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第3/59页
约莫一刻的时间,只见一少妇状的女子跨过了门槛,走进了大堂。
那是一个纤细美丽的女子,挽了个盘绕的云髻,穿了一身单薄的却是上好布料的蓝衫,上了些清雅的淡妆。充满着流盼的风情,又有些风尘的韵味,但也还是一个略微有些清高的女子。那女子嘴角含笑,眉梢舒展。
“月娘,这两年可好?”秦千日自月娘一出现便已离开了座位。他问这话的时候,面色凝重,语气沉静,似是有着万般的感慨,又似有着略微的苦涩。他却不再向前,只是身体绷直,双拳紧握两侧。他沉着头,称人不留意的时候,呼了口气。然后淡笑抬眉。
月娘甚是平静,她低首整了整罗衫:“咱们这行的日子啊,你该是明白的。”她说着说着倒是不争气的留下两行清泪。拿出丝织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她仔细的瞧着秦千日,却是越瞧越是伤心起来。索性转了头,端详起一旁的潭宁致。
“这丫头……你朋友?”
秦千日颌首微笑“她叫潭宁致。”
“潭姑娘,这是月娘,自鸣坊的老板娘。”秦千日还没等她们熟络,便又开口,“月娘,我饿了。”他说我饿了的时候,让潭宁致好生愕怪。那语气,像极了一只撒娇的猫,却怎么都不像是眼前的秦千日。
“好,好,我这就差人去准备,你们先坐会儿。”月娘抬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大堂,边走边是摇头嘀咕着:“才回来呢,就喊饿了。”可是那笑容,却是温柔甜蜜的。那般的――幸福,叫人羡煞了的幸福。
潭宁致有些酸意,这月娘虽是年纪长了几分,始终是很好看的,她满是风韵,却又多了分媚气。她究竟和秦千日是什么关系?而这自鸣坊又是怎样的店?
“自鸣坊是扬州最出名的青楼。”像是看出了潭宁致的疑问,秦千日自顾地喃喃答道。他很温柔的继续说,“真的是很出名啊。甚至是月娘,在十多年前的扬州,还是人人争相捧看的花魁来着。”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神特别的潋滟清澈,儒雅,闲静。
这却恼了潭宁致。
“下贱!”揣测着秦千日与月娘的关系,潭宁致更加愤怒起来。
“是吗?”秦千日思索着什么淡开地笑着说,“可是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这温柔乡的,皇帝老儿也好,天下第一剑也罢,甚至是你哥也一样。没有人可以例外。”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嘲讽的重复,“真的是没什么人可以例外的。”
“哼哼,像你这样的闺阁小姐,又懂多少世间的人情冷暖,又怎么能体会得到这类风花雪月的事情呢。”这样的悲哀,这样的伤痛,你又懂得了什么?
潭宁致挥手,巴掌落下,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原是秦千日早有防备,身子倾斜,躲开了去。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我,尤其是女人。”他清敖地抬着头。
“这些日子,算我看错了你,”潭宁致拎起了包袱,厌恶的瞥了眼秦千日,走出了自鸣坊。头也不回。
月娘端出了酒菜,却独见秦千日一人,心生疑惑。
“她走了。”秦千日到了一杯酒,浅酌起来,“月娘酿的梅子酒还是那么好喝啊。”
“不是朋友吗?怎么不留人一起吃了饭再走?”月娘问。
呵。
“我不过是告诉她这里是家妓院罢了。”秦千日夹了块糖醋鲤鱼塞进嘴里,细细咀嚼,慢慢品尝,才下咽。“这菜真好吃啊!”
月娘不语,只是看着他。
曾几何时,原来发生了那么多的变化。
秦千日放下筷子,静静地盯着碗里的饭“月娘你说,这世上的女子有没有会喜欢这风花雪月之所的?”秦千日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你在嫌弃你自己吗?”月娘扶了扶秦千日额前的短发,“你就是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是你,还是那个会吵着让月娘抱,在月娘怀里哭的孩子。”
“月娘,你不问我三年前为什么会回来吗?”
“如果你愿意说,你便会说的,月娘不想勉强你。”月娘打心底里心疼这个孩子,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多吃点菜吧”月娘劝到,“又出去了几年,怪叫人担心的。这里是你的家,在外面累的时候,就回来歇一歇。月娘会一直守在这里的。”
“嗯。”良久,秦千日才开口,“月娘,你说,如果三年前,不是我赶走了李嬷嬷,抢了她的地契,让你接收当这自鸣坊的老板娘,你还会留在这里吗?”秦千日想到那个时候其实月娘已经筹备了一笔银子,要替自己赎身的。只是那之后,月娘还是留在了自鸣坊。
“说到底,月娘还是因为我啊。”秦千日叹气,“如果有一天,月娘想离开,便关了这家店吧。”
月娘诧异着,忽而正色道:“这儿也是我的家,傻孩子,别顾着月娘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吃完了这顿,太阳已然落下了,自鸣坊的姑娘也三三两两地装扮好了,该是生意时间了。秦千日起身步入后院,走过月娘的身边,他自语:“月娘,我是个任性的人,我以为我想做的事,我便是一定要去做的。”
这日,秦千日便住在了那座精致的阁楼里。
已是华灯初照,大堂内的喧嚣不绝入耳,嬉笑声,打情骂俏的声音,还有那些粗俗鄙陋的话语,间或夹杂着叫骂声。而这些,却是青楼一日间最平常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