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录之凤凰涅槃全集Zei8.net》第28/47页


  “什么叫,拿刀自伤?”蓝白出声,轻皱下好看的眉。
  “就是在心口划了一剑。我想起来了,剑法与蓝左使的有些相像。”
  蓝白陷入回忆中,那夜帽峰山上昏死,醒来已是两天后,在山脚客栈里,睁眼便看见羽伏在床边照顾他和景一,神采奕奕。她竟然是笑容如常、玩闹如常,一直忍着伤口的疼痛,照顾他,替他找围巾,一日不得休息……吗?
  蓝白转头遥望南方,眸光深深。
  ……
  翌日晨,景一起床后,被暗影部暗卫告知,行程推迟几天。他推开蓝白的房间,床上被子齐整,仿佛一夜未归。他滑着轮椅准备回房,一抬眼,看见冬姑娘。
  她从隔壁房间出门,对他傻呵呵地笑,轻浅移步,扶门探头进去,“嘻嘻,公子呢?”她坦然地与景一四目相对。
  景一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不知。”语气疏离。手一动,扶着轮椅下楼,轮子碾在走廊木板上,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冬姑娘在他身后,整个人从神经高度紧绷中一下子松弛下来,冷汗浃背。那道目光太过干净,因而太具穿透力,仿佛要通过眼神,把她全部伪装撕裂、摧毁。
  她下楼吃早饭,才下楼梯,便听掌柜的在柜台后朝景一嚷:“哎,你昨晚不是问我那位黑衣公子有没回来过么?小二说他整晚未归,是不是出啥事了呀?”掌柜的一脸热心肠。
  景一坐在窗边一角,清晨轻阳斜斜照落在榆木底纹的干净桌子上,他低头转了转空茶杯,淡淡道:“无事,劳烦掌柜操心了。”余光已然看见扶梯旁的冬姑娘。
  冬姑娘纤手扶梯,素淡白裙,如花笑立,曦阳斜照中一派天真烂漫。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景一手中空杯缓缓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
  其中一段官道沿着山脚下绵延向南方,路旁有一小片竹林,为舟车劳顿的赶路人搭建了一个露天小茶馆。晴日才在竹竿一半高的地方,从茶馆这边看向北边,道路绵延,在尽头竹林处拐了一个弯。掌柜的打着呵欠,睁着两只奇大的熊猫眼,正在擦桌子,准备迎客。
  “得得得……”马蹄声异常急切,从竹林拐弯处踏尘而出。马上一位年轻公子,身着宝蓝长衫,携一脸疲倦,带一骑风尘。
  “客官早呀,”掌柜的笑脸问道,“喝茶还是小餐?”
  蓝白翻身下马,“掌柜,早。请问您昨夜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衣少年打马经过?”
  掌柜指了指瞪得老大的一双熊猫眼,“是不是长得眉清目秀,英气逼人?笑嘻嘻,却凶巴巴的?”见蓝白无奈点头,“他大半夜在门外大声大嚷着要住宿,我哪有地方给他睡,整夜都被他吵死了。”
  “对不住。”蓝白歉然,“她受了伤,脾气不好,我替她道歉。您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走了?”他指了指前面一条分岔路口。
  “晦气!难怪脸色那么差。”掌柜的回身擦桌子,“天还没亮的时候,往山上走了。”
  “谢谢掌柜。”蓝白把马拴在一棵竹子上,循着足迹,往山上走去。
  山岭不高,山顶却是一片断崖。两刻之后,蓝白立在崖边,一片带血的黑衣碎布挂在崖下几米处的小灌木丛。几乎没有犹豫,他顺着一根粗藤蔓以极快的速度滑下去。
  忽然,一颗脑袋从崖下探出来,那里似乎是一个洞口。羽怀里揣着一棵山药,脸色极其苍白。她本来窝在洞里休息,攒足力气再顺着藤蔓爬上去,谁知耳边响起动静,眼前那根藤蔓摇摇晃晃似要断裂。她吓了一大跳,赶紧伸手去抓救命之藤。
  蓝白?她眼前极快地闪过一张脸,随后向崖底滑去,她一慌,探头朝崖下望,“喂,你做什么傻事!”那一袭宝蓝衫因急速下滑而剧烈激荡,色彩鲜艳刺目得犹如诀别,雪白色长围巾翻飞间将他的脸容遮挡。见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腾出手去抓围巾,她一颗心高高吊起,“砰砰砰”地清晰跳动在耳际。
  “蓝白!”羽脸色惊慌,掏出一把短匕,往崖壁上一插,攀着突出的岩石往下滑。
  “你没事?”蓝白的声音从大风中传来,被吹得有些颤抖。
  “笨蛋!放开你那条臭围巾,给我赶紧上来!”羽朝下面的他吼道,“藤蔓三分一段已经开裂,先用手扶着岩石,我马上下去!”
  越往下风越大,吹乱了蓝白额前发,他没听清,只有心中一阵喜悦。脚借力在岩石上一蹬,拉着藤蔓往上溯回,忽听低沉的“嘶嘶”声夹杂着响亮的“啪啪啪”撞击声从斜上方一个手臂远的地方传来。他眼角余光一瞟,蛇!盘卷长身、吊挂在灌木枝上,头三角形,小眼神警惕,分叉的舌头嘶嘶吐着,露出毒牙,尾巴尖上“啪啪啪”地快速击打,发出警告。
  “羽,呆在那儿别动!”蓝白用内力把话尽可能清晰地传递给羽,他的右手已然按住剑柄上,与巨型的响尾蛇四目对峙。
  “你才不要动了!”羽声嘶力竭,嗓子带了一点哭音。心口上衣襟被血浸湿一片,黏乎乎,她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涣散,却仍旧一手扣住岩石,一手支着剑,往下滑去。她上山前听掌柜说,那片崖其实不高,摔下去也死不了,最多残废一个半月,但是,山崖下是……万蛇毒谷!
  蓝白按住剑柄却没动。响尾蛇离藤蔓极近,一旦挥剑,剑气必定伤及立身之藤,要上崖将难上加难。他看见响尾蛇忽然把头往上一抬,眼神愈加警惕,原来是羽正踩着岩石朝这边下来,细碎的石子簌簌而落,弄出了动静。
  “羽,这里有毒蛇,你不要再下来了。”蓝白以声阻止。
  羽脑袋昏昏沉沉,以为他讲的是崖底下的毒舌,以为他终于发现了,脸色一喜,“你呆在那儿别动,这样很好。我马上下来了。”
  “你别下来,我马上上去。”蓝白轻皱眉头,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眼见羽越来越靠近,响尾蛇的身子渐渐朝她的方向立起,相距不过三四米,他低头估量了一下崖底的高度,手动,剑出鞘,蓝白色冷光一泛,蛇身碎成十数段,藤蔓也应声而断。
  “蓝白!”羽几乎急出眼泪,手一松,纵身跳下去。
  蓝白以剑在岩壁上划着,抵消掉一部分坠落急势。他的脸色仍旧如赏夜樱一般清冷,眉目间一抹温雅,想到可能摔断筋骨,也面无改色,忽然,一滴液体从上滴落脸颊,一滴接着一滴,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一点姜香,让他的眸中闪过刺痛。他抬起头,宝蓝色的纯净眸子中倒映着一袭剧烈翻飞的黑衣,在他的越来越紧缩的瞳孔中渐渐放大。
  他从容不迫的脸,瞬间失色。

  ☆、第二十六章 星宿之愿

  “嗤嗤嗤――”蓝白手中长剑在崖壁上划出一道道剑痕,缓和了去势,单手将坠落的羽接入怀中。“砰”一声,羽带来的冲击力将蓝白以加速的方式直直撞向崖底。
  蓝白紧紧抱着羽,从她身上扑过来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万蛇谷。”羽失去意识之前,在他耳边轻声道。
  他极快地反应过来,她是提醒他小心,下方有毒蛇,危险。她说完这句话,无声无息,头无力低垂在一边。此时距离谷底仅有十米,千钧一发,他甚至听到了底下成片成堆的蛇舌“嘶嘶嘶”鸣响,一声声催命,他脑海里却出现一瞬间的空白,无意识中,他更紧地抱住她。
  即将落地,蓝白迅速作出判断,脸朝下,与地上扭扭曲曲重重叠叠成密密麻麻一团的万蛇相对,手中凌雪剑直直往地上一插,内力灌注,剑身极有韧性地弯成一道惊险的弧状,无形剑气激荡,将数百条蛇荡出直径一米以外,地上顿时多了一个可供落脚的圆。他在圆中脚尖一掂,带着羽重新飞上崖壁。
  低谷的崖壁不像高处那般灌木稀疏,反而被一片青绿枝叶细密覆盖,仿佛有东西在里面蠕动。紧急之下,蓝白没有留意,左手抓住岩石凸起,发觉它不像崖顶那样细碎难握。
  危机暂时解除,蓝白低头看了看羽,松了一口气。她的侧脸十分乖巧地埋进他的肩窝里,鼻息微弱,轻轻吐纳在他的肌肤上,有点发痒。
  他侧了侧脖子拂去那点痒,眼里带着好笑。
  低眼望去,整个山谷,触目是一条条滑溜细长的蛇,草叶间石头上缓慢蠕爬,矮树枝干上排排坐、盘身垂吊,形形色.色,姿态各异。
  他定了定神,发现左前方二十多米远的平地上,长着一片他从未见过的奇草:茎身纤嫩,冒出地表几公分长,草叶形状细如镰刀、弯如新月。就在这片草地周围,万蛇游荡,却不靠近,仿佛忌讳。
  他的手渐渐感觉到酸软,当下决定,到那里着陆。他才动了一下,崖壁细密枝叶底下也跟着一动,隐约可见,在蓝白后颈动脉处一个细长的生物闪电般蹿出!
  蓝白肩头一痛,来不及回头,落下去,脚尖落在直直立起的蛇头上,蜻蜓点水般掠向那片奇异的草地。
  羽醒来的时候,脑袋尚迷糊,仿佛做了一个极冗长的梦。梦见遥远东海上有一座圆形孤岛,矗立着三座高耸入天的楼阁,尖顶处云雾缭绕,透过云雾窥探,一片星空映入眼帘,璀璨神秘。画面急转而下,落在顶楼回廊处,一个孤单身影,凭栏远眺。她觉着有些熟悉,待要借着星光去看,脑海中心却一点刺痛慢慢扩散,画面渐渐褪色。
  “羽,你醒醒。”清冷中带着温雅的美好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羽缓缓掀开眼皮,眼前无尽黑暗,在这片背景上,星光闪烁。她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问:“蓝白,这是哪儿……你是不是把我带到海上去了?”
  “海?”蓝白声音带着迷惑,俯身探了探她的额,没有发烧,“你昏迷之后,一直在万蛇谷,哪个地方也没去。”
  “哦。”羽放心了,原来真的做了一个梦。可是,不对。她一下子激动起来,挣扎着坐起身,“这里蛇多得很,你有没有被咬伤?”她看向坐在她身边的蓝衫男子,星光微弱,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用力把她按回去,“躺好。你受了伤,别乱动。”
  “你管我!”羽拍开他的手,瞪着他。
  蓝白心平气和地看着她璀璨如星的眼睛,缓缓道:“那你又何需管我?帽峰山下,何必用我的剑法自伤?何必强撑着把我和景一带下山?又何必强忍着不眠不休照顾我们数日,却不管不顾自身伤势?把自己弄成今日如此狼狈,羽,不是你作风。”他又缓缓重复道:“那你又何需管我?”
  羽越听下去,越发安静,她从怀里取出一朵青铜樱花,在手心上辉映星光,“你以后怎样,都与我无关。以后我怎样,也与你无关。”说完,她收回去。
  蓝白的目光仍然波澜不惊,探究着她的表情,她就笑了起来。笑得十分不在乎。蓝白看着这样的她,居然也笑了,笑着向她伸出手去。
  “你笑什么?把手递过来做什么?”羽奇怪道,一脸警惕,抱紧怀里的青铜樱花,母鸡护小鸡一样,“我不会还给你的!”她答应了要给景一。
  蓝白的手落在她的脖颈处,不容抗拒地,扯出一条细绳,“这是什么?”
  细绳上串着一粒拇指大小的褐色卵石,普普通通,她却用细绳缠了一圈又一圈,生恐一不小心丢掉。
  羽不作声了,把它扯过来,收回去,侧身躺回草地上,背对着蓝白。
  记忆回到七年前,她和义父、蓝白、暮初到清河谷。那条清河从山上蜿蜒曲折而下,藏在夏日树荫里的河段清凉消暑,她经常引诱蓝白、暮三人到林子里发疯似地四处乱窜,累了,就到河边掬一捧凉水洗去脸上燥热,他们三个小孩,便光着脚丫,站在河底圆润的卵石上,脚心沁凉,十分舒服,他们就笑起来。简简单单,这样就满足得笑起来。
  ――真是够天真的,那时候,他们仨。
  “羽,”蓝白转身对着她的背,那道背影在黑衣衬托之下显得十分纤瘦,他轻手拍了拍她的肩,似是抚慰似是承诺,“总有一天,我们会像以前一样。”
  他的声音轻稳,落在夜凉如水里,燃烧起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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