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全集》第73/86页


他对这般悲戚模样生厌,衍生出几分气恼,草草答道:“我下山时已将他们送了西天。”

“诺!”她猛地向后跳起,泪水夺眶而出,发狠咬住的下唇已脱了层皮,“你……你怎能如此狠心!”

他无言一笑,抬眼去迎她,继而站起身来,坦然踱出小屋,背影遮挡了她的泪流满面,隐忍不住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填满了黑暗。她久不能抽离悲痛,沉浸在自责之中,忆起幼年烂漫回忆,更加痛不欲生。正难以自拔之时,忽而警醒,夺门而出,身影在月光下转瞬即逝,却是入了林子衿的房。

“林子衿!”她扑近了,替她解穴,一阵死命地摇晃,直到听她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才瘫倒在地。

“贾姑娘?”如梦初醒的揉揉眼睛,林子衿兀自坐直了身子。

“是我。”她撕了面具,定下心神粗喘片刻,才扶着她缓缓起身,瞧着她转惊为喜,天真无邪的模样,心内刺痛,泛起悲凉。“子衿,你可恨我?”

“恨什么?刚才程大哥说的?”她方才独个儿躺着,琢磨了半晌前因后果,虽未全明白,但知斯梦定是曾做错了事。

“我曾险些害你丧命,累及程音受伤,夺了你的紫玉……”她渐渐泣不成声,膝下也软了,拉着她的手臂又沉坐在地上,将兰雀山蓄意所为,娓娓道来。

“子衿,你只当没有我这个妹妹,快些离了这险恶之地。”末了,斯梦见她呆愣在原地,羞愧难当地叹了一句。

“阿梦……”林子衿却仍是在云里雾里,见她痛难自抑,登时忘了诸多前情旧恨,凑过来蹲着,紧握了她手掌,慌张地搓揉。她虽有些怨她,尤其是伤了程音,但还是不忍责怪,只低喃了句:“你我若是早些相认,便省去了那些波折。”

“阿梦那般并非本意,只想与他长相厮守,却不知那日子竟是遥遥无期。”

林子衿并不明了那悲凉心境的缘由,听她提及男子,只道是先前所言的情郎。“阿梦,可是没寻着新郎官?你别急别恼,日后咱们姊妹一块儿,你要寻他,我便帮你。”她又伸手给她抹泪,没自觉自个儿也湿了眼眶,吧嗒落下一滴泪来。“我知你是想他,越想见却越瞧不见,不如干脆不惦记,哪天重逢了,便开怀了。”她说着,尾音儿却越来越低,又痴痴地落了两滴泪,才觉出这是撒了谎。一刻前哭湿的枕头还未干,那便是久未谋面的心境,哪里像她胡说的那般开怀。

“子衿……”她见她湿了衣襟,抬起头来,有所顿悟似地,叹了一句:“男子多是薄情,女子却多是薄命,你切勿草草交心予他人,像我这般痛的死去活来。”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却仍解不了她心中所虑,抓了她的手掌,细细问道:“你可仍是心系程音?方才见了为何不说明?”

“我……”林子衿再提往事,揪心的疼,支吾着将那雨夜的绝情话重述了一番。斯梦自是替她不平,但又疑虑重重,二人从地上移坐回床,夜残更漏时,扯了一床被子遮在身上,秉烛夜谈。纵然思情两人辛酸,望明日不知光景,但林子衿心中十分快慰,姊妹早已相认,肺腑之言却是头一遭倾吐,她听她讲述清风山下的童年,悄悄往那边移了移被角,终于觉着,似乎有团热乎乎的,贴近了胸口。

空留余影

十五之夜,月华如梦,花香袭人。御花园中,嫦娥邀舞,乐音靡靡。任人如何烦恼,也抵不住这般逍遥景色,忍不住沉醉其中。

斯梦抬头望了望圆月,耳畔还回响着林子衿昨夜所言:本以为是心中牵寄,见着了才知是爱的心疼;以为只是喜爱,分别了才知,少见一刻便喘不上气来;我想若是我一人不自在,换得两个人欢喜,那也值得了。

她初次听了,怒得登时想剐了那潘琪玉,但转念又再思忖,却悟出个道理:或许,让他舒心顺意,自个而才爱的坦然。而此时,眼前手中的木盘,正寄托了这份犹豫。

“贾姑娘,快快进去吧!皇上赏舞正在兴头上。”曹公公兴冲冲地小跑而至,捏了她的腕子往里送。

“谢过曹公公。”她勉强抿抿嘴唇,袖管一褪,溜出个锦囊,正巧跌进公公手里,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散开了。她送了贿赂,自是一路通达,碎步进了花园,行至羽翅亭外,听见里头另有个男声低沉而言,正是姜仁翦。

“皇兄,行兵布阵,最怕失了先机,臣弟已派人跟了右相及颜将军,他二人未得皇命便擅自调遣兵将,其中必定有因。”

“四弟,这花好月圆之夜,咱们别讲那些大事了,荒废了佳人美景。”姜皇和善笑笑,拉他坐下,挥手唤来身后人。“来,你我对月小酌,岂不美哉?”

斯梦端着酒壶酒杯轻步移上,余光瞥见姜仁翦一脸沉重,听他又讲:“皇兄,姜安成伺机而动,十五之夜必有所为,不如让臣弟调来悦城外驻守骑兵营……”

“四弟你啊,为人正直,有勇有谋,诸般好处却唯独少了一份闲情雅致。”他仰头笑着,宽袍一挥,伸手取了斯梦盘中的羊脂杯,递到他手中,劝慰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斯梦目光如钩,抓着那杯子,瞧着它移到鬼王爷手中,停顿片刻又游移回姜皇指间。

“这御酒,还是皇兄自己享用吧。”他显是不悦,也不避讳,坦荡荡地挂在脸上。她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却多了一分不忍,姜皇确是个好人,除却优柔寡断,或许正是个盛世贤帝。思及此,竟看不下去,躬身埋首退下,神色没落地出了园子。

姜皇仍是一副好脾气,他无奈笑笑,举杯欲饮,挨到唇边却又放下,忽而站起身来,展颜笑道:“那程老弟,剑法果真精妙得很!”

姜仁翦循声立身,远远瞧见享云殿外的空场上,白衫男子与银光化作一线,行云流水间,剑气锋芒内敛。“皇兄!你怎可容个身份不明之人,在宫内带剑?”他终于忍无可忍,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姜皇一时警醒,自觉理亏,心中涌起几分烦恼,霎时减了饮酒兴致,抬手唤来曹公公:“什么时辰了?几时巡游?”

“回皇上,朝臣皇子已在殿外等候多时,车马备好。”

他轻轻揉了揉睛明,稍感疲累,拖着微哑的喉咙道:“这西域进贡的蜜酒,赏给程音吧。”

一轮明月,千里江山,却是愁思各异。享云殿外,丛丛墨菊开的争艳,掩映长青混杂其中,郁郁然而不乱。风行影动,花草中依稀可见几件粉嫩的绣花袄,几声娇笑若隐若现:

“这个便是程音!”

“果真……像姊姊传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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