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一九五七》第51/57页


谷镇华说:我也闻见有烟味儿。

梁枫说:我也闻见有烟味儿。

胡公公说:我也闻见了,那烟呛得我直咳嗽。

二姑娘说:嗯,有烟味儿,我记得。

李戍孟感激地朝大伙直点头,说:我交待,是我在里面烧了书。

几乎同于每一次批判会,老积们开头气势汹汹,可一旦让老反们抓住时机,就扭转过局势,这大概就是李左德所抱怨的那种“不成功”吧。这次追查李戍孟他们本来有必胜的把握,不料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集体为李戍孟打掩护,个顶个鼻子都气歪了。老将张克楠终于亲自出马了,他跳到地上,指着李戍孟鼻尖骂道:告诉你吧李戍孟,今天就是有一万人证明你毁了书我也不信,批判会不会收场,你要交待就趁早,不交待我立刻去向队长汇报,孩儿哭抱给他娘,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我数一二三,数到三之前你交待不迟,到时还不交待别怪我不客气。你听好了,一,二,三。李戍孟咬紧牙关不吭声。张克楠哼了声,大步走出“马厩”。

张克楠来绝的,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心里清楚,真要让管教来出面追查这件事,李戍孟就有大麻烦了。替他打掩护的人也吃不了兜着走。这当儿赵不仁董不善之流自动担当起警卫的角色,不许任何人活动,连上厕所都不行。李左德幸灾乐祸地说:有本事等队长来再施展啊。解若愚顶他一句:幸亏你不是队长,你是队长全我乐岭的犯人一个也没得活。李左德说我是队长就先拿你开头刀。高云纯朗诵起曹植的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李左德说谁和你高云纯同根,你的根长在陈独秀身上,我的根长在毛主席身上。解若愚说你名字左了仍然是个犯人呀,这点你可别忘了。李左德说犯人里头也分左中右,“拔白旗”就是要拔掉你们这路右中右。正丁当着,一脸怒气的佟队长跟着张克楠走进了马厩,又直奔我们的学习组。佟队长盯了李戍孟一刹说:听说你李戍孟胆子很大呀,拒不交待问题,还煽动不少人替你保驾,是不是这回事呀?!没等李戍孟回答,李左德抢先说报告队长,李戍孟对抗运动,是块绊脚石,得搬掉才成。赵不仁附和:得搬掉。董不善也附和:搬掉搬掉!吴复生也附和:坚决搬掉!佟队长点点头,说该搬掉的东西不搬掉是不成的,当然思想改造主要得靠本人,自己搬掉最好,李戍孟你现在当着我的面交待:你把你的书藏到哪儿去了?李戍孟说报告队长,书真的叫我烧了。佟队长说你再说一遍!李戍孟说烧了真的烧了。佟队长哼了一声,说李戍孟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好吧,既然你对自己都不负责任,那就怪不了我们了。说到这儿佟队长把眼光朝所有人一扫宣布道:关李戍孟的禁闭,什么时候交待了问题什么时候出来。停停又说:替李戍孟打掩护的人都竖起耳朵听着:你们识时务就赶紧悬崖勒马,交待自己的问题,不然等李戍孟交待了,咱就新账老账一块算。李戍孟当场被带走了,被带走的还有我的心,我很后悔当初不该将李戍孟的书稿带到医院,这才落到现在这种局面,这局面就像一个死结儿,怎么解都解不开。李戍孟要是交待出事实真相,所有替他打掩护的人都要倒霉,而我还要交待出那个姓董的二劳改,二劳改紧跟着又要受牵连。当然我也可以不交待,但不交待的结果又会是怎样呢?这一点儿也不难预见。

张撰――

收玉米的时候我和张撰有意无意干了并肩,自上次“我乐岭交谈”后再没机会单独过话,一方面“我乐岭交谈”被取缔,另外秋收大忙季节累得精疲力竭,什么也顾不上了。从侧面观察,自王妃被一位老干部带走以后张撰情绪变得十分低落,整天闷声不响地不说一句话,得空就在纸上一幅接一幅画王妃的肖像,画完了就往褥子底下掖。当然也不能指望他能有什么好情绪,咸一句淡一句地劝慰一番也没实际意义。包括这次干活碰在了一起我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不料他倒先开口说起。他说老周你相信不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一句话就证明他仍深深沉浸在对王妃的思念之中。其实这自古流传下来的说法更多的是对人的一种劝慰,给人一种希望,在实际中就不是像说说那么简单的了。无论是书本里戏剧里以及现实生活中,许许多多有情人最终并没有成为眷属啊。我觉得在目前情况下,不应多说中听的话,这样更让他难以自拔,况且我对他与王妃的事确实没看到多少希望。于是我就说了些人生无常世事叵测之类的话,以给他仍忠贞不渝的爱泼泼冷水。这自然不是他所希望听到的话,他的情绪骤然间便激动起来,一边使气般用力将玉米穗子从茎秆上揪下一边冲我道:老周你说得不对,这是悲观主义情绪。我说我是谈我的看法,不代表你,看样你对那句话是深信不疑的了。他咔嚓又揪下一个玉米穗,说:我深信不疑,只要两人真诚相爱,海枯石烂不变心,终究会有一个圆满结局的。听了这话我再次想到他的“美无所不在”,现在又鼓吹起“爱终究圆满”的论调,真是个痴心不改的理想主义者啊。但我不想迎合他可怜的需要,让他回到现实中。这现实就是我们在对自身的许多事情上除意念之外是没有任何主观能动性的,比方我与冯俐,现在还奢谈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自欺欺人吗?我坦言相告,说:老张,那句覆巢之下必无完卵的话你一定早知道的啊,你想我们整个的生活都毁了,别的什么还能单独存在吗?不可能的,只有面对现实才成,否则精神不得解脱,苦恼无边啊。张撰侧目看看我,眼神流露着不屑,说:同样一件事其结果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会这样,有的会那样,一取决于决心,二取决于智慧。我打断他说决心和智慧能使你越过警戒线吗?他说这不是指眼前,是指将来。我说将来是什么概念?他说自是重获自由的时候啊。我说天各一方,音讯全无,就是到了那一天聚首也难啊。我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想的仍是冯俐,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张撰批评的悲观主义情绪作怪,而是客观真实的现实。张撰说我和王妃不担心不能重新聚首,我们一定能重新聚首的。我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把握?张撰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自得神情,说这就是前面我说的智慧了。接着他压低嗓门对我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在这件事情上的对智慧的运用。

原来他倒不是一个彻底的乐观主义者,在他与王妃的爱情发展最顺利感情最炽热的时候,他就想到他们有朝一日将会有天各一方,得不到对方的音讯的可能,于是就事先制定出一套能让他们重新相聚的方案。他们商定,张撰在获得自由以后立即给王妃写信,地址写王妃所在的北京西城区邮政局。收信人写转王妃。因没有再详细的地址,也不会查到姓名叫王妃的人,这信就成了一封无法投递的死信。再由于寄信人地址一栏标明的是“内详”,这信又成了无法退回的信件(即使撕开信查到地址退回也无妨),这样信只能保留在邮政局里,考虑到信有可能被丢弃,张撰须每月寄去一封,这样邮局里就会源源不断收到这无法投递无法退回又不能完全弃之的信件。这一切都是在等待,等待王妃获得自由的一天,那时她只需跑到这家邮电局查询是否有不断寄予王妃的信件即可。然后根据写于内里的地址就可找到张撰。

待张撰将他的方案叙说完我真有点目瞪口呆了。细想想你真得承认,张撰想的这办法天衣无缝而又切实可行的。他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么一个“绝”法子啊。张撰见我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也不再掩饰内心的得意,说老周我说的事情因人而异没有错误吧。我说没错误,没想到你张撰肚子里真有些弯弯绕哩。他又用力掰下一个玉米穗,说道:马克思不是有句名言叫智慧就是力量吗?我们这些人除了智慧还有什么呢?也惟有智慧才不能被人从头脑中夺去啊。尽管我不太赞同他这进一步发挥的话,但我也没说什么。张撰又说:老周,我这个办法也适用于你和你的未婚妻呀,我向你免费提供,只是等你们以后喜结良缘的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他的话使我的心又是一疼。

李戍孟――

知道李戍孟的死讯是早晨。傻朱进了“马厩”里骂骂咧咧地:他妈的李戍孟净给老子添乱哩。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妙,许多犯人也面面相觑。果然傻朱的下句就证实了,他说周文祥快带个人给李戍孟收尸。这句话如同一根大棒敲在每一个人的头上,立时蔫了。个个满脸死灰,就像死的不是李戍孟,而是自己。

我说过对管教将我当成一个专业收尸人我极度的不满,却是不敢怒也不敢言。而这次分配我给李戍孟送葬我不仅没反感,反倒很接茬,我很愿意为李戍孟料理后事。我选择李德志当我的助手(李不久前调到五小队),说来人们也许不信,从他来的那一日起我便想到派他这个用场。说真的,埋了那么多同类,没有比这次埋李戍孟更揪心的。李德志也是一副十分悲痛的样子。在清水塘我俩都与李戍孟处得很好。跟着傻朱出了“马厩”,我和李德志往小号方向走去,却被傻朱喊住,他说李戍孟的尸体不在那里,在火盆地,到火盆地去。

阳光灿烂,和风煦煦,是深秋季节里那种天高云淡的好天气。我和李德志沐浴在明丽的日光中,拖一辆板车去往火盆地。地里的庄稼秆已被砍倒,整个田野空旷旷的,为节省腿脚我们舍弃了道路,从无遮无拦的地里径直奔向目的地。火盆地是农场正南方向的一处地块,离犯人墓地小西地很近。李戍孟一向是个不肯麻烦人的人,要死了也为埋他的人想象得这么周全。一路上我跟李德志谈了让他一起来的目的,即借用一下他的超常记忆力,把老程头脑里的东西装进他的脑袋里。听我讲完李德志点头认可,说尽管这事有些古怪离奇,但终归是一桩有意义的事。就这么我们在路途中将事说定。快到火盆地时我们看见一口水井旁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犯人,再看看,又看见井台边上躺着一个人,我们立刻明白躺着的是李戍孟无疑。不用说那口井就是李戍孟的葬身地。我们加紧了步伐,拉着车从一条水渠上越过去,就抵达了井边。那站着的犯人三十出头年纪,见我们来了说句“我走了”就急匆匆向牢城奔去,一溜小跑如同怕叫鬼咬了脚跟。李戍孟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地上,仰脸朝天,闭眼合嘴,像睡着了,不见一丝死相。我似乎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喊了一声老李,李德志也喊了声“一家子”。

自是不会得到什么响应。我和李德志对视一下目光,摇了摇头,然后把他从地上抬起往板车上放,这时发现他一只脚脖上系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在水车架上。正疑惑间李德志又发现井边一块石头下压着一张纸,他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轻轻吐句遗书就交到我手中。

我毫不费力就认出是李戍孟的字,很工整,稍稍有些女人气。上面这么写着:

朋友们恕我早走一步了。我首先声明,我的自杀不是政治原因,我的女友琳琳死了,我要追寻她而去。收我尸体的时候请拉绳子,这样大冷天就不用下水打捞了。如果我脸上有血迹污渍,请替我揩净,因我不想在阴间相会时吓着琳琳。谢谢啦!

不才李戍孟

看毕我的心情十分平静,好像这一切早已天定,包括他的死与留下这般的遗书,一切都合情合理。如果不是这样倒是十分怪诞的事了。我只是感到困惑:一是他是怎样得到女友的死讯,确凿与否?可别酿成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再就是他怎么从小号逃出,又怎样越过牢城来到火盆地?遗书是什么时候写的?写于小号还是写于井边儿?一切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让人匪夷所思。

我和李德志将李戍孟拖到小西地,又按照他的嘱托将他的面部擦拭干净,将衣裳理好,然后在紧挨着李宗伦的新坟的一座墓坑将他放进去。一切都如我乐岭的惯常事物,用不着多说。

埋葬完我要求姓董的犯人帮我们找到老程,没说为什么要找,只说有一件事情要向老程询问。董的回答让我吃惊,他说老程在几天前已离开农场,要么是回家,要么是进了精神病院。

我看看李德志没说什么,李德志看看我也没说什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想得挺聪明的一着棋竟落了空。我点了李德志的将本想借用他那超常的记忆力,让他将小西地墓场一座座没有标记的坟墓装进脑子里,作为备忘录,而随着老程的永久消失,这一切将永远是一本糊涂账。我长长地叹息一声,心里头充盈着无奈与茫然,而后转念一想,这聪明的一着到底又有多少实际意义呢?活着的人都无着无落的,死了后又何苦要有根有梢的呢?死了死了,整个一座坟场就是个大大的“了”字呀。这么想心里也就释然。回牢城的路上又想着另一回事,就是李戍孟留下来的那本书。我暗下决心:要尽最大的努力将它保存下来,以此作为对好友情谊的报答。

高云纯――

高云纯的倒霉纯是自找。学习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忽然来了兴致,顺手从张克楠手里抽过报纸,说声我来念吧,就念了起来。平日里也有这样的事,谁个感到百无聊赖了就自告奋勇念一会儿报纸,提提情绪。这种情况对高云纯却是头一次,这头一次就惹了大祸事。他念的速度很快,像赶进度似的。念着念着,舌头一没打过弯儿就把“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念成了“法西斯专政理论”。话出口后大概他自己也觉得怪怪的不对劲儿,一下子停住了。几乎就在这一刹,张克楠、赵不仁、董不善、吴复生、李左德一伙老积们像发现“马厩”里起火一般,跳下铺争先恐后逃命而去。自不是起了火,也并非是逃命,而是去找管教报告高云纯的反动言论。报告的人去了,留下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高云纯一时间吓懵了,一声连一声地问念错什么了吗?念错什么了吗?没人应声(要知重复反动言论也是有罪的),惟有解若愚嘟囔句:老高你勤不着懒不着念什么报纸呢?纯粹没事找事。高云纯听了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他清楚自己平日总跟老积们作对,这遭一不小心犯在他们手里必定在劫难逃。

“老积”们回来了,个个脸上挂着称心如意的神情。这个不觉奇怪,奇怪的是没有管教跟着来。往常可不是这样子,往常遇上这种事管教会立刻赶来“处理”。今天怎么无动于衷呢?

再一怪是老积们坐下后也不提这回事,像没发生过一样,张克楠接着读报纸,只是接受了高云纯的教训,读得极慢,一字一字单个从牙缝里往外挤,念完也无他话,宣布散会。

不到熄灯时间,别组还在继续学习,念报纸和发言声搅合在一起像要把马厩顶冲破。直到这时高云纯仍还蒙在鼓里,不知自己究竟犯了啥天条,看他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我有些不忍,便不动声色地靠近他,又同样不动声色地指出他的罪行所在。只听他喉咙里咕咚了几声,没放出音,模样儿就很难看了。

大概在熄灯前的几分钟,被人称“狗肚子盛不了三两水油”的李左德终于沉不住气了,嘟囔句:他妈的瘦驴拉硬屎躲过初一能躲过十五去?这句话尽管有些“含蓄”,可大伙还是体会出其中的含意来,不由恍然大悟了。原来管教不急着“处理”是留出时间让犯人自己“表现”,按照“态度见立场立场见行动”的说法,是否真心靠拢政府,最终还要看行动。对于这件事行动就是揭发不揭发高云纯。这一招确实是很“邪乎”的,一时间,马厩里空气很紧张,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Y字路口上,一边去是靠拢政府,一边去是靠拢自己的良知,何去何从自己选择。

再一个沉不住气的是高云纯本人,倒不是对所面临事态的惧怕,而是他不想让大伙为他担干系,他找这个说说,又找那个说说,意思是一个:去揭发吧,揭发吧。揭发不揭发对我没啥两样的。他的心情可以理解,也确有道理。但他却忽略了一点,揭发与否对别人而言,却并非“没啥两样”。

佟队长――

还有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是佟队长,第二天晚点名他便就此事发表言论了。他先是谈到种麦子的事,谈到颗粒归仓的问题,又谈到“拔白旗”运动的问题。从这个问题就跳到了有人“攻击污蔑无产阶级专政”的问题,说到这声调就变得十分严厉了:有人说拔白旗拔白旗,惟见红旗不见白旗。真是这样吗?不,不是,这些天我们已经拔了不少的白旗,可是在昨天又有一杆白旗高高飘扬了。伟大领袖毛主席说,有毒草就要铲除,我们说有白旗就要拔掉,昨天当场就有人拔了,这很好。啥是积极分子?这就是。今天呢又有人拔了,革命不分先后,拔白旗不分早晚,也行。但是还有人对白旗有感情哩,要保这杆白旗哩,怎么办呢?上次我们追查一个散布对党的劳改政策不满的人,给了他三天的时间(我明白指的是我),还不错,到第三天上他认识到抗拒是没有出路,交待了。这次嘛还给三天的时间,在三天内揭发不算包庇,三天内不揭发的以同案犯论处。我们是说话算话的,决不心慈手软。谁要不相信的话咱还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回到马厩大伙都心事重重的,是啊,谁又敢忽视佟队长那句已成口头禅的“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呢?也都深知他的确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真的有一个何去何从的问题,我想的可能比别人要多,因为佟队长在队前不点名地提到了我。我告诉自己“自首”与“揭发”不是一档子事,自首是用脏水泼自己,揭发是用脏水泼别人。干这个不管是否会给他人造成影响都是“不齿于人类狗屎堆”的事,要干也实在不易哩。我又想佟队长说今天又有人拔了高云纯的白旗,这人是谁呢?

《渔父》――

将古人弄进现实里来不是故弄玄虚,也并非搞什么时空交错,而是司马迁笔下的人物忽然与我们这些现代人有了瓜葛。事情是这样:不知是谁首先在地上发现了一张纸,拾起来看看又交给了身边的人,身边的人看看再转给身边的人,就这么三传两传传到了我的手中。只见纸上是铅笔抄写的《屈原列传》中《渔父》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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