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录之凤凰涅槃全集Zei8.net》第27/47页


  “冬姑娘只是个傻姑娘。”蓝白声音有些倦倦,嘴角极罕见地晕开一抹讥讽,“你既不在乎义父,就请你不要把他当作借口。”
  “谁在乎他?”羽眯起眼笑,“我在乎的是自己的性命。谁知道哪天她发起疯来,把与你有过关系的人统统陷害至死?”
  蓝白忽然感到一束目光从旁边而来,他转头,正好对上冬姑娘楚楚可怜的眼睛,眼含湿润如盛秋水。她一脸似懂非懂的孩子模样,结结巴巴问道:“公子,你、你杀、杀了、我、我的……”
  羽看着冬姑娘戏份逼真,当真想要仰天长笑三声,看不去了,道:“是!是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喏,就是你旁边那柄凌雪剑,你父亲的脖子就是……”
  “羽。”蓝白脸色有些苍白,瞳中的宝蓝色似因回忆起什么而显得黯淡几分,他的眉眼温雅,容颜却清冷,提议道:“只要你离开清河谷,再也性命无忧,无需担心冬姑娘会加害。”
  “呵呵,那种鬼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要是你把枇栀毒的解药给我,我就走,管你是死是活。”羽笑着道。枇栀毒的解药,就算是她,也找不到,何况蓝白。
  蓝白眼神微烁,抿唇,低头看着青石板上的银色月光、和背对月亮而立的羽投在面前的影子。自从拿到唯一一颗解药,他犹豫再犹豫,想了又想,此时,他的嘴角扯起一抹极小的自嘲笑意,把剑柄上那朵精致小巧的青铜樱花抠下来,“解药在里面,你可以走了。”他把樱花抛过去。
  夜空里划过一道弧线,青铜樱花在月光照射下闪耀了几下,落在忽然木讷成雕像的羽身前。她微张唇,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呆呆看着青铜樱花在眼前坠落,像她的心一样沉下去,“叮”一声,落地。
  “羽,”蓝白顿了一顿,再唤道,“?┯稹!?br/>  羽身子一震。
  “这是你要的自由。”蓝白目光落在那枚泛冷的青铜樱花上。
  羽的目光也落在上面。口口声声要的自由,就在脚下了,触手可及了,她眼中却没有一丁点喜悦,而是一寸一寸地敛起眼角笑意,一点一点地低垂眼帘,从喉咙里溢出两声沙哑:“呵呵,好……很好。”
  蓝白宝蓝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伤感,认真地用目光描摹一遍她的脸,刻画在心间,与许多年前那个一身海棠红裙随意欢笑的小女孩放在一起。他牵起冬姑娘的手,转身往客栈方向返回。一边走,他侧着脸,似往后看,似没有看,低低地告别:“?┯穑?再见……”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无期。”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何况他与她?
  ?┯鹉克土饺诵?手离去的背影,黑夜,银光,一蓝,一白,静好,如同画卷。她俯身拾起那枚青铜樱花,旋在厚茧丛生的指腹上左右瞧了瞧,发现侧边凸起一颗微粒,按下,花瓣从花蕊中心片片剥开,露出藏在子房里的小粒药丸。
  蓝白不会说谎,说是解药,就是解药。有了它,却是没有了理由,可以束缚她留在谷里。如同七年前,今夜她再一次被给予了自由,却等同于,再一次,被抛弃出他们的圈子。
  她的唇角尝到一丝苦涩。
  长街漫长,黑夜幽黑,她伫足的背影有些清瘦。“咳、咳!”她忽然一手紧紧抓住心口,一手猛地捂住嘴,“噗”一声,暗红色偏黑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滑落,“嘀嗒”“嘀嗒”,划过孤寂的长街,响在清冷的青石板上。
  她弯腰吐血,好一会儿,才把青铜樱花收入怀中,取出一条手帕,仔仔细细地把嘴角的血污擦干净,把手上的血抹去,又洒了一些姜香,嗅了嗅,才身形一飘,跃上墙头。那条沾满血液的脏手帕,皱成一团,瑟缩在墙下月光里,犹如滴血,生疼。
  羽翻进司徒府邸的墙,避开巡逻的士兵,径直推开司徒宫姗的房门,“砰”!屋内的两人,齐齐望过来。
  坐在桌子边,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小姑娘,一身水粉色刺绣妆花裙,桌上壁上明亮灯盏将她的脸笼进暖橘色的烛光里,摇摇晃晃似夏日池塘,于清风中缓缓绽放的一朵绯荷,粉颊香腮,容颜娇丽,朝气蓬勃的神态,眸中偶尔任性,眉间些许恣意,却难掩宽额所昭示的聪慧,偶尔的眉头轻皱,透出一股不合年龄、不符气质的忧郁――这便是司徒宫姗,司徒家主司徒将霖的唯一一个宝贝女儿。
  她曾对景一笑着说,她是与父母无缘之人。自十岁起,一人在无心城长大,几个兄弟却与父母同住京城。只有过年时候,才会上京与家人团聚。
  景一在桌子另一边,背对司徒宫姗而坐,两人之间的空气已经静止、冷却了好久,直到羽忽然破门而入。
  “要走了。”羽声音深沉,带着沙哑磁性,犹如男子。她没有去看司徒宫姗微带忧郁、撅嘴赌气的表情,也没有看景一发呆的神情,扶起他便往外走。
  “等等!”司徒宫姗喊道,看着景一的灰衣背影,笔直,干净,如浊世红尘中一抹独特清净,明明伸手可触,感觉却遥不可及,她敛起眉宇间的忧郁,微抬下颌,眼睛笑得如同带刺的蔷薇,“书信,我会帮你送到;光霁,我会找人照看;景宅,我会替你还清欠债。”她转身踱步,从梳妆台的小匣子内取出一块玉佩,走到他身后,递过去,“这是上好的玉佩,想必你也缺钱了。”
  一切的一切,好像施舍。终于换来他的缓缓回眸。
  罔顾他复杂的眼神,她语速加快,“你无需替我做什么,此前对你说的话,你可以转身,出门,然后忘记。”她转到他身旁,将玉佩递到他身前,玉指青葱。
  景一没有接,也没有看一眼,转向司徒宫姗,声线清澈,“你不必如此。”什么都替他做,却做出一幅什么也不要的牺牲姿态。
  捧玉佩的纤纤素手固执地停留空气中。
  羽不耐烦了,一把夺过来,“婆婆妈妈,我替他收了!麻烦让一让!”走到门口的时候,景一道:“你的事,待我脱身,会认真考虑。”
  司徒宫姗立在身后,桌上的暖橘烛光将她纤薄的身子投影到门槛边,她笑得十分灿烂又十分尖锐,“不必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尽管她如此说,景一临行前还是重复了一句,“我会考虑。”但是不能保证。他现在的处境,无法对任何人作任何承诺。
  羽扶着景一,落下高墙,笑容暧昧,问道:“那小蹄子求你什么事了?莫不是要你带她私奔之类的?哈哈哈……”
  她还没取笑完,景一鼻端微嗅,“你受伤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以及……熟悉的姜香。
  “没有啊。”羽笑得一脸无辜。
  景一看向她的心口,羽捕捉到他的目光所在,还看得一脸认真,忍不住啐道:“去去去!”重重地把他摞进轮椅,推起就走。
  景一还不忘回头,“你受伤了。”
  “没有!”
  两人回到客栈,已是夜深,月亮挂在西边树梢。羽诡异地一路无话,景一觉得闷闷的,感觉有些不妥。果然,她将景一扔在客栈一楼,淡淡说一句:“我走了。”
  转身往客栈外走去。
  “这么晚了,你还出去?”景一在她身后道。
  “解药我已经拿到,但不是现在给你。”羽边走边道,“我会守承诺,但我要消失一段时间。”她没有回头,黑衣犹如鸦羽,缓缓融入门外的黑夜里。
  

  ☆、第二十五章 崖欲断魂

  浴间热汽升腾缭绕,湿哒哒雾蒙蒙,朦胧了视线。偶尔一两下水声,一丝若有若无的玫瑰芬香。大木桶里,水漫到精致的锁骨处,一朵朵红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将女子细腻的肌肤衬托得白皙胜雪。长发散披,她半阖眼帘,似假寐,似忧思,水渐渐凉下去。
  “咚、咚、咚。”门上响起三下熟悉的敲门声,一下重,两下轻。门外,蓝白侧身相问:“冬姑娘,洗太久水易凉。”
  水桶内的冬姑娘缓缓掀起眼帘,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投在门上的身影,眸光泛冷,下一瞬却恍如七岁天真幼童,伸了一个懒腰,口中发出稚嫩的童音,“啊,公子我睡过去了。”
  “洗好便出来,不然着凉。”蓝白道。
  冬姑娘看着门上的影子移走,脚步声远去,原本天真的表情消失无踪,眼里闪过一抹浓浓的厌倦,猛地,她把头“啪”一声浸没在水底,几乎窒息,才“哗哗”地浮起来,带起一阵水花四溅。
  她自桶内缓缓站起,身体裸.露,光洁无暇,只见小臂处遍布狰狞伤痕,似鞭伤、刀伤、烧伤,让她脑海中一阵目眩。她的目光在触到那些疤痕时,渐渐退去眼中的犹豫与倦意,变得坚定……以及冰冷。
  冬姑娘被窝里躺下,蓝白坐在床沿,将一把银制匕首放在她手里,“一切罪孽,由我一人承担,你不要伤害其他人。”他静静看着她,她眨巴眼睛迷惑地看着他。
  “睡吧。”清冷的声音带着温雅,他抚了抚她的发,离去。
  门“吱呀”轻轻带上。冬姑娘听见轮椅“嘎吱”声滑过走廊,隔壁房间门口有人说话,“你知道么?羽受伤了。”声线清澈,是那个穿灰衣的少年景一。
  一阵沉默。
  “可是他刚刚离开了,”景一继续道,“不知会不会出事。”
  沉默了一会儿,蓝白的声音,“夜深了,早点休息,明早启程回谷。”脚步声远去,竟然不是回房间。
  其实蓝白对羽虽然很冷,但也并非丝毫不在乎,冬姑娘想,羽在蓝白心中占有什么样的地位?比义父稍低,还是更高的存在?如果她非要杀掉他的一个心头好,选谁合适呢?她闭上眼睛,带着忧思睡去。
  夜深沉,月亮低垂在枝桠之间。城近郊树林,一袭宝蓝色长衫抱剑斜倚树干,闭目,仿似入眠。茂密枝叶几乎遮挡月光,隐约可辨六个黑衣人分立树干之后,犹如树的影子。
  气氛静谧了许久。
  “沙沙沙”,高速行进的人,衣袂带起叶子作响,一个黑影闪进一棵树干之后。
  蓝白倏然睁开眼睛,掩嘴打了一个呵欠。
  “报告左使,”来人道,“羽副使,不……羽离开客栈后,径直前往城东司徒府邸,逗留片刻,出来后取道南方。属下不力……跟丢了。”
  司徒?蓝白道:“司徒家的资料,明早整理好送来。”他转眼看向其余六人,羽的旧部,“她之前的行踪?”
  六人皆沉默。
  “铮”一声,剑出,一道蓝白色冷光一分为六,六道低呼声依次响起,划破林中静谧。“你们现在,归我管。”雪色围巾长长飘扬,衣衫自动,月光斑驳的枝叶暗影里,蓝白身姿秀雅,收剑入鞘。
  “谢左使手下留情。”六人骇然齐声道,小臂同一个位置,皆一道浅伤。
  六人分别讲述羽此前行踪,男子声音低沉,回响在阴郁的林中令人昏昏欲睡。月西斜沉没,其中一人正讲到帽峰山下的事,偷偷瞄了蓝左使一眼,发现他身姿端直,倚树抱剑,闭眼,鼻息轻微绵长,仿佛睡着。见状,他便简短道:“羽送了景一上帽峰山后,拿刀自伤,师父赶来看了一眼便上山,羽不一会儿也上山把您和景一带下来,在客栈养伤几天,在帽峰山林中游荡三天后,启程回谷,来到此城。当天,羽拉着景一去……”
  他讲着讲着,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才发现蓝白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正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他。他心想,莫非是没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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