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生存手册》第244/291页


曼曼气笑了,道:“是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惯于把人命捏在手心。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你们只要自己高兴,想怎样就怎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旁人都是地上的蝼蚁,肯抬脚踩踏都是这些蝼蚁的荣幸。不过是个玩笑而已,谁敢和你们当真?”
男人皱了皱眉,有点烦躁的挥手道:“算了算了,这回是我不对,你也甭在这阴阳怪气的说反话。”认错的话想也没想就溜了出来,说完就有点后悔,可是看着这女人脸上带笑,眼底却写满了痛楚,真是比哭还让人难受。
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曼曼闭嘴不吭声了,她别转了头,连看一眼这人都嫌烦。
他就是高高在上惯了,做了再大的错事,肯说一句“我错了”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觉得是给对方多大的脸面。
可做错了说句“对不起”就能弥补吗?
如果可以,她捅他一刀,再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成不成?
但这就是这么个世道,谁有权有势谁就是大爷,他说什么做什么,连理由和借口都不必找。要说活该,只能说她投错了胎,若她投生成公主、皇妃,到时候草菅人命的就是她了。
曼曼闭着眼道:“那么奴婢可以走了吗?”
“别呀。戏台子都搭好了,你猛的撤步,这台戏还怎么唱?”这男人拦住她,想了想道:“要不然这样,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好了。”
曼曼睁开眼,朝着他望过去。他很慎重的点点头,眨着长睫毛,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那意思似乎在说:“提吧提吧,我有求必应。”
曼曼忽然自失的笑了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忠诚,只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女人忠贞,只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
这一瞬间,她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动摇。
不怪乎人人追求功名利禄,有权有势就是好,不说要什么有什么,不说非要拿捏欺负别人,单只说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就有着无上的诱惑力。
如果她不是个孤女,不是个人人可欺的通房丫头,她何至于活的如此辛苦?她不过是想嫁个普通的男人,过着平凡的生活,生两个可爱的孩子,可连这都不能够,总有人从中做梗,无端端的还有人劈手来夺,叫她不得安生。
说不恨,怎么可能?可就因为她无能为力,所以她连恨的对象都没有,除了让自己彻夜辗转反侧,不得安宁,没有任何益处,她只好假装不恨,假装不在意,假装可以忍耐、牺牲。
曼曼笑的有点瘆人,笑的眼角泪都滚下来了,她点点头,道:“我有两个要求。”
那男人点头,道:“那就两个。”
曼曼心里一片空荡。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做这个选择对不对,如果陈云正知道她又轻易的便放弃了他,一定又该说她不信任他了。
是,她不信任他。她明白他的难处,她知道依着他的能力、地位和身份,短时间内无法和文初若以及她身后的文大人对抗,她也懂得这些事急不得,不在一朝一夕,总有解决的那一天。
可时间太长了,她等不及。
这些,她明白,文氏也明白,因此她不会干看着坐等陈云正势力渐大,形势渐强。现在她尚能忍耐,只不过因为曼曼和陈云正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可文初若总有忍无可忍的那一天,曼曼自己可以承受她的荼毒,可她没法让峻哥儿活在这种低迷的氛围中。
哭什么呢?
曼曼觉得自己实在好笑。
不怪得人们都要巴结位高权重者,因为他们能给自己想要的。如果眼前这个男人可以替她解决现在对她来说十分棘手的问题,什么自尊,什么骨气,什么忠贞,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屈服、放弃。
因为得到的太容易,不用吃那么多的苦,不用受那么多煎熬。
她心心念念的,也不过是带着峻哥儿过平实踏实的日子,对于陈云正,对于昔日的感情,她早就放弃了。
那么目前的选择,对她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曼曼抹掉眼角的泪,克制着那种让她要沸腾的力量,缓而低沉的道:“一,请您还我自由身,二,请您帮我要回孩子。”
她浑身都在抖,抖的如同秋风中吹落在地,打着旋低吟的枯叶,翩翩如垂死的蝴蝶,没有一点生命力,只有凄清的绝望。
可她笑的那样扎眼。
就好像明明知道必死,却还是为着那一点光亮和温暖,执拗不懈、不屈不挠,哪怕接下来便是粉身碎骨,她也情愿。
这两件事,对于这男人来说还真不是难事,他很痛快的道:“成,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个要求,你得拿你的感情来换。我要的可不只是你的人,我要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
曼曼用一种打量疯子的眼神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心想,不管他多富有,不管他有多大的权力,只要他还是人,就有为人的可怜和可悲。
是人都有自己得不到的人和事,时间愈久,有些人想通了,虽不甘却仍能放手,有些人却想不通,放不下,终是成了执念。
这人到底有多缺感情,竟然要从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交易而得?莫不就是他口中的霁霁?
可见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幸福。幸福看起来轻而易举就可以握在手心里,其实远远不是那么回事,大概人们都在追求着自己以为的幸福,孰不知有些幸福永远都得不到,而有些幸福,即使得到了也不过尔尔,反倒是在追求的过程中随易放手的那些东西,握住了才会拥有真正的幸福。
曼曼镇定了一下心神,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拿来做交易的,奴婢刚才说了,奴婢一无所有,您要的感情,奴婢现下没有。”
这男人眼一瞪,随即道:“那便算了。”她什么都没有,跟自己做什么交易?
曼曼却只是轻扯一抹笑,道:“尊驾别急,容奴婢细禀。想要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您得不到呢?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可您都不中意,凭她花容月貌都是白搭。您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对您全心全意的感情,这份感情之所以贵重,是因为它的唯一。奴婢不敢妄言,这样的感情,奴婢确实没有,因为感情这东西,在奴婢这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对奴婢来说,总有许多东西要比这样的感情更要紧,因此就算奴婢口中主着会把这唯一的感情捧到您跟前,只怕您也不稀罕。如果奴婢只是像一个奴婢侍奉主子一样对您无比忠心,您想来并不满足吧?感情是对等的,不是用黄金白银可以买来的,而是用真心真意真情换来的……”
曼曼见这男人似懂非懂,索性摊开了讲道:“奴婢没有了性命之忧,才敢奢谈感情,可这份感情,要由尊驾用同样的真情来换。”


第283章、辜负

这男人想了想,摸了摸下巴,又如同看怪物一样的打量着曼曼道:“你这话,很是无理……”感情这东西,他还真说不清楚,所以他不知道这女人说的对不对。她说感情太奢侈,于他来说却觉得感情于她太廉价。
尽管他忘记了用感情做交换的筹码是他提出来的。
曼曼无所谓。本来她就没资格谈条件,谈不拢也无所谓。
这男人却沉吟着又道:“不过,你说的却又很有道理。”要女人,他多的是,可他想要的不是替代品不是赝品,他想要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的感情。
女人不重要,女人对他的感情才重要。
可他遍步花从,好像今儿才从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看到这一点不同。
他没什么遗憾。
对女人,他没洁癖,什么样儿的都好,只要不让他厌恶,越新奇才越有意思。女人大多没有她们自以为的那样傲气,装出来的冰清玉洁、不可侵犯,不过是钓男人胃口的手段。他偶尔有耐心驯顺女人,不过是因着自己的好奇,想着看看女人到底会踩着什么样的底线屈服驯从。
其实眼前的女人心思简单清晰,她想要的如她所说一样直白纯朴。她现下不过是想要活命而已,只是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起贪心。
其实这是一定的。他就没见过哪个女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后会不痴心妄想的。这女人已经妄想用他的感情换她的感情了。
她不配。
可他还是犹豫。因为这说法很新奇,他从来没涉猎过。从来他换得女人的代价都是钱财布帛,这些东西是因他的身份带来的,虽然庸俗,却屡试不败。女人都是很实际的动物,她们很明白什么对好们最有益。
可眼前这小小的奴婢却只想着要虚妄的感情。
疯子吧?
最疯的是他竟然觉得兴奋,身不由己的想要跟着这女人一起疯。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模样什么颜色的,是如金子般灼目耀眼坚硬呢,还是如蜀锦一般华丽柔软销hun呢?亦或是如玉石般清泠光泽无暇?再不就是如流水般无形无迹无可捕捉?
他越想越激动,不由的两眼放光,看定眼前的女人,只觉得她越看生的越艳丽。是奴婢又如何?他又不会娶她。曾为人fu又如何?他在乎的只是她现下能否取悦她。为人母又如何?小小的幼童,随便扔到哪,着人看顾便可。
得到这男人的肯定,曼曼亦不觉得多欢喜。她不再去想对错。从前她心思纯朴,凡事还要权衡再三,问问是对是错,是否值得。可现在,曼曼只觉得讽刺。她现在只想着如何平安脱身,这男人肯替她救出峻哥儿是意外之喜,就算他提出怎样苛刻的条件,她都打算同意。
她实在觉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被人称许和好奇的价值。
她的平静,让这男人越发起了兴味,他思忖再三,拖长了声调道:“不过你的身份,实在太低了点……”这是大实话,同样伤人,曼曼却早已觉不出疼。
曼曼好笑的道:“奴婢没那么痴心妄想,依奴婢这身份,也没打算再做什么贤妻良母,这您大可放心,只有一样,您若已经娶妻,奴婢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您做这趟交易。”
她已然放弃了自尊和廉耻,无意树什么贞节牌坊,可推己及人,她宁可自己落得个为妇不淑不贞的名声,也不愿意夹杂在别人夫妻中间。
男人摇了摇头,很坦率的道:“那倒还没有,但早晚要娶的。”
曼曼点头:“您娶妻之日,便是奴婢离开之时。”
男人大皱眉头,斥责道:“你这女人,好生放肆。这感情如您所说这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还叫什么唯一的感情?你耍我是不是?”
如果有真感情,她何必拘泥于身份?她若拘泥于身份,说放下就放下,这哪算是真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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