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秘密战》第40/60页


延安有所日本公民学校,各根据地抓到的日本俘虏集中到这里,由日共领导人冈野进(即后来的日共中央主席野坂参三)教育培训。这里的日本学员很多都转变思想,同情中国的抗日战争,还组成“日本反帝大同盟”,向日本人和国外宣传抗日思想,策反侵华日军。因此,这个学校也就成为日本特务机关的渗入破坏对象。

有个日本兵学员被借调到边区高等法院协助工作,同时监管改造。说是监管,其实相当自由,这个日本人满延安晃荡,抗大上课去旁听,部队训练去观看,延安召开群众大会还上台发言,显得相当进步。后来因为受怀疑而被捕,两个战士押送,一人放下枪去大便,这个日本人便抢枪打死两个押送战士,用指南针引导向黄河方向逃跑。边区各地都有锄奸组织,这个日本人混不过关卡,就强迫农民做饭,却被农民悄悄报告锄奸部门。就在这个日本特务用裤子装满馒头,扛在脖子上赶路的时候,延安市公安局派出的一个班及时赶到,将其击毙。①陕甘宁边区的锄奸工作既声势浩大,又组织严密,明里暗里织就天罗地网……无论是日本特务还是国民党特务,都将派往边区视为畏途。沈之岳等人进来不久,看到前程危险,就自己开溜了。

第六章 反间谍与反间计以“拉出来”对“拉出去”(1)

建立间谍,一般有两种方式:打进去,拉出来。

打进去——派遣自己的秘密情报员潜入敌特机关充当内线。本书第五章中描述的间谍就是这种实例。

拉出来——争取敌特机关的人员为我服务充当内线。本章着重叙述这种间谍。

间谍工作的实践证明:“打进去”比“拉出来”要难得多。任何一方的情报、保卫机关都十分重视入口,新人加入一律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入口之后,还有重兵把守的通道。混过政审加入组织的间谍,要想调到能够掌握情报的岗位,还要经过多道筛选。因此,派遣间谍建立内线,往往是长期而艰巨的工作,难以适时收到效果。

选择敌特机关之中关键岗位的人员,加以诱导,使其为我服务,则是立竿见影的事情。国民党早已在使用中共叛徒上尝到甜头,因此特别注重对中共采用“拉出来”方针。抗战初期,国民党拉出去中共政治局委员张国焘,拉出去红军高级干部徐梦秋,拉出去不少共产党干部。国民党毕竟掌握全国政权,施展“拉出去”的方略相对便利。

边保的富平外勤据点,位于“囊形地带”关中分区的南端,正是对西安斗争的最前线。1941年年底的一天,关中剧团的团长何志德急匆匆来到设在交道镇的外勤据点报告:自己的族兄何某叛变,拉拢自己投敌!

接待何志德的边保外勤干部秦平大吃一惊——这何某可是个著名的进步人士!西安事变前后,何某是“西北青年救国会”的领袖人物,遭受国民党的迫害,位列闻名遐迩的“西北五青年”之一。此人怎能叛变呢?

搞锄奸工作,对于秦平也是一个新的课题。秦平原名强万夫,山西介休人,1936年参加牺盟会,1937年到山西决死队从军,10月由钟赤兵介绍到延安找周兴。起初在抗大锄奸部,1938年2月调到边保一科(情报科),后来到陇东做外勤工作。1941年2月,刚从陇东调回延安的强万夫,又被布鲁派到边保的富平外勤据点,公开身份是警备司令部的联络科长。同事张季平说:你强万夫这个名字敌人知晓,给你改个名,我叫季平,高鹏飞叫富平,你就叫秦平吧!于是,强万夫就变成秦平了。

何志德向秦平详叙经过。富平一带是国统区与边区的交界之地,何志德在边区剧团工作,族兄何某就在五里外的国统区淳化县通润镇税务局工作。前些日子,何某托人捎话,说是有要事相商,要找何志德面谈。路又不远,何志德没有请示组织就当晚上路,从小路绕过国民党的检查站,顺利到达通润镇。见到何某就发现不对头。何某明确要求何志德秘密自首,在边区充当中统的内线!何志德不答应,何某就拉下脸子威胁。磨到半夜,何志德假装解手,披着何某的棉大衣,连夜跑回边区。

关中地委书记习仲勋与富平外勤组长曲及先研究决定:诱捕何某。

何志德假装同意何某的要求,托人捎话过去,约到边境的一个小村见面。何某一来就被秘密逮捕,押到地委驻地马栏镇。突击审讯发现,何某被国民党逮捕之后自首叛变,加入了中统特务组织。考虑到何某过去的革命经历,边保外勤组打算将其逆用,派回中统充当内线。

何某没有等到释放就冒险逃亡。这天清晨,乘警卫战士疏忽之机,何某突然窜出禁闭室,战士猛追,可那何某跑得比兔子还快,眼看就要翻过杨家山。警卫队长王天民是个神枪手,操枪瞄准。秦平大喊:“王天民!不要打死,往地下打!”王天民朝何某脚下开枪,打起的石头击中何某的脚面,何某当即倒地,被追去的战士捕获。

一个赫赫有名的革命青年,也会被国民党拉出去做特务!事实使人看到:“拉出去”比“打进来”更危险。陕甘宁边区的锄奸工作,既要防止敌特“打进来”,又要防止敌特“拉出去”,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防止“拉出去”的任务更加重要!①都知道“拉”比“打”有效,那么,人家能够从我们的队伍之中“拉出去”,我们为何不能从他们那里“拉出来”?

难啊!不是难在别人不让拉,而是难在自己不肯拉。

周恩来创立特科的时候,特别注意运用“拉出来”的策略,曾经从国民党中拉出鲍君甫,起了很大的作用。可是,接连执掌中央的左倾领导却满眼都是死敌,在党内搞“残酷斗争”,对中间派要“无情打击”,至于敌人营垒嘛,更是“铁板一块”。连自己人都要推出去,根本谈不上“拉出来”!

抗日战争时期,中共中央在秘密工作方面也纠正了过去的左倾政策。到达陕北后,毛泽东在《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中提出:“他们能够拉了我们队伍的坏分子跑出去,我们当然也能够拉了他们队伍中的‘坏分子’跑过来。”

在军事上擅长积极防御的中共,在情报战中也采取积极防御的方针。对付国民党的“拉”,共产党最好的防御也是“拉”,以“拉出来”对“拉出去”。1941年12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改进情报工作的通知》:“不会利用敌人内部一切能利用的人(进步人士、动摇汉奸、投机分子、失意分子、叛徒等等)则内线工作不能得到大的成绩。”有了中央的上方宝剑,情报部门就放手在敌营之中开展工作。

国民党本是革命起家,吸收特工人员也以革命理想为号召。可是,掌握政权的国民党正在走向腐化,就连抗日也要张学良兵谏,这就失去进步的号召力。于是,已经进入国民党特务机关的进步青年,就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念头。

第六章 反间谍与反间计以“拉出来”对“拉出去”(2)

虽然没有掌握全国政权,却引领着全国的进步思潮,这就是共产党能够“拉出来”的独有优势。

1939年秋天的一个夜晚,重庆曾家岩的八路军办事处,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国民党军统电台的军官张蔚林和冯传庆。

张蔚林出身江南士绅家庭,读书时深受一位进步教师的影响,可是这个教师却被国民党特务杀害了。张蔚林怀着抗日救国的志愿考入杭州无线电训练班,毕业后被军统派到皖南敌后潜伏。在敌后,张蔚林亲自看到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坚决抗战。后来,张蔚林又被调到重庆,在卫戍司令部稽查处电讯监察科工作。在后方,张蔚林又亲眼看到国民党在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冯传庆毕业于上海南洋无线电技术学校,在交通部系统的威海电台、天津电台工作。由于擅长从纷乱的无线电讯号中排除干扰,被军统看中,调到重庆任军统电讯总台的报务主任。

张蔚林和冯传庆因工作而相识,因信仰而相交,两人无话不谈,决心一起投奔延安。于是,两人结伴,冒险来到重庆曾家岩八路军办事处。

曾家岩位于重庆市郊的一处红色岩石之上,又称红岩。这里的机关对外称八办,对内还是中共南方局,领导着西南、华南的中共地下组织。南方局军事组接待这两个军统军官,决定让他们继续留在军统系统工作,获取情报。不久,又发展二人为秘密共产党员。

军统电讯总台设在重庆两路口浮图关下的遗爱祠,是个由美国援建的现代化电讯中心。从这里发出的电讯,指挥着军统在海内外的数百个秘密情报组织,数十万秘密特工。冯传庆在电讯总台的职位仅次于台长,管辖军统在海内外的数百部电台和上千名报务人员。冯传庆的位置,可以掌握军统的核心秘密。

张蔚林任职的重庆卫戍区电讯监察科,负责监听重庆地区的无线电讯号,控制无线电器材。正可以保护重庆地区的共产党秘密电台。

这两个从军统之中拉出来的内线力量,组成潜伏在军统之中的情报小组,其作用十分重要。为了保证安全,南方局军事组禁止他们再到曾家岩来。

由谁联络呢?南方局军事组组长叶剑英手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女情工人员,中央组织部刚从延安派来的黎琳。

黎琳原名余硕卿,在成都建国中学读书时,结识中共四川省军委委员车耀先的女儿车崇英。车崇英介绍余硕卿等进步同学加入“民先队”,在成都宣传抗日。在车耀先的支持下,余硕卿等十个同学又秘密前往延安。在陕北抗大读书的余硕卿改名黎琳,成为延安的一个活跃人物。每当集会,黎琳都指挥大家拉歌,保留节目是《拿起刀枪干一场》,以至于赢得“干一场”的外号。抗大毕业后,黎琳又参加军委的无线电训练班。考虑到黎琳的姐夫是川军师长,中央组织部将她派回四川,准备做川军上层的统战工作。

黎琳到曾家岩八办报到时,叶剑英正在物色人选联络军统的电讯小组,于是,黎琳又改名张露萍,成了张蔚林的妹妹。

张露萍在军统中又发展赵力耕、杨洸、陈国柱、王席珍等人,建立了军统之中的共产党支部,年方二十的张露萍任支部书记。

这个秘密支部很快拿到军统所有电台的呼号、波长,这就使得军统的秘密电波无处匿藏,都暴露于中共侦听之下。通过赵力耕、杨洸这两个报务员,张露萍可以拿到军统总台收发的电报稿,就和冯传庆、张蔚林一起琢磨破译。一次,从戴笠发给胡宗南的密电中获悉,军统准备派遣一个情报小组携带电台潜入陕甘宁边区。这个情报提前发到延安,军统的情报小组刚刚进入边区,就被守候的边保人员捕获。这个案例被共产党公布,作为国民党对友党进行谍报活动的证据,搞得戴笠相当被动。①举国抗战,谁能高举抗日大旗,谁就赢得人心。可是,蒋介石的首要任务是保住手中的权力,未免在国内各派别之间勾心斗角,这就输了共产党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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