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生存手册》第72/291页


曼曼欠身坐起来,喉咙里有些哑,闷声道:“我没事,不劳妈妈费心,更不敢打扰了老爷太太,妈妈若是肯体谅我,就由着我的性子吧,我现在不饿,什么时候饿了,我自会吃饭。跟谁过不去我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妈妈只管放心,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陈妈妈劝道:“姑娘既然想得开,那是最好,但人是铁饭是钢,您多少还是用些……”
曼曼强硬的道:“不必了,我心口难受,硬吃的话也只会适得其反,如果陈妈妈有话只管问,问完了我也好歇着,不必拿这些话来试探我。”
陈妈妈闪了闪眼睛,盯着曼曼那张充满着稚气,无一不显着任性的小脸看了看,才笑道:“姑娘是对奴婢存了敌意了?其实奴婢是为着您好,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如果奴婢不是为您考虑,何必冒着被您讨厌的风险,非得说这些不着您待见的话呢?奴婢在陈府也有几十年了,这双老眼,不敢夸口看透了世情,但起码,像姑娘这般的性子的人,不知道看过了多少。人争一口气不错,可要看怎么争了。那些浅显的人,争的只是一时之气,命却没了。真正聪明人,会懂得进退迂回,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敢说争……”
曼曼被说的哑口无言,神色怏怏,却越发浮起执拗的神态来。
陈妈妈也不多劝,只道:“今天的晚饭是小米粥,姑娘如果愿意喝就喝一碗吧,也免得奴婢一直在您耳边唠叨,没的惹您厌烦。”
曼曼沉默了一瞬,果然坐起身,趿上了鞋子,披垂着及腰的长发,慢慢的往外走。她的确是想借题发挥,就此探探陈老爷的虚实来着,可陈妈妈一番话,生生打消了她的念头。
陈老爷敢这么安排,自然是有他万全的理由。
他明知没有什么人可以做为她的软肋加以威胁,所谓的家人,不过是他们两个虚晃一招,给彼此的借口罢了。那么,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他弄这么个苏大娘来,想达到的目的,也不过是她今天要说的那几句话而已。如果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出陈府,所遇到的也不过就是这么几类人而已,她无权无势,又有亲情孝义压着,拿什么跟整个社会斗?
陈妈妈亲自在一旁服侍着曼曼喝了碗粥,叫小丫头进来收拾,服侍曼曼歇了这才退出去。出了院子,自去找陈老爷回话。陈妈妈道:“苏曼曼应该还是瞧出来了什么,否则也不会不拿出最初说好的那二十两银子,并且自始至终都没叫一声爹一声娘……回去之后一声不吭,躺了大半个晚上,又不肯吃饭,竟似铁了心要赌气一般……”
陈老爷听了曼曼的反应,嘲弄的笑道:“小丫头一个,能有多大本事?就妄想着翻天?算她聪明,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还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她呢。”
陈妈妈笑道:“老爷说的是,奴婢想,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有点小心机也有限,怎么可能翻得出老爷的手掌心。”
陈老爷想到了什么,没说话,只吩咐陈妈妈:“你平时留点心,将那小丫头平时写的东西都留一份。”
陈妈妈跟着陈老爷时日久了,略一思索,就猜出了个中缘由,想着苏曼曼这些日子都不曾动过笔,倒觉得有点为难,向陈老爷道:“老爷是想叫人模仿了苏姑娘的笔迹,好给六爷回信么?”
陈老爷道:“她现在所仗势的,不过是小六儿对她的迷恋罢了,若是她的信不能送到小六儿手里,只怕他立刻就会回来。她想的也太好了点,我自有主意让小六儿不能按时回来。”
陈妈妈道:“奴婢会按照老爷的吩咐去做,不过,这些日子她忙于做针线,好些日子不曾提笔了,奴婢有个主意,不如就让她再给六爷写封回信,至于送不送,还不是老爷说了算?”
一直站在窗口,盯着黑漆漆夜景的曼曼无端端的打了两个喷嚏,并且觉得耳朵根有些发烫。她搓了搓耳垂,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热啊。
她倒没以为谁在背后惦记着她,也就没多想。
曼曼没那么娇嫩,风一吹就得风寒什么的。从前的本尊身体如何,苏曼曼不知道,但自从她来了这个世界,在陈府的这四年多,她几乎就没生过病,只除了那次被陈云正逼着吃药。有个健康的身体实在是件让人很愉快的事,
曼曼谨慎起见,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在窗前又站了会,关了窗回到了床上。
生病?!
她不想没病找病,因为她不习惯做这种自虐的事,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病了可以拖延些时间,也未必不是好主意哈?


第101章、报复

曼曼到底还是打消了装病的念头。
她不想把陈老爷惹急了。
陈老爷那样的人,看似无害,可其实不知道手段有多毒辣,惹急了他,他不定在她身上使出什么更狠更直接更让她没法招架的手段来呢。
如果她病了,很有可能陈老爷把一切繁文缛节都省略了,直接把她剥光了塞到陈云方床上……那她还不如留着一个健康的身体,保存点体力和精力呢。
及至陈妈妈准备了文房四宝,拿来了陈云正的家书,请她代为回信的时候,曼曼越发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
真是可笑,亏得她还以为自己也算是聪明的,可是不懂世情的她和陈老爷相比,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她所做的一切,只怕陈老爷都当成了笑话在看呢。
曼曼读完了陈云正的家信,半天也没动。
管她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还是做消极的抵抗呢!陈妈妈气定神闲,很是坐得住。曼曼不言不动,陈妈妈也就不催。
如果苏曼曼是个蠢笨的,她根本不必费事。如果她是个聪明的,更不必自己废话。曼曼微微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就给她时间想清楚了吧。
曼曼的确是在出神,陈云正的书信,和每次的都不太一样。言语之间有些焦躁,书信也比往常要短了三分之一,他甚至在信尾抱怨:不知是否天气渐欲暑热,余星夜辗转,月半不能成眠。
就这么一句,没头没尾。却更耐人寻味。
半晌曼曼才回神,歉然的朝着陈妈妈道:“妈妈想必是不太了解,每次回信都是大爷口述之后再由我代为誊抄的。”
陈妈妈道:“姑娘也不知道写过多少封回信了,就算大爷不在跟前,想必您也能倒背如流,何必再多此一举?大爷出门了呢,归期不定……老爷又急着给六爷回书,就怕他只身在外心不安稳。”
曼曼也就点点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吧。”说罢挥笔一蹴而就,撂了笔,道:“劳烦陈妈妈拿给老爷过目。”
陈妈妈小心翼翼的捧着信纸,道:“是,奴婢这就去回禀老爷。”
陈老爷将曼曼的书信从头到尾看了数遍,确定没什么破绽,也没有什么隐语暗语,更是对她自己的处境没提到一点儿,才算放下心来,道:“算她识时务,叫人去拿给言瑾,交到驿丞,尽快转交到言直手里。”
写了回信还不算,陈老爷又命陈夫人挑了两个出挑的丫头,附带自己手书一封,着管事星夜起程去找陈云正,只说是拨给他用来服侍他的。
悉数安排完,转眼也就到了陈云方纳苏曼曼的吉日。
曼曼这些日子反倒平稳了下来。她就是一条鱼,被刮了鳞,剖了内脏,洗沷干净安放到了砧板上,就差最后一个步骤了。只要明寒寒的菜刀举起来,陈老爷一声暗示,咔嚓一声,这刀就会把她剁成两半,放入油锅,放入葱姜蒜,再用沸水蒸煮,她这道菜就算是做熟了。
所以,她有点认命了。
心比天高,好像说的就是她,她从苏曼曼身上醒来,就一直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活过一世的人,不说大开金手指,在这个时空活的风声水起,但起码摆脱一个小小的通房的命运还是可以的。
谁想命运让她如此失望,又或者她对自己如此失望。
其实还是她过于天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不管哪个世道,女人都是弱者,尤其在这个时代,女人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尤其是她还只是奴才,连活着的尊严都争取不到,她又怎么可能独立自主,还妄想为自由开战?
一纸卖身契,就把她压的死死的了。
曼曼被告知晚上要早睡,明天是吉日,要一大早起来准备盛妆华服。据说还要坐上喜轿,在鼓乐声中,抬着几个箱笼,从陈府的角门出去,在街上绕了两圈,才进陈云方的清凉居。
已经算是给曼曼足够的面子了。
坐花轿,穿嫁衣,抬箱笼,配鼓乐,这是娶妻才有的排场,她不过是个小妾而已。
曼曼再度看了看窗外那小小的一方院子,高高的院墙,在几十次确定自己爬上去再跳出去人不知鬼不觉的逃跑几率有多大之后,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转身回床上睡觉。
很快就有轻微的脚步声进来,替她关上窗子,锁死了插销。
这几天,对她的看管越发严厉了,她甚至连出屋子的机会都被大大缩减。
陈妈妈的说法就是:“左右不差这两天,姑娘暂且忍耐忍耐。”
曼曼也就笑笑,只安安稳稳的坐在屋子里。她要做的针线都做好了,放在一个小包袱里,没有什么事,她甚至连书都懒的看,常常是白天睡,晚上照料样睡。
晚饭她吃的不多,天才擦黑,就自顾自的回以床上赖着。初时陈妈妈还劝一句:“姑娘才吃罢饭,且歇歇再睡,小心别积了食。”
曼曼只是淡淡的笑。后来连陈妈妈也不说了,院子里不能去,屋子这么小的弹丸之地,她走不走的也没什么意思。
屋子里的灯火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今天倒是没留人,但曼曼耳朵里听得清楚,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还真是小心无过错啊,陈妈妈是不愿意出一点差错。
曼曼盯着帐子外的一盏小小的夜灯,缓缓的赤脚下了地,取了灯罩,拨了拨灯芯。其实绝决一点,她大可以把这屋子和她一起烧起来……
好像没什么必要。对于陈云方来说,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姨娘。对于陈老爷来说,不过是个暂时好用的棋子,对于旁人来说,她就是一个一时被人口耳传诵的“苏曼曼”而已。
她死了还是活着,对于旁人来说意义真的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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