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录之凤凰涅槃全集Zei8.net》第8/47页


  暮抓狂,抓抓额头,烦躁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也没有人知道。我在第一百零一屋告诉他,他被谷主赐名为‘景一’,然后当场就发疯了,毁了第一百零一屋不止,附近一片房屋也被他赤手空拳弄成废墟,还打伤了不少人,羽好不容易才把他制服。”
  “……”
  “赐名,说明谷主重视他,是好事,竟然反抗到那种程度,真是疯了。”
  “……”
  “听说他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今天下午会从黑牢释放,要不要去看一看他?毕竟你们之后要一起共事。关乎存亡与共,白,你还是重视点好。”
  “我一个人就行。”蓝白表情冷淡,“什么眼,什么剑,不要把我与他扯在一起。”
  “如果你没有一点承认,为什么那天晚上要为了他拔剑?”暮一针见血问道,“明明让他去战斗就好。”
  “与这无关。”蓝白闭上眼睛,拉起雪白色的围巾,把脸埋进去。
  “那是为什么?”
  暮等了又等,头上香樟叶子落下一片又一片,他等到了蓝白入眠的安稳呼吸。他看着蓝白安静恬然的睡颜,叹了一声,离去。
  一天过去了,两天,三天。蓝白和景一,始终没有找过对方。
  皇帝不急太监急。无家可归,在羽那里白吃白住的景一,在羽不分白天黑夜耳边唠唠叨叨了几天后,在这个月黑风高晚上,不情不愿地陪羽喝酒,听完羽喝醉酒之后说到大半夜的故事。
  讲的是一个大人和三个小孩的故事。
  乱世动荡,大人将三个失去家与亲人的小孩从不同地方带到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从此在这里安了新家,有了新的家人,寻回了渴望已久的家人关爱。尽管这里的生活有些沉闷,甚至束缚得令人窒息,干的活也不是寻常人干的。这么看来,无聊透顶,但是,大人和小孩都心满意足。直到有一天,一个笑眯眯看起来亲切和善的男人来了,渐渐结束了这一切。大人变了,他选择了其中一个小孩,这个小孩也选择了他,另外一个小孩选择了不变的规矩,最后一个小孩被抛弃了,没有人选择他,所以他也不要选择他们。
  羽一杯一杯不停灌酒,醉得头昏脑胀,说话也语无伦次,隐晦而压抑。一滴酒不沾,安安静静听完。
  “呐,混蛋,我这么说,你懂了吗?”羽眯着醉眼含糊不清地道,脸红热似抹了胭脂。
  “好像懂了一点,又好像没懂。”景一道。
  羽一听之下,脑子不够用了,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懂还是没懂,干脆拉着景一的袖子,“嘛,我再说一遍……”
  大半夜,月已西沉,星光漫天,亭子里一黑衣少年拉着灰衣少年的袖子絮絮叨叨个不停,像个爱操心的老太婆。风不时吹走他的醉语,将破碎的诸如“嘛”“呐”“混蛋”“谷主”“小暮”“蓝白”“混蛋”“刺杀”“师父”“师兄”“小一”等字眼带进茫茫无尽的黑夜。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陷入醉酒的昏沉睡意中。
  景一把袖子夺回来,揉揉眼睛打个呵欠,起身往房间走。走了十多步,忽然起风,吹出透体凉意,顿了顿又折回来,打横扛起羽运回房间。
  景一把羽放在床上,替他脱了鞋子,盖上被子,又打了一盆水拧一条湿布搭在额上降温,一边做一边喃喃自语:“为什么要做这些,疯了没好……”
  把应做的能做的做完,景一把床头蜡烛吹熄,立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面对床上安睡之人,竟舒了一口气。他转身,走了一步却停下来,回头,声音轻柔得像一道微不可闻的呼吸,“安心睡。”话语充满安抚,来自内心最真诚、最柔软、最深处。
  他轻手轻脚,像猫一样掂着脚步,向门口走去。
  一只手忽然用力扯住他飘起来的衣袂,黑暗里男子嗓音低沉而沙哑:
  “求你……把蓝白活着带回来。他心软,下不了手的。很多时候,说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口头上盲目自信逞强,对杀手来说,一瞬间的犹豫就足以致命。”
  羽这一辈子,自小备受欺凌折磨将死,都没对谁说过如此低声下气的话。已经别无他法,所以不得不放下某种坚持。这与他天性截然不符,然而,控制不住,脱口而出。
  那一番话,他说得逻辑连贯、分析透辟,完全不像醉酒之人应有的思维混乱,非但如此,他此时异常清醒地知道、永远记得,他低下了头,正在发出一个可能得不到回应的请求。
  “我拒绝。”景一道。
  羽眼神一黯,右手愈加固执地紧紧拽住他的衣角。
  景一叹了口气,把衣角抽回来,“我只能尽力,不能给你保证些什么。”
  “一定要把十二分的力尽出来。”羽请求。
  景一笑出声,“怎么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真是个怪人。”
  “你可比我正常不了多少。”羽终于笑了。
  身后夜色沉沉,景一站在樱花园门口,漫天粉红花瓣随风习习吹落在他飘扬而起的细碎长刘海,想起与羽最后的对话。
  作为回报,我将竭尽全力满足你一个愿望,即使是自由,也可。羽最后对他许诺。
  被诱惑了。
  他抬起头,风从他忧伤的眼神前一溜而过。自由,他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充满魔力的词。
  樱花园内,树底下又飘起如旗帜般的雪白色长围巾,混在落花风中,极尽纯洁白净之姿。“呵啊――”树底下那道宝蓝色的身影打了一个呵欠。
  “是我,找你有事。”景一说完后,在石门旁立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入眼极致绚烂,夜樱盛放,一树芳华繁星染。树底下斜躺寒凉巨石之上的宝蓝色衣男子,微仰着脸,静看落樱风中飞舞,表情有点落寞,有一种根植灵魂的淡淡忧郁。他转过头,
  “羽喝醉酒之后是话唠,他跟你说了什么?”
  景一走到樱花树下,把背往树干上一靠,拈住一片落花,
  “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真的想除去他?”
  “知道太多,容易性命不保。”蓝白道,“我只是提醒你,水,不要涉太深为好。羽的双手……不比我干净。”
  “多谢了,我自有分寸。”
  蓝白挥挥手,脸埋进围巾里闭眼睡去。
  “三日后,谷口见。”景一道。
  “随你。”
  景一听见落花的时间里,蓝白轻浅绵长的呼吸。心软么?他的眼眸如镜,清晰地倒映着飘扬于夜樱风中的一片雪白色轻而薄的长围巾,姿态如此轻盈,却又如此执着地,仿佛确信着什么,如同一面扬起信念的旗帜。
  那一夜毫不犹豫的杀戮……
  羽说,其实,一剑痛快了之已经是作为失败者的他们最好的结局,不然,落入风右使手中,奇怪的毒物会一点点慢慢啃食伤者直至尸骨无存,而最坏的结果便是,活着,面对拥有千百种磨人手段并乐在其中的谷主手里,最终人不似人地悲惨死去。
  心软,不忍心看一个双手干净、目光清澈、眼燃怒火的人,背负更为沉重的杀戮么?
  景一心里迷茫轻叹,猫一样无声无息轻掂落花离去。这是个什么地方?这是些什么样的人?等待在未来的命运,将给予悲伤、或是欢喜?
  三日后,空荡荡似无人把守的谷口,灰衣少年出神望着眼前绵延山下的绿荫小道,听到脚步声回头,蓝衣少年姿容端雅远远行来,左腰佩剑,目无斜视从他身边走过。灰衣少年眨了眨眼,“哼”地一声低笑,缓缓跟上去。
  高高的山头上,白净如雪的纤巧身影伫立树旁,遥遥目送林荫山路间若隐若现、渐行渐远的两人。
  “就算是死,也是死在我手上,蓝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蓝白、羽、暮在乱世相遇,曾经感情很好,蓝冷淡孤僻,暮容易激动,羽调皮捣蛋,谷主关爱如父。可惜,有一天,幸福就不知不觉溜走了。

  ☆、第六章 他有些冷

  清河谷位于西南方连绵不绝的山岭间,一路沿东北上,地势渐平而山峦渐高。帽峰山,山顶耸立,隐于缥缈游弋的云端之上,那里,便是两人此行的终点。
  帽峰山下,是一个交通四面八方的热闹小城。来福客栈内,因恰逢江湖大事,竟座无虚席。食客多佩剑、持刀或背弓、缠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派江湖爽朗豪气。临街窗边,灰衣少年混在一桌六人中,低头吃面,碗里洒满细碎的葱花与香菜。正午的阳光洋洋洒洒,这桌人饭后茶歇,聊起天来。
  “大师兄,”坐在景一左边的鹅黄衣少女小声问道,“卫门不是派了……他……来么?怎么那桌不见他人?”
  “他?”对边的玄衣男子名唤段干,眼神清正,面容沉稳。
  “那个病秧子!”旁边摆着一副冷脸的英俊少年鄙视道,“以他体质,连山顶也登不上,怕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花脸了吧。”
  少女听了,脸色不悦,却低头没有再说话。
  “飞鸾!”段干低斥了一声,随后转头唤道,“悦乐,”他和颜悦色,“若他能现身山顶,那么对他能否继承卫门的质疑,则不攻自破。卫门应该有着这层深思熟虑,才派卫英韶前来。”
  少女宗悦乐想了想觉得有理,抬头开朗一笑,容颜娇俏,“谢谢大师兄。”
  灰衣少年不经意抬头,怔了一怔,瞧见不远处角落那一桌八人,统一深蓝色衣,样式如衙门捕头制服,浑身正气凛然,目光如炬,而剑柄上都镶嵌了一枚雕刻精致、小巧玲珑的青铜花朵。那是卫门门徽,樱花。
  其中一人忽然回过头,目光精准地望向他。他始料未及,赶紧把头一低,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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