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功舞》第105/1139页


岐阳一呆。

“大宋立国不过三十多年,没有数十年的安定,如何定得下基业?如果燕王爷夺权,朝局大变,辽国耶律隆绪会放过这个机会?”容隐的目光转到床幔上,慢慢地道:“何况我们的兵马正在更戍,开封的禁军要全部更换到各地,边疆的禁军调进开封来――我朝本就军心未定动荡不安,如果皇室生变,外敌入侵,你说,凭大宋这三十年的基业,抵挡得住吗?”他的声调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显得很疲倦,“我只是希望百姓可以安定――战争――实在太伤民力――”

“容容――”岐阳本想说什么,但看见容隐深沉的眼色,孤冷和疲倦并在的眉宇,他竟一时说不出口,呆了一呆,他叹了口气,“我不劝你,也许你是对的。”拍拍容隐的手,他试图让气氛活跃一点,“不过你放心,大宋是不会在这个时候亡国的。”

“他在乎的不是大宋,是百姓。”姑射勉强一笑,替容隐说出来,“他要保的不是皇上,要守的也不是大宋,是大宋朝的百姓。”

“你――”岐阳摇了摇头,他看了姑射一眼,“你好好劝他,要保百姓,首先要顾着他自己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岐阳回太医院去,姑射才淡淡一笑,“你怎么会听我劝呢?你是全天下最固执的人。”

容隐闭上眼睛,“你还留在这里?你还不走?”

“不要再想找借口赶我走,”姑射现在的心很平静,只要守着他,她的心就会平静,似乎已经超脱了婚嫁的自私,她现在守着他,无论他做什么,只要他平安无事,那就什么都好。“你好好睡吧,我不会走的,你睡吧,我给你弹琴。”

……你睡吧,我给你弹琴……容隐陡然睁开眼睛,看着她无限温柔的眼眸,她从没有这样的温柔,有一些默认妻子的味道。看着他睁开眼睛,姑射端过乌木琴,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琴弦,微微一笑,“睡吧,我不会吵着你的。”

容隐看了她那一眼,似乎心里有无数话想说,但是他毕竟累了,看了一眼,还是闭上了眼睛。

琴声微微,姑射低声轻唱。

“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珍珠始是车?运去不逢青诲马,力穷难拔蜀山蛇。几人曾预《南薰曲》,终古苍梧哭翠华。”轻声唱完,她看了沉沉睡去的容隐一眼,幽幽地叹息,“国家、国家、国家当真,有这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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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

姑射依然一身白衣,一早就在容隐的床前守候,“五更天都未到,你一定要去早朝?”她凝视着容隐的脸色,“如果今天皇上兴致一来,早朝拖个两三个时辰,你确定你能够站上两三个时辰?”他的伤经过昨天一夜的休息,能够好转多少?就算容隐不说,姑射还是看得出来,他只怕举步艰难,何况要他站上三两个时辰?

容隐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地道:“不关你的事。”

“什么叫做不关我的事?”姑射缓缓地问。

“我不需要你关心。”容隐侧过头去,“你求我的事,我已经做完了,姑娘你是世外闲人,我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我既然是世外闲人,我要待在什么地方,只怕也不需要你容大人判断决定,是不是?”姑射淡淡一笑,“我要留下来照顾你,至少在你伤好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我就是怕你,就是怕看见你,所以才要赶你走!你留下来,你这样的温柔体贴,你有没有想过,等到你走的时候,我又要承担多少的痛苦?你终不会留下来永远不走,你终属于江湖不属于我,你对我越好,我――容隐咬牙,冷冷地道:“你没有见过别人受伤么?”

“不必说了,如果你想我走,那就快点好起来,你的伤一好,我马上就走,好不好?”姑射黯然,他――何必这样避开她?她是草莽女子配不上他她知道,她也没有奢求可以嫁给他,难道只是陪着他都是不可以的吗?容大人,你何必这样避嫌呢?

她是铁了心不走。容隐脸色苍白,当年拂袖而去是长痛不如短痛,那是砍头,一下便死,而现在你要来照顾我,那就是凌迟,你对我好一点,你走之后,我就多痛苦一分!姑射,你真的要如此残忍吗?你总是飘忽来去,你那么美,你那么好,你想没有想过,那些被你离开的、被你遗弃的人的心情?虽然――是我说不要你――他疲累的低下头,看着姑射的影子,我是在断情,你就不要来爱我,好不好?

姑射看他不回答,就当他是默认,“今天的早朝,你称病不要去了好不好?等过两天你的伤好一点,你要到哪里去,我绝不会管你。”

容隐却抬起头来,淡淡地道:“我说了要去,就一定会去。”

姑射看着他倔强孤傲的眼神,知道他绝不听劝,顿了一顿,缓缓地道:“好,你去,我给你当轿夫。”

容隐扶着床帷站起来,“我容府从来不缺轿夫。”

“但他们不能把你从朝堂上抬回来!”姑射也冷冷地道:“要去,就不要那么多废话!”

容隐被她激怒,“好!你愿意当轿夫,难道我还不允许?有浮云为我抬轿,天下武林,还没有谁有这样的福气!”他冷笑,“你如果擅闯含元殿被人抓住,我绝不会同情你,也决不会感激你!”

姑射淡淡地道:“我做事从来不要人感激,我高兴给你抬轿,可以了吧?容大人!”

于是,姑射就乔装成轿夫,抬了容隐上早朝。

早朝礼部尚书正在起奏。

“皇上,夫欲富国安民之道,在于反本,本立而道生。顺天之理,因地之利,即不劳而功成。夫不修其元而事其流,无本以统之,虽竭尽精神,尽思虑,无益于治……”

容隐站在百官之中,眉头紧蹙,大敌当前,不练兵马,不务农富国,尽说这些玄之又玄的黄老之学,孔子之礼,那有什么用?难道大辽打过来了,你礼部尚书敢去和他讲道理?做不到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精力和耐心!他伤势未愈,站在这里本就觉得辛苦,还要听这又臭又长的奏折,非但于国无益,而且越听越不耐。

姑射假扮轿夫只能到达宣华门,容隐进了宣华门就进了朝堂等候早朝,那是轿夫不能跟进的地方,她本想找个借口脱身,但是皇宫之中戒备森严,她居然无法脱身!

和一干轿夫坐在宜华门外等候,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拘束的感觉。她人在江湖十多年,向来要来便来,要去便去,一时兴起,她也曾经放舟直下三千里,赶到江南去看莲花;也曾经与人决斗泰山之巅,仰头见红日东出,于是一笑泯思仇;偶尔弹琴唱诗,空谷探幽兰,独来独往,寂寞,也自然。但是却是平生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和一帮满身汗臭的轿夫们坐在一起,就为了等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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