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全集》第63/86页


林子衿瞧她痴痴的样子,忍不住咧嘴笑了,眉眼弯弯,软唇绷紧了,失了血色。

“你这孩子……”桃妈妈哽咽,“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怎地好似个病秧子。”

她笑而不语,静静瞧她唤着丫头准备热水,拎来食盒,前后忙活一通。她顺意地吃饭、梳洗,听桃妈妈前言不搭后语地讲娘亲往事,讲那段相识、相恋,恍若梦境。她小心翼翼地帮她綄起长发,指尖滑落,铜镜倒影,仿佛时光流转,廿年前,也是佳人如水,笑颜无双。思及此,桃妈妈指尖微颤,泪水滑落。

“桃姨。”她转过脸来,拉着她的手追问:“我娘……她可生的好看?她可是长得像你?”

林子衿此时心中说不出地踏实,这年纪与娘亲相仿的女子,待她温柔的女子,仿佛便是失散相见的亲人。虽也有人真心待她,却与这般母爱不同,云小青离世后,她头一遭萌发那幼时膝下撒娇的情愫。

桃妈妈轻轻摆正她的面颊,对了那铜镜,温言道:“我尚不及你娘十分中的一分,倒是你,出落得像她当年。”

“桃姨,你一眼便知我是子衿?”她朝后靠着她,虽闻不惯那甜腻香气,但也一时温暖的几欲落泪。

“桃姨这双眼,不会看错。若是有人假扮了林道长,扮了梦姑娘来蒙骗,那一眼或许辨认不出。只是……”她抚上她的小脸,爱惜道:“你是她的亲生骨肉,眉眼间的神情仿佛她与他的结合复生,假不了,错不了。”

林子衿这一刻不知是否该拜拜天地神明,她曾想独个游荡世间,或许今生难再见亲人,却没曾想,入了悦城,便到了家。她笑盈盈地穿上娘亲的旧衣,凭栏立在二楼,看的桃妈妈一阵眼花。

“桃姨,你真可帮我找到子佩?”她蹦跳着进屋,纯净与当年女子如出一辙,只是少了一分柔媚娇扈,多了一分天真无邪。

“你与她是孪生,桃姨自然可认得出,人来人往的鸳鸯楼,确是条寻人的捷径。”

林子衿歪头沉吟,嚅嗫道:“她换了名字,唤作斯梦。说是孪生,却比我美,是我见过最美的。”

“林书豪与冯若梦,他俩的孩儿可有不美之理。”桃妈妈笑叹,扭脸见贴身丫鬟进门来报,说是前堂生意有人捣乱,需得去照应。于是恋恋不舍离了小屋,叮嘱她切勿出院,下了木楼梯,那通幽曲径上,一步三回望。

这杏子楼已冷落了快二十年,只因这份姐妹情深,日日打扫,细心照看,仿佛冯若梦不曾离去。桃儿韶华不再,沧桑风蚀面容,更加焦熬心境,她行至月亮门,忍不住回看,越过一树火红海棠,是绝代佳人最爱的落梅衣裙,晚风飞花之中,茕茕孑立。时隔今日,回忆中万幸是,她走时佳偶相伴,挚爱相随,一生何求。

铁面真相

掌灯时分,干爽的花香中,偶见小虫悠闲转出圈圈绕绕,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笼,闻不见莺声燕语,难得喧嚣中清静幽凉。林子衿心境恬然,摽在二楼的木廊上,一个巧跃,坐上围栏,双腿晃荡在外,若是外人瞧见,免不得为她捏把冷汗。同时景致清新的杏子楼,先前住的是个狡黠聪慧的,这会儿容貌相似的姑娘,却满脸心无城府,举手投足憨态可掬。

她已睡了半天,此时自是精神抖擞,在屋里自困了一阵子,寂寞难耐,便出来转悠,平素倒头便做梦的林子衿,这才觉得夜长难渡。她吹了会儿凉风,眼前海棠开得正艳,花瓣飘零若纷纷红雪,虽不懂诗词歌赋,却被这份浪漫怡然打动,她呆呆发愣,飞身飘然至树下。伫立之时,花雨飘洒,轻点在肩头,沾染了一身香甜。

笑意沉沉地,她抬着双手,扑蝶似得去寻那花瓣,正玩得尽兴,忽而风停雨静,只剩下几片嫣红翻转落地。林子衿挑眉撅了嘴,仍想瞧那下花的美景,走近朝那树干抬腿跺了一脚,树枝摇晃,却不见花散飘飞。

这倒奇了!她在树下仰头,左瞧右看望不出端倪,于是足下一蹬,无声飞上。左脚踹在树窝,右脚顽皮的甩着,脑袋探进丛丛花束中时,香浓扑鼻,却也让她心中一凛,耳边窸窣响动,虽细不可闻,但足以让她骇然。

她抽身松了腿脚,腕子才从树枝上滑落,便被一张冰凉的手掌攥住,只觉得那里咯噔骨头响了一声,身子便不听使唤地被扽了上去。她屏气一霎,人已入了火红的树冠,未及挣扎,背上两处穴道被人封死,喉咙四肢皆动弹不得。

自桃妈妈离开到这会儿,已过了半个时辰,哪里见着人影,不知这树上的贼人何时到的?林子衿心中嘀咕,身后渐渐传来模糊的体温,那是因地方狭小,前胸贴着后背。正欲哭无泪的当儿,耳边又传来响动,却是步履轻盈的脚步声。她想探头,便见领子后面伸出一只男子的手来,恰好敞亮视线,对着树下不远处一绿衫公子。那公子摇了摇折扇,四下张望,不耐烦地扇了几下,忽而转身,才见另一蓝衣公子翻过墙头,缓步走来。

“你怎么才到?怎么不见那随行的姑娘了?”绿衣的开口,是个女声,且让林子衿心中一悸:怎地这般耳熟?

她转转眼珠,再听,是那蓝衣的开口,喉咙沙哑,混沌不清:“那小子是逼你嫁人,这才来求我吧?”

“七皇叔,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上回助你夺了那宝贝,不知你可得了秘籍?神功练到了几成?”女子被他将了,反唇相讥。

蓝衣男子不语,背手身后,静了半晌,钝瑟道:“逃婚之事,不难。只是这回,你需帮我寻找几个故人。”

“什么故人?若是我认得,自当助皇叔一臂之力。”她喜出望外,往前一步贴近。

男子又是一阵沉吟,缓缓抬起头来,往这海棠树上瞧,不动神色地转着一双眼。林子衿心中似沉了一滩冷水,湿嗒嗒地凉了心口,她已认出那是姜采薇,而七皇叔,自是那日血战的高手。她瞧着眼前那只手松了劲儿,遮挡住视线,移到自个儿肋下,双指着力一点,登时憋得她禁了呼吸,待树下人再次开口,那人才缓缓松开。

“你与我近些,记下人名。”七皇叔语毕,便是一阵躁人的寂静。

“记下了,定在中秋月圆前办妥。”姜采薇兴致勃勃,与那男子简练话别,分别一北一南地离了院子。杏子楼前,复又归于平静,只听得海棠花随风沙沙作响,虫鸣参差。

林子衿竭力忍着,不想往事幡然而来,正全神贯注,忽然穴道解开,她便扑通一声,摔倒下来。腿上大概是磕伤了,但麻木不仁地顾不上疼,眼瞧着树上落下一人,稳稳立在眼前,一身夜行衣,黑洞洞地铁塔一般。她怯生生地往后爬了两下子,那人也跟了过来,模样曝在月亮下,面上银光锃亮,原来是晌午酒楼里的黑衣斗笠,只是换了张面具。

她嘴上一努,最终噤声,心中忌惮不敢开口。想起方才他捉住自个儿那恐慌,爬起来就跑,刚起身,脖领子便被他抓紧了,勒的喉咙干呕不止。

“咳咳……”她被他一路带着,飞身上了二楼,背后力道猛地推动,跌进那满是瓶瓶罐罐的药房。她脚下不稳,几个踉跄,余光瞥见那男子挥手,变戏法似的关了门窗,闪身到跟前,长臂伸出扼住她的喉咙,抵在房柱上。

林子衿煞白了脸蛋,死命去扣他的手,见他纹丝不动,露出的半张脸,冷得浮霜。

“你是姜安成的人?”他薄唇微启,头一遭讲话,凉飕飕地与浑身杀气相得益彰。

她没了力气说话,摆手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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