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生存手册》第266/291页
他毕竟年纪小,步子也小,走两步就不大愿意走,借着说话的空就又停了下来。曼曼弯腰把他抱起来,贴了贴他的脸颊,觉得还是挺热乎的,想来他是不冷,便轻柔的回道:“人渣。”
陈云方气的一挑眉,捏了捏拳头,真想狠狠上前揍苏曼曼一顿出气。可气是气,他也明白这会儿不是动手的时机,脸上便带出更加猥琐的神情来,道:“苏曼曼,别以为你攀上高枝了,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天生会打洞,你就是这个命,攀上谁也改了不你的运道,三爷我不计前嫌,怎么样,你现在可觉出三爷的好来了?不用别的,只要你能跪下给三爷我磕个头,乖乖的说声你错了,我照样抬举你当姨娘,如何?”
曼曼实在觉得他恶心,冷声道:“你打错主意了,就是你反过来给我跪下磕十个八个响头,我也照旧当你是条恶狗。”
陈云方只呵呵的笑,也不生气,道:“你甭得意,早晚有一天你落到我手里。这会硬气没用,等到你不得不委身三爷的时候,我倒要看看是你骨头硬还是嘴硬。”
曼曼皱眉,停下步子,道:“许久不见,陈三爷越发落魄了,从前还能在人前装个伪君子,现在则只剩下了龌龊的骷髅骨,当真是令人作呕之至。”
陈云方怒道:“听说苏姑娘和六弟早就没了瓜葛,这门上的小厮怎么回事,不相干的人也往里放?我说苏曼曼,你好歹也是个女人,这没皮没脸的事,还是少做的好,就算你领着你儿子上门认亲,小六儿被你灌了迷魂汤肯认,但陈家可不是没人,会凭你红口白牙混淆血脉……”
她二人说话时声音一直不高,到这会儿曼曼才扬声道:“既是三爷不欢迎曼曼前来,那恕曼曼失礼,这就告退。”
前头的陈老爷和景韵贤听声都回头望过来。
曼曼微微施礼,道:“王爷,曼曼先走一步。”
景韵贤不由的皱起眉头,道:“你是我请来的客人,谁敢撵你走,便是与本王为敌。”
陈老爷狠狠瞪一眼陈云方,忙陪笑向景韵贤解释:“王爷息怒,谁敢不给王爷面子,定是苏姑娘理解错了。犬子无状,小人给王爷赔罪。”
说着便喝斥陈云方:“逆子,还不给苏姑娘赔礼道歉!”
陈云方没办法,迫于景韵贤的威势,只得勉强给曼曼施了一礼,道:“在下嘴拙,不会说话,苏姑娘勿怪。”
口中说着赔礼,可眼睛却是斜斜的上挑,满是挑衅。苏曼曼,早晚你得跟我求饶。
一迈进陈云正的房间,曼曼就闻到了药腥味和血腥味。峻哥儿皱了皱小鼻子,把头埋进曼曼的颈窝,低声道:“苦。”
曼曼拍拍他的后背,小声道:“那是药的味道,爹爹生病了,要吃药、敷药,峻哥儿过去瞧瞧爹吧。”
峻哥儿便又掉转过来,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男人,眨了眨眼睛道:“娘,他真的是爹么?”
曼曼只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峻哥儿便挣扎着从曼曼的怀抱里脱出来,拉着曼曼的手往床边走,离的近了,忽然仰起脸看着曼曼道:“我见过这个爹的。”
童言童语,说的曼曼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强自忍了,含笑道:“峻哥儿什么时候见过?”
“就是,就是,峻哥儿生病的时候……”那次峻哥儿高烧,是陈云正不辞辛苦,连夜给他从陈洲府请来的医生。曼曼想起此事,对陈云正更是说不出来的怨恨。离的那么近,峻哥儿病的那么重,偏他就能咬紧牙关,愣是一点消息不透,当真是可恨到了极点。
曼曼嗯了一声,没说话。
峻哥儿却对陈云正有着天然的孺慕之情,手脚并用的爬上床,轻轻的摸了摸陈云正的手,咬着自己的手指,有点不知所措。
陈云正紧闭着眼,他有点怕,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亲近,可陈云正这么沉默而疏离。他便瞅着曼曼,却见曼曼已经是满眼的泪,只顾着低头,不像平日对他那样温柔可观,不由的有些怕,小手往上,就扯住了曼曼的衣襟。
曼曼便将他搂进了怀里,下巴抵着他瘦小的肩头,泪便滴了下来。
峻哥儿迟疑的伸手,胡乱的抹着曼曼的脸,道:“不哭,不哭。”
景韵贤看这一家三口这凄切缠绵的一幕,只觉得自己待在这十分碍眼,便拉着陈老爷在一旁问陈云正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曼曼心里又酸又涩,却又欣慰甜蜜,拉下峻哥儿的手,笑道:“峻哥儿最乖了,刚才娘嘱咐的话你都记住了?”
峻哥儿点头,曼曼这才露出点笑容。
这会儿景韵贤进来,对着曼曼道:“他们来领峻哥儿了。”
曼曼点点头,将峻哥儿抱下床。峻哥儿便端端正正的行了礼,这才由景韵贤带了出去。屋子里安静之极,曼曼便坐到床边,呆了一瞬,才想起来要看看陈云正的伤势。只是指尖才触到他的衣角,陈云正便豁然睁开眼睛,一抬手就掐住了曼曼的手腕。
曼曼吃痛,低哼了一声。
陈云正的眼神还有些迷糊,却迅速的甩开了曼曼的手,低喝道:“走开。”
曼曼呆了一呆,却忽然笑起来,不但不躲开,反倒一手就按到了陈云正的腿上。陈云正吃痛,人倒清醒了许多。对上曼曼如雨后含珠,荷瓣一样的笑颜,倒是有些窘,脸色却依然沉着,挣扎着欠起身问:“你来做什么?”
曼曼替他垫了个隐枕,不答反问:“你能坐起来么?没事逞什么强?”她离陈云正那么近,细碎的发丝拂过陈云正的颊边,撩拨的他心尖上痒痒的难受。
曼曼身上有着熟悉的,令人心神愉悦的馨香,陈云正伸出来想要拨开曼曼的手就犹豫了,他强力压制,才收回拳头,没有抱住曼曼。
他冷漠的道:“爹娘想见峻哥儿,我正要跟你说一声,等过了年,我就把他送回去。”他知道峻哥儿对于曼曼来说就是命根子,现在自己在她心目中未必还有什么位置,可峻哥儿却不一样,他是曼曼的全部。现在自己想要让峻哥儿回来,于情于理,都得和曼曼知会一声。
曼曼坐直了身子,尽管她能理解,还是免不了幽怨的瞥一眼陈云正,道:“现在才进腊月,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呢,我不同意。”她说的并不坚决,语气又低又柔,倒有点像撒娇。
陈云正心头一颤,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他不大相信的瞅着曼曼,心道:这是苏曼曼吗?不是自己做梦了吧?都多长时间了,她连好好看自己一眼都不会,更别说好声好气的跟自己说话,哪里还会有这样温婉柔顺的时候?
曼曼便无意识的扯着他的袖子,继续软语温声道:“我答应过峻哥儿,绝对不会再把他丢下不理,你也知道他还小,离不了娘,这样好不好?我多带他过来,等到过年的时候叫他在这住一夜……”
陈云正有点恍惚,他早就对他和苏曼曼之间重归旧好不报任何期望了,曼曼决绝离开,他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尾了,谁想还有再度听到曼曼软语温存的一日,他有点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把视线落到曼曼脸上,却转眼就变了脸,道:“苏曼曼,你别忘了,峻哥儿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儿子,我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置喙。”
第308章、当真
文氏不耐烦守着峻哥儿,同时也不放心陈云正,便带了人到了沁香园。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陈云正在怒喝,当下心里一喜。
丫环报着:“奶奶来了。”
曼曼脸色有点难看。她倒不怕文氏冷嘲热讽,主要是陈云正这么喜怒无常,虽说屋里没人,可这话说的一点情面都不讲,也着实够打脸的。
她便微微的自嘲一笑道:“你想做什么,我当然……”话才出口,又深吸一口气,道:“事关峻哥儿,我不能不管。别说置喙了,我还要插手呢。有本事你自己跳下床跟我直接叫板,再不然你就乖乖的躺着等人伺候吧。”
说完也不理他,起身就走。与文氏打了个照面,倒把文氏惊的一个倒退,有丫头扶住了,这才看清是曼曼,还要故意大惊小怪的道:“咦,这不是苏姑娘――”
曼曼压根不理她,甩了帘子出去,别说见礼了,连句话都没说。
文氏脸上讪讪的,进到内屋,见陈云正脸色铁青,便行了礼道:“六爷,妾身刚才恍惚瞧见苏姑娘了,难得来瞧六爷一回,怎么说话这就走了?”
装什么装呢?
陈云正没好气的道:“别人的闲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文氏也不气,温柔的坐下,端过药碗来,放在嘴边吹了吹,道:“妾身不是替六爷不值么?好歹说六爷和苏姑娘情分不比寻常,这您受了这么大的罪,苏姑娘既是来了,就该好好服侍六爷才是。”
陈云正沉了脸道:“不会说话你就滚出去,别往我跟前凑。”
彼此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苏曼曼名义上是九王爷景韵贤的人,跟陈家,跟陈云正没了丝毫干系,文氏火上浇油,还是在讽刺曼曼不贞不节,也意在讽刺陈云正热脸贴了冷屁股,凭他怎么折腾也是白搭,苏曼曼不领情。
文氏被陈云正指着鼻子骂也不生气,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疏离的笑,道:“六爷别生气,妾身不会说话,要不怎么不得六爷的心呢?等六爷好了,妾身定然替六爷寻个知心知意,又会说话的人来。现下六爷身子要紧,您还是趁热把药喝了,不然不只老爷、太太看着伤心,就是峻哥儿瞧了也该心里起疑了。”
陈云正受了伤,行动离不了床,连如厕都要人服侍,他自然不愿意。跟谁过不去他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当下痛快的接了药碗,眉头都不皱,几大口就把药喝了干净,并不递给文氏,放到床边,直接撵人:“药我也喝了,也不敢劳动你在这服侍,还是请回吧。”
说完径直挣扎着躺下,一扭头,一副不愿意理会人的模样。
文氏温柔的端起药碗,放到一旁,看了几眼陈云正,心有不甘的道:“六爷,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妾身就不明白,您到底在拧什么?”
就算他不要前程了,命也不要了,折腾的死去活来,可那又有什么用?他和苏曼曼势成死局,是怎么也捏合不到一起的了。但凡他是个聪明人,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文氏自嘲的一笑道:“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妾身瞧着您这样倒是自暴自弃的路数了,对谁好呢?你就算再讨厌我再憎恨我,我们也是要绑在一块的了,就算是妾身现在死了,那也是你陈六爷的妻子,是要埋到陈家祖坟里的。你还能把我一个大活人生生抹杀了不成?”
她看陈云正不理他,便叹了口气,道:“妾身知道,是妾身行事过急,手段过狠,伤了六爷的心,可您的心是心,苏姑娘的情是情,妾身的心就不是心,妾身对您的情意就不是情意了么?妾身对您,并不比苏姑娘用在您身上的情意浅多少薄多少,既然您当初用强,苏姑娘能够接受,为什么您就不能给妾身一个机会?”
陈云正紧闭着眼,还是一声不吭。
文氏的话算是戳到了陈云正的肺管子。他和苏曼曼到底如何情形,外人所知不多,可最初的最初,到底是他强迫的曼曼。不是他强她的那一夜,而是自始至终,曼曼对他的情感都是或近或远,或亲或疏,从来不是男女之情。
那个时候他年轻,他以一个少爷的身份,把他的怜悯、仁慈、施舍,强加到她的身上,他自以为他做的够多,牺牲的够多,可他知道,曼曼对他的迟迟不予回应,未必不是因为被他感动的缘故。
被感动的感情也是感情,却不是他要的那种感情,这也是他和曼曼不住的经受考验而又一次次失败的根源。
他不是不怨不是不恨曼曼的凉薄,曼曼宁可嫁给阿牛便是明证。曼曼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不论处境多么尴尬,她都能够曲身相就,让自己过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