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32/250页


店里请了四个年青的姑娘当售货员,上班穿了阮桂婵特意设计的工作服,一下就显示了档次。店铺就在先锋路上,和东方广场遥遥相对,人流很频密,开张以后生意很不错,每天都有两、三千元营业额,阮桂婵差不多每星期去一次虎门进货,因为每次都带好几万现金,所以阮桂洪每次都跟着当保镖兼做搬运工。

凑巧的是,时装店的隔壁,就是方坚承包的商店,面积也是差不多大小,方坚不做原来的百货生意,却改做经营糖烟酒付食品。他把原有的百货一次性賤价转让给別人,设置了三排叠层开放式货架,分门别类摆满了奶粉、糖果饼开、各种食品、饮料,花花绿绿琳琅满目,靠墙的货架则摆满了各种酒类,以中高档酒和洋酒为主,一条玻璃柜则放满了各种中高档香烟,生意也是好得很。原来的职工发了下岗费打发走人,重新招聘了一批年青售货员,他的两个死党,也到店里打工帮忙。

阮桂婵到虎门进货,每次来回都要在广州转车,麻烦得很。她却有心计,在虎门转了几趟,给方坚拉上一个做洋酒的大老板,那老板是靠走私起家的,供的货比在广州进货便宜,方坚得阮桂婵介绍,便到虎门进货。通过大老板介绍,方坚又搭上一个专营进口奶粉的老板。

方坚进货不同阮桂婵,阮桂婵几十件服装可以一个人拉着走,方坚每次进货都要租工具车,自从改从虎门进货,阮桂婵便常常坐方坚的顺风车,不但节约了费用,也敢加大了进货量。不过阮桂婵也很识做,开头每次都要给回车资,方坚不是那么计较的人,自然不收,阮桂婵便时常送一两件衣服给方坚,有方坚穿的T恤、衬衣、裤子,也有他妹妹方小兰、嫂子林珊珊穿的女装衣裙。自然而然的,也慢慢化解了大佬和方坚的芥蒂,两个男人走在一起,也有打招呼说话了。

阮桂洪知道自己生得粗鲁,不适宜在时装店坐收款台,再说他也不耐烦和客人讲价钱,平常便不怎么到店里去。阮桂婵找了她的一个好朋友、也是原来百货大楼的工友甘虹来店里帮忙,阮桂婵出外进货就留甘红在店里照看生意。阮桂洪的任务就是当保镖,晚晚接送阮桂婵回家、每周去一次虎门。他平常就大把时间,无所事事,在华仔表哥的茶庄泡得多了,华仔表哥那些猪朋狗友常在茶庄开赌,耳濡目染,便跟着华仔表哥学会了打麻将牌。

阮桂洪有自知之明,不敢在茶庄参加战斗。一是刚学会,乱棍可以打死老师傅,但对着老师傅心总是怯的,气势上先输了这牌也打不下去,认真较量下去必是输多赢少。二是他没华仔表哥那么叠水(有钱),拿了二十万给桂婵开店,他只剩下两万多块钱,这时他知道钱是越用越少,知道悭(节俭)了。他不跟华仔表哥他们打,因为他们的赌注大,十块钱一个筹码,一天输赢一千几百元是闲事。阮桂洪只跟茶庄隔壁开士多、做水果生意的几个师奶打,一块钱一个筹码,一天输赢也就是一百、几十块钱。

第一个月阮桂洪输了六百多块,第二个月输了四百多块,第三个月时来运转,有钱赢了,虽只赢了一百多块,阮桂洪心里也很高兴,而且熟能生巧,实践得多了,也有了心得体会,也懂得运用一些战略战术,和师奶们的较量就进入持久拉锯战,有输有赢。这些师奶们年纪有大有小,说话粗鲁直爽,乱开玩笑,不堪入耳的粗言烂语也是常挂在嘴边的,很合阮桂洪的口味。

这几个日日耳鬓斯磨的牌友都喜欢找阮桂洪凑脚。阮桂洪不抽烟,师奶们便少受吞云吐雾之苦,而且阮桂洪性格爽直,输赢不大计较,更重要的是技战水平低下,是大家不公开承认的“鱼腩”(鱼肚子),鱼腩当然好劏,不劏送上门的鱼腩劏谁?所以牌友们见了阮桂洪都眉开眼笑。

其中有一个叫古阿姨的,是茶庄隔壁士多肥师奶的好朋友,四十多岁了,原来在金龙酒家厨房当勤杂,在金龙干了近十年,因为年年只是临时工,所以方清一掌管金龙,她和十几个临时工都在清退行列。为生计,古阿姨现在卖青菜为生。早上六点钟去批发市场挑一批菜,然后两个竹篸(畚箕)一挑就到内街占一个摊位,卖完了就回家做饭,下午没事做,就迷上了打麻将。

古阿姨心眼多,打得也谨慎,所以赢的时候多,比卖青菜那一点绳头小利还要好。自从阮桂洪这个鱼腩参加进来,她更高兴。她是真正的市井小民,有一点得益就眉开眼笑,对阮桂洪很有亲切感,便常常逗桂阮洪开玩笑,也搞一点眉目传情。待有一天无意中窥见阮桂洪一点私隐,情况开始有了变化,到底给阮桂洪惹来了麻烦。

阮桂洪打麻将的地方,是华记茶庄隔壁的肥师奶士多内。这是肥师奶的家,前头十来平方三面设了简易木板货架,后面是饭厅连着厨房,最里头一角设有一个卫生间。楼上是肥师奶老两口住的地方,肥师奶两个儿子在外地工作,都成了家,留在本地的两个女儿都嫁了出去,老头子闲着没事干,儿女们都赞成开个付食杂货店,有点精神寄托,而且将来拆迁铺面补偿也比住房多五、六倍。老头子不会打麻将,肥师奶便天天在店里开台大战四方城,其乐也融融。

牌友们在店里打牌,若要小便就到里头卫生间去。这天阮桂洪打了半天,觉内急起来,便趁洗牌时去卫生间。拉完小便一边转身一边拉裤链,见古阿姨就站在一旁,吓得急忙拉好裤链,埋怨说,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怎么像鬼一样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

古阿姨神情有点怪怪的,嘴上就说,生人唔生胆,都讲你牛精,牛精就是胆大,原来你胆不大,倒是……古阿姨说不下去,又很正经地埋怨说,男人都这样,小便不冲水,臭哄哄的。说着先冲了水才进卫生间,掩上门小便。

阮桂洪脸上便讪讪的,听外头一叠声的催,有还人起哄说,你们两个在里头搞什么鬼?阮桂洪便走回牌桌坐回自己的位子。他知道刚才肯定给古阿姨瞧见了自己的“家伙”,心里就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阮桂洪天赋异禀,男人的家伙比一般男人长大,阿秀、阿香和她们的老乡对阮桂洪极之欢迎,是因为既有钱收,做爱也做得极之酣尽痛快,、十分解“渴”。须知鸡们也有性欲甚至性饥渴的,有些嫖客,虽然急色,却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有不举的,有早泄的,鸡们也年青,也有性欲冲动,给男人撩逗起来却得不到性满足,心里就不高兴,有些还会摆到脸上去。

古阿姨不经意间看见阮桂洪的家伙,心里也有异样的感觉。她老公身体潺弱,又是个烂酒鬼,喝多了酒,十次有八次不举,古阿姨正是狼虎之年,性欲得不到满足,心里便恨恨的,她下午和晚上到处打麻将,就是想用打牌麻醉自己。这次看见阮桂洪那家伙软绵绵的比老公勃起时还大,真是少见,如果勃起更是不得了,古阿姨便意马心猿起来。

阮桂洪并不留意古阿姨对他有了妄想。他还是按部就班的过日子,白天到肥师奶档口打麻雀,和牌友们成了好朋友。晚上一般都是到华仔表哥的茶庄坐两三个钟头,约莫到时间了,就去店铺接阮桂婵下班。因阮桂婵每晚都把店里的钱带回家,若是确实没有空,也会打电话回去叫父亲去接。

现在社会治安不算好,常听到有人给拦路打劫。更有人发明了飞车抢劫,两个贼人坐一辆摩托车,觑准了目标,驾着摩托车靠过去,坐后座的一伸手,目标手上的手机、颈链或提包霎眼便不翼而飞,摩托车加速逃离,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贼人贼胆包天,大白天大街大巷也敢下手,更不用说一些偏僻路段了。

更有一些贼智高的,先挑选好目标,专在目标收档回家时候,在路途、甚至在楼道梯间下手强抢。这些目标带着店铺、档口的钱回家,收获更为丰盛,听说最多的一个是烟贩,一次就给抢了二十多万。公安组织多次专项行动打击这类犯罪,破了不少案,判了不少歹徒,无奈禁而不绝,这类犯罪时有发生,阮桂洪兄妹自是不敢松懈,所幸半年来阮桂婵兄妹尚未遇上这无妄之灾。

倒是有一晚,阮桂洪兄妹刚回到街口,突见欧灿辉从内街狂奔而出,后面还有三个后生狂追。阮桂洪顿时血往上涌,冲过去打倒了一个,挨了几棍,又给他抢过一条木棍,打倒了一个,另一个给吓跑了,如果不是阮桂婵高声叫他救欧灿辉要紧,他还会穷追下去非把剩下那一个也追上打倒。

欧灿辉每晚收工多在十点以后,这晚回家走到欧巷巷口,遭三个后生仔伏击。欧灿辉手无寸铁,猝不及防,三个人突然亮出短木棍突袭,欧灿辉举手挡了第一下,痛彻入骨。他第一念头是往南门大街跑,为此他头上又挨了一下,痛得眼冒金星,但他终于冲破拦截跑到南门大街。

这一点全靠以往打架的经验。因为有一个中心肉莱市场的关系,临街内开了许多小商铺,但一入黑店铺都关了门就没有什么人走动,和白天的人流不息完全是两个世界,给对方追上打死了也没人救;跑到南门大街就不同了,十点来钟街上还是有不少人行走,路灯明亮,一些街口还有搭客摩托车在停着候客,即使给打死也会让人瞧见行凶的人和过程,所以情急之下欧灿辉也不忘往光亮人多处跑。

欧灿辉跌跌碰碰地跑出街口,听得有人惊呼一声“灿辉”,跟着一个身影从旁掠过,他认出是阮桂洪的声音,心里一宽,脚下一软,竟是昏了过去。待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欧灿辉头骨轻度爆裂,伴有轻徵脑震盪,所以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仗着年轻恢复得快,头上也没留什么疤痕。这一次公安破案倒是快,第三天就把凶徒抓捕归案,破了一个流氓犯罪团伙。那些歹徒原想敲诈灿记,见欧灿辉不买账,要拿欧灿辉作敲山震虎的靶子,不想却裁在阮桂洪的手上。

阮桂洪那晚怒火冲天,出手重了,把两个小流氓都打成重伤,说起来,两个小流氓的家属原想起诉阮桂洪的,律师的起诉状也送了,打听到事情背景,后来又乖乖地撤诉,无可奈何的让不争气的儿子给送去劳教。

欧灿辉住院期间,灿记大排档照样营业,厨房功夫是林伯负责,负责营业和采购则是白志毅,生意还是如前般兴旺。阮桂洪终是不放心,怕歹徒的同伙去搞事,便常常去灿记看看。

林伯是孤寡老人,是郑叔从落凤岗请来在大排档当杂工兼值夜看档的。林伯快六十岁的人了,身体还很硬朗,平时没有什么事,就在厨房帮帮忙,晚上等营业结束,帮服务员收好台櫈,打扫卫生,吃苦耐劳而且责任心强,阮桂洪常到灿记,对林伯自是熟悉。

白志毅就更熟了,原就是同搞装修的工友。白志毅自没跟华仔表哥,因装修活不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直没找到什么正经的固定工作,见欧灿辉经营大排档,就找着欧灿辉要求到大排档打工。欧灿辉正想到在大排档工作时间长,虽然仗着年轻身体好,自忖长期这样做下去会吃不消,白志毅正好帮得上忙,便点头让他了当服务员。

原来还担心白志毅说话有点结巴会有点影响,不想歪打正着,白志毅肥头大耳,憨厚老实,讲话有点结巴反倒讨客人开心,常令客人忍俊不禁,便成了灿记的一道活招牌,熟客来了,都高声叫找肥仔,白志毅应得爽快,声到人到,很热情的招呼顾客。顾客有调皮的取笑他,他也不恼,照样热情有加。欧灿辉便把他升做“经理”,重点管迎客服务这一摊,渐渐成了欧灿辉的得力助手,欧灿辉有时早走或有事都可以放心离开,肩头算是轻松了一点。这一次受伤,欧灿辉也很放心给白志毅管理大排档。

欧灿辉出院回家休息了两天,专门请阮桂洪一家在市政府旁的迎宾馆吃了一顿饭,算来两家竟是第一次坐下来同桌吃饭。

那一晚最高兴的是阮桂洪母亲黄三女,她第一次给女儿拉着坐的士,第一次踏足本地最豪华高档的酒店,第一次有漂亮的服务员侍候着吃喝,第一次品尝了鲍参翅肚,不过在第一次品尝了洋酒之后,连声说比马尿还难喝。

阮桂婵就揶揄说,你什么时候喝过马尿?马尿是这个味道的吗?说得大家都笑了。

待吃完饭结帐,黄三女知道这一餐饭竟花了欧灿辉一千多元,眼也瞪圆了,幸好阮桂婵在旁扯了她一下,说,妈,我帶你去东方广场看一个人。

黄三女便问,看什么人?阮桂婵说,这人芳龄二十,生得如花似玉,美若天仙,你若看得入眼,说不定可以做我的嫂子。

黄三女大喜,不禁看了阮桂洪一眼,喜孜孜地说,走,去看看。她还想叫上丈夫,见丈夫和欧国能边走边谈得高兴,便改变了主意,扯了扯特意为赴宴穿上的新衣服,伸手理了理头发,跟着阮桂婵走出迎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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