚却皱起了眉头。做父母的并不是反对女儿自己跳出来做,因为承包者往往不愿留原有的职工,大约嫌不好管理,宁愿发待岗费也让她们下岗,再招聘的年青临时工就听话好使得多了,所以国营商业企业下岗员工逐年增多,虽然怨声载道,但大势所趋,马死落地行,不愿意也被迫加入人才自由流动的行列。桂婵和谢姨不妥(不和),肯定要下岗,下了岗就得想办法、找门路,自己做老板当然好,问题是,桂洪哪里来这么多的钱?

黄三女和丈夫对望一眼,知道丈夫的心意,就问阮桂洪,你老实说,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阮桂洪这才想起自己一时冲动露了馅,但想着成年累月的瞞着,自己也觉得累,干脆挑明了,就说,我实话告诉你们,我三次去云南,是给华仔表哥当保镖当睇场挣回来的。

黄三女不明白,就问,睇什么场?

阮桂洪说,华仔表哥在云南开赌档,赚了几十万,我们跟去的,每人分了二十来万,用了一点,现在就剩二十万了,通通拿出来给桂婵做正行生意──老豆你放心,我们说好揾到二十万就收手,保证不会再出去了。真的,打死也不会再去了。

看父亲沉下脸来,阮桂洪心里忐忑,对阮桂婵使了个眼色,起身就走出屋。阮桂婵看了父母一眼,急忙跟着出了屋,见大佬大步走出欧巷,赶忙跟上去。

阮桂洪说,干脆找个地方再谈——对了,就去华仔表哥的茶庄,那里又清静又有好茶喝。

阮桂婵这时指望大佬拿钱出来,现在别说去华仔表哥的茶庄,就是去乌灯黑火荒无人烟的笔架山,阮桂婵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立马就会跟上。

阮桂洪这一年没有摸过铁锤,自从华仔表哥开了茶庄,他就苦了,不知干什么好。虽然有了二十几万,但天天没事干日子也难熬,原来还打算和鸡虫、曹师傅重新做装修,华仔表哥却说要开一间建材店,后来又转口说要在金龙楼上搞夜总会。不过只听雷公响不见有雨落,等了几个月也不见华仔表哥诺言兑现,阮桂洪这段时间只好到茶庄泡。回家就骗父母说他在茶庄帮手,到月尾还拿一千几百给老母,说是茶庄的分红。这一下讲了实话,心里倒还舒坦起来,只是担心父母又要责骂。

第二天阮桂洪还担心父母还会啰唆,见母亲赶着去守档卖鸡,到晚上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父母也没有说什么话,虽然父亲还皱着眉头,阮桂洪便放下心来,和妹妹忙起了筹备时装店开张的事。

黄三女昨夜原是气得一夜睡不着,桂洪这个衰仔,竟然有了二十几万也瞒着老母!二十几万是一个什么概念,黄三女简直想像不出来,这钱没让她拿在手里,她只觉得一阵阵肉痛,要不是都睡下了,她直想指着儿子再骂个天昏地暗。到了下半夜她又想开了,既然桂洪愿意把这笔钱拿出来做生意,说到底这个仔还是恋家的,女儿比他精明懂事,这二十几万大概会钱揾钱,阮家也该发了。



这年八月,阮桂婵兄妹的金公主时装店择吉开张营业。

阮桂婵挑的这个店铺有八十多平方米,比东方广场里一个卡位才八个平方大了十倍,装修是华仔表哥帮忙设计、阮桂洪找了一班旧工友做的,用了很多裝修新材料,显得时尚、高贵、雅致、別具一格,从落地大玻璃橱窗看进去,就很吸引贪靓贪新鲜的年青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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