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110/165页


  逸剑宗与崧剑门所在之地,乃天下武功渊薮之地,方圆百里都深得其惠,几十年来从无盗匪。但自两宗为了‘云阳四诀’而争斗之后,两宗自顾尚且不暇,那里还能顾忌左右的百姓,即便有盗匪强梁,也无力从心了,铁钺堡就是个实例……
  这刻山路却不比那草原好走,慕容焉实在累的很,但却憋足了一口气隐忍着一言不发。封子綦仰头看了一下天光,又回头看了看那慕容焉一眼,见他忍得如此辛苦,当下道:“此地距鸣月山已然不远,师弟你也累了,你我暂且在此稍歇片刻,歇完了再走如何?”
  年轻人心中感激莫名,口中却依然淡淡地应道:“多谢师兄。”
  那封子綦嗯了一声,登上一块磐松的大石,将剑斜倚到树上,盘膝坐下。慕容焉放下包裹,从背上取下水壶走过来递给封子綦道:“挂名师兄,你一定口渴了吧,先喝点水吧。”
  封子綦突然双目一瞪,须发皆动地道:“你是怎么搞的,说好了当你的挂名师兄,嘴里要喊师兄的,如今都到鸣月山了,你是不是要我在这些徒子徒孙面前丢尽脸面!”
  慕容焉看他说得认真,自知失口,忙改口道:“是,师兄。我一时只记得挂名二字,所以一不留神说漏了嘴……”
  封子綦吹胡子瞪眼地硬拧着头,甩了袖子嘴里嘟囔地道:“真是的,看来你是铁定要气死我了,气死我你就再也不用正式拜我为师兄了,我这个师兄一辈子都被挂在那儿,你可如愿以偿了。不喝了,不喝了!”言罢径自不再理他,愤愤不平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打起坐来。
  慕容焉看他这么快就入了静,当下径在一石上坐下,仰头喝了口水,抹了抹嘴低喃自语道:“你又不是水的挂名师兄,干吗跟它过不去,一副气得要上吊的样子……”当下长长吁了口气,倚了一块大石,枕臂仰卧望天,舒服的歇了下去。不消片刻,慕容焉鼻息沉沉,竟似已渐渐睡去。那一直正襟危坐的封子綦内中渴得要死,这刻突然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了慕容焉很久,看他果真已然睡去,忙蹑手蹑脚地行到他的身侧。兴高采烈地轻舒猿臂就要将那水袋取下,哪知那水袋竟牢牢套在那紧抱双臂而眠的慕容焉右臂上,心中大失所望,正拎着它不知所措,猛地脑中灵光一闪,俯低了身拔开水袋就要往嘴里倒,谁知那慕容焉似是发现了他,陡地身体一下急抽。
  封子綦哎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好了好了,你聪明!我被你发现了!不过就算师兄偷师弟的水喝,也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不用这么大的反应吧。”言罢摇头晃脑地正要走开。
  慕容焉看他气得翻胡子闹眼睛的,急忙将水袋递来,自己只说前到前面打探道路,那封子綦乐得他走开,当下点头允了。当下慕容焉迳向北走,不多时但见前面悠然一林,林折河现,横亘东西正拦住去路。这条河宽有十丈,却未见有舟船之类往来。河上只有一只竹筏停在岸边,这时正有一个少女待要上筏。慕容焉仅仅能看到她的背影,但见她身材娴美至极,青丝垂肩,螓首并未挽髻,美极的腰臀环腰束了一个精美的小篓,里面放了几株药草。奇怪的是在她的螓首之上几尺,盘旋着几只漂亮的小鸟,绕着这个少女鸣个不停。
  好美的背影!好奇妙的少女!
  慕容焉滞步一怔,讶异一回,急忙转回精神,看这里只有她一条竹筏能渡,当下急忙追上喊道:“姑娘且慢,请问你能不能帮我们渡到对头?”
  那少女闻言陡地一惊,有些惊邃地转身一看,顿时脸色觑然一惊,花容惨变,警戒地瞪着慕容焉。但那慕容焉见到她的样貌,也立时惊在当地。但见这少女年纪在二九妙龄,雅淡梳妆,身着一身雪白的湘裙,腰束绛带,罩定那肤色玉曜、玲珑已极的身材,直生得鬓若裁云,翠黛初舒,鼻倚琼瑶,牙排珠玉,朱唇半吐,青丝散于香肩,恍然蓬莱仙子谪下凡尘,裙裳霞举,仙袂风翻,而最令人惊心的是她的一双妙目,清心玉映,这刻正惊恐地望住慕容焉,仔细打量了他一回,突然警戒地拿着那竹槁,珠吼乍啭,如狎雨莺柔,急急地道:“怎么又是你,你……你又来骗我么,你怎么还不走开?”
  慕容焉本觉她恍惚间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如今更没头没脑被她说了一回,益加奇怪,但看那少女望自己的眼神,分明是见过自己的样子,疑道:“姑娘,你……你怎么认识我,但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啊!”
  那少女突然装作很凶的样子,但她言语温雅,如此薄怒佯嗔,愈装愈显得美丽出尘,完全没有那个样子。但闻她道:“哼,你不要以为变个样子我就认不出来了,我知道你是谁,这里离鸣月山不远,我的师门有很多人呢。”
  慕容焉愈听愈加奇怪,急忙摆手辩解道:“姑娘,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
  那少女突然紧张地道:“你不要骗人了,你易容得再好,我也知道是你。你再过来,我……我就让我的交嘴雀啄你了……”一言及此,果然轻启朱唇微嘘了几声,慕容焉但闻悦耳至极,那几只鸟儿竟忽然奔扑过来,吓得他立刻掉头就跑,那少女见状不觉掩嘴浅笑一回,动人心魄,然后迳自架筏北去,待她觉得慕容焉不可能追上,方吹哨让几只鸟儿转回,鲜嫣可爱地一笑,莺声传声道:“你不要再追来了,我的师兄师弟们可不会轻饶你呢,你还是走吧!”言毕,转身驾筏,举袂生姿到了对岸,将那竹筏拴牢了,估计不会被慕容焉够到才头也不转地走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任这少年聪明绝顶,也不禁一头雾水地傻了眼。
  慕容焉回来将方才的事给那封子綦一说,顿时惹得老头一阵暴笑。结果这件事一路被其引为笑谈,说了不下七、八趟。却说两人歇够了,一起到了河边,正愁无法渡河,突然听到前面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之声,抬头一看,但见对岸尘头大起,北面蓦地来了四十余匹骏马,雷动纷纭,飚忽而至。蹄声渐近,碎草扑溅之中,疾逾脱弩之矢般飞驰的骏马倏然而顿,遥遥但见为首两骑,雕鞍之上坐有两人,一左一右驳马羁缰。
  左首之人乃是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服青霜之袍,非锦非绣,足登虎头剑靴,身旁专有弟子捧剑侍侧。此人嘴上两撇髭须与颌下胡须,尤显的飘逸儒气,但儒雅之中,剑目修眉,透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慑人气魄,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仰伏。他的身后跟了十来个白衣弟子,俱是年纪轻壮之人,背束长剑,紧紧尾随。众人一旦伫马,此人挥手扬鞭止住身后诸人,喊停下马,说话儒雅适当,声音令人如沐春风,端的是气度超然。
  另外一人年纪与前者相差无几,身高八尺二寸,臂阔三停,身材魁伟不凡,着玄黄长袍,外罩一袭玫瑰紫色斗蓬,端的是虎目生威,比前者少了几许文雅风流之态,多俱了几分飒爽英风。此人脸颊线条分明,给人一种刚毅果决的感觉,一种能压倒众生的震慑霸气,一看便知绝非常人,少说也是名声冠盖的一代宗师,身后也跟了十几名青衣束剑弟子,与那群白衣人阵势分明,也同时甩镫下了坐骑。
  那为首两人扔下身后诸人,到了河边一边命人驾筏去接两人,同时遥空向封子綦与慕容焉二人隔河拜伏于地,那后面的两群年轻剑客顿时也跟着轰然跪倒一片,但闻那一青一玄两个为首之人各自报名,那青衣儒气之人口称南宫纯,服玄衣着紫色斗蓬的自称虹见渊,恭敬地道:“晚辈南宫纯、虹见渊,不知封师叔今日玉趾驾临,未能远迎,仅率小部弟子前来,望师叔恕晚辈不敬之罪!”这二人话犹未毕,那后面的两群年轻弟子,同声口称太师叔,一起请安。
  此时,驾筏的两名弟子已驶到对岸,但封子綦却瞪了他们一眼,撅着胡子大大哼了一声,不悦地谓对岸道:“哈,你们就是那两个整天打来打去的师侄啊,我当初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转眼就忘了。我老人家向来好脾气,这时也不得不生气了!”言毕,竟然死活不肯上筏。
  对岸众人闻言一怔,南宫纯与虹见渊却心如明镜,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顿了一顿,无奈之下重新拜过,道:“晚辈南宫纯、虹见渊,率两宗弟子,恭迎封师叔、慕容师叔驾临鸣月两宗,弟子等已在凌碧峰的逸剑宗的观云小筑备下精舍,敬请两位师叔渡河上马,劳玉趾北上。”
  身后的两宗三代弟子,闻言纷纷拜过两位太师叔。
  慕容焉不好意思地连忙抱拳还礼,却被封子綦一把拦住。直到此刻,封子綦方点了点头,脸上少稍气收,捋着胡子与慕容焉登筏渡河,行到对岸,南宫纯与虹见渊立刻亲自牵来两匹骏马,众弟子又来见礼,但一看那慕容焉如此年轻,心里都别有一番滋味,而能体会到这种滋味的,莫过于两宗的宗主了。毕竟,向如此一个少年行礼,还要自称师侄,连三代弟子都觉得难为,更何况是这两宗的宗主。
  慕容焉与封子綦二人来到马下,南宫纯温柔一笑,当即命门下的大弟子赵文若与二弟子张大勇过来爬下,当一回卧马石。众人闻言都是一惊,颇感意外,登时都将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张、赵二人面面相觑,神情大窘,但师命难违,不得以上前卧在两匹骏马之前。封子綦与慕容焉二人同是一怔,这时张、赵二人却已卧到马下,那赵文若正好伏于慕容焉身前,狠狠望了他一眼,垂下了高傲的头。
  封子綦与慕容焉不好歉让,上了坐骑,南宫纯与虹见渊二人方敢上了马匹,几十名两宗弟子打了几声胡哨,一干剑客纷纷上马,前面四骑开道领路,扬鞭启程北上,一时间尘头又起,呼啸而去。一路上但见山色愈秀,花开遍野,不消片晌,前面到了一处座山脚之下,这时正有不少两宗地三代弟子敬候此地。
  众人纷纷羁缰下马,早有弟子上来牵过,转为步行上山,慕容焉仰头一看,但见高山连绵无止,峻极摽奇,活象是如来神掌,群峰戟天,凝华博翠,云雾半山,令人仰止,此间山路飘萦如带似梯,若隐若现,自中间辟开一路,如一长剑一决而二,到了半山腰,又化作一条巨蟒,绕山三匝,直通碧翠云际之间。其间自有隐隐王气,弥布六合。步者行身其间,顿觉尘世倏忽飞到了千里之外,遍体爽彻,胸怀万里,一股清气乘空而降,顿时将人心腑洗涤得一尘不染,遥不知天地岁月之所拘。
  封子綦重游故地,心中难免别有一番滋味。两位宗主头前引路,迳入烟霞。一路上瀑布飞泻,丹翠交曜,藤葛悬萝挂于椿枝,曲涧潺湲,风清邃谷,山禽啭响,英英相杂,绵绵成韵,简直神仙之地,世上洞天。
  片晌,众人遥望一峰拔空高耸,平顶峙于碧山秀林之间,峰上依山傍势坐起一连房舍,悬栋翠微,飞宇云际,红砖绿瓦,碧翠掩映,不用问必是凌碧峰无疑。当下众人循径而上,见山上择势极佳地建了许多房舍,其中名胜的地方有观雨峰,仰止峰,剑气峰,莫高峰,山溪听瀑,林泉小筑,观云小筑,朝宗洞,弈剑萍,六意塔,浴风岩,磐风岩,天赖阁……实在是琳琅满目,尽是好山好水,世外仙府。但这还不是全部,此山之北尚另有一宗,隐于鸣月山之阴,分水岭河之阳的醍心谷中,不用说必然是另有胜境了。
  当下几人直趋观云小筑,堪堪行到一片场地,突然发现山上熙熙攘攘,正有几个弟子围着一棵大树。原来,那树上还吊了个人,正被五花大绑倒吊着绑挂在树枝上,晃晃悠悠,嘴里叽哩呱啦地说个不停。那几个弟子正觉吵耳,尽拿那带鞘的长剑戳他,立时疼得此人哇哇大叫,口中骂道:“你们几个吊着我打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把老子放下一个对一个,我就不信会输给你们几个超级大松包、无敌软脚鸭!我看你武功不错的样子,先放老子下来我们再来打过。”
  那几人闻言都深以为耻,其中一个嗤道:“小子,你还想骗我们,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孩,还会再让给你溜走,这回老子要是再放了你,我……我就是龟孙子!”
  正当此时,封子綦一行正好到此,南宫纯向封子綦告了声罪,摇步上来一看,这树上吊着一个老头,此人看起来精神攫烁,精气神完全不象个老头。当下他问了原由,其中一个弟子道:“回秉师父,此人乃是一直上山捣乱的那个人,这次他又装成个老头来纠缠我们师姐,刚才正要上山,被弟子逮了个正着,师父你看……”
  南宫纯摆了摆手,淡淡地望了老头一眼,转问道:“你们几个问清他身份没有?”
  “身份?”那树上的老者不禁不屑地嗤笑,道:“老夫行走江湖讲的就是身份,向来有个雅号叫‘刺猬皮’,想来你们也必然有所耳闻,若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只能说明你们孤陋寡闻,没有见过世面。逸剑宗要是个地方,就放老夫下来另约个别时间单挑,否则天下都会笑话逸剑宗以多欺少,以小欺老。”
  几个弟子闻言大怒,南宫纯摆了摆手,声色不动。这时,一个弟子递过来一枚铁铸的令牌,道:“师父,这块令牌是在他的身上搜到的,不知是江湖上哪个门派的令符。”
  南宫纯接过一看,但见此牌乃是一枚圆圆的铁券令牌,鎏金虎纹,上面用古字刻了个‘皝’字,不由一怔,微微一顿,将那令牌递与那名弟子。这时,封子綦闻声突然好奇地跑了过来,说也奇怪,吊着的老头一见到封子綦立刻不再吵闹,静了下来。封子綦围着他转了几圈,在他的脸上身上打量了好几趟,看得众人都奇怪不已。
  南宫纯道:“师叔,你认识此人么?”
  封子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刚才我听这人声音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那里听过,所以就好好看看他。”
  南宫纯道:“这人别的本事不行,但易容术却是不俗。近日来到鸣月山赖着不走,还自报姓名叫郑慕雪。”
  “郑慕雪?”封子綦看他念了几回,但终于还是想不起来。
  树上的老头却心里暗自冷笑,忖道:“老子的外号和名字不知有多少,你要是能知道这个名字,我情愿叫你一声老子,看你也不配!”
  南宫纯急忙揖请封子綦入精舍休息,当下又命人将这郑慕雪放下山去,警告他不许再入鸣月山。自己与虹见渊引封子綦与慕容焉二人进入观云小筑洗梳一番,同时命人准备酒宴,为两人接风洗尘。待到慕容焉与封子綦二人重新出来,两位宗主将他们请到迎客大厅,奉二人升座片刻,两宗上下数百名弟子一起入厅拜见,声势颇为浩大正式,弄得胖老头很不习惯。
  这其间,两宗之中尚有近百名女弟子,都是年在妙龄的少女,也一起见过两位太师叔。其实,崧剑门的弟子本不该如此称呼,因为他们的宗主慕容擎云与过九阳并非是同门师兄弟,不过二人同时于此开宗立派,又是生死之交,所以看在这层关系上,崧剑门弟子也与逸剑宗同称封子綦为太师叔,也不为过。在这群女弟子中,却正有一个少女皎然独卓,琼姿玉质,不是别人,正是在日内在河边误会慕容焉的那个少女。她一进入大厅,初闻慕容焉竟然是什么太师叔,顿时大吃一惊,加上又听说那个郑慕雪这次又打扮成老头上山,才知道今日对慕容焉确是一场误会,当下羞愧难当,婉转娇羞,只躲在一干女弟子之后,低垂螓首行礼,惟恐被慕容焉看见。
  其实,她本来就有倾国之容,仙子之姿,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能藏得了,是以慕容焉一眼就看到了她。但看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当下迳自视而不见,放她一回。他虽然游历过段国,但今日这种名宗大派的仪式却很少见,这乃是他第一此接触到江湖,总有些莫名的感觉。尤其是被众多同龄甚至比自己大很多的人扣拜,总有些拘谨。但他的拘谨在那群弟子的眼中,反而成了一种轻慢的错觉,是以在三代弟子中,十个有九个甚不服气,俱是冷眼旁观。尤其是今日被当卧马石踩的首座弟子赵文若,更是义愤填膺——一个人要想故意为难,就算你是孔圣人,一样会有人从鸡蛋里挑出骨头,这就是嫉妒让人产生的本事!
  两宗弟子依次拜见已毕,相续退出,只留下二十来名两宗首座弟子,留下伺候。
  稍时,几名女弟子就在厅内摆上了酒宴,南宫纯与虹见渊揖请两人入座,不料那封子綦突然一拍大腿,猛地想起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偷了自己《鬼神经》的那个郑慧娘,这时登时想起放才那人就与郑慧娘的声音一模一样,急忙问南宫纯那郑慕雪如今何在。南宫纯闻言不知他是何意,将放走此人之事都说出来,封子綦听过跌足大叹,急忙出厅去追,却被南宫纯与虹见渊拦住,劝他吃过再追不迟。
  封子綦突然将眼睛一瞪,道:“饭什么时候不能吃,但现成的活宝却只有一个,现在不追,当日我老人家的如意算盘岂不都落空了……”一言及此,只和慕容焉打个招呼,纵身一溜烟飘下了鸣月山,一阵好追不说。但这下却弄得两位宗主及一干首座弟子纷纷大眼瞪小眼,既生气又无奈,扼腕泄气。他们当然不知道封子綦所谓的如意算盘究竟指的是什么。
  慕容焉见状,一脸尴尬,急忙替师兄告了个罪。
  南宫纯与虹见渊相互看了一眼,会心冷笑。他们初时还担心是封子綦知道了请他前来的底细,才脱身开溜,但如今这慕容焉在此,料想封子綦定会折回。当下二人将慕容焉请到上座,厅下数十名弟子大眼瞪小眼地都围在下首,象是商量好的一般,向慕容焉一一敬酒。慕容焉本就因为师兄不辞而去,大感不礼,如今这群比自己还大的人敬酒若是不饮,怕是会令师兄面上无光,当下只得硬着头皮一一喝了。
  虹见渊只在旁边笑看,不消片刻,慕容焉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晕头转向,几乎当场跌成个四脚朝天。他心里当然知道是这群后辈在为难自己,但又不能奈何,多喝了几碗,他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这时蓦觉经脉一阵抽搐,浑身剧痛,酒性引发了身内的旧患,奇经八脉如同抽刺,有时象是在往外起泡,痛入骨髓。正因为如此,他的精神却突然为之一振,竟然清醒了许多。所有的人都在劝酒,只有南宫纯间或别望,眼中倏地闪过一道骇人怵烈的冷电,转回时又与众人劝酒,心里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事。
  这时,众人还都以为慕容焉喝得差不多了,南宫纯望了赵文若一眼,然后自己饮酒。
  赵文若突然出席上前,向慕容焉一抱拳,假惺惺地笑道:“慕容太师叔,你跟随封太师叔这么久,想必剑术高深莫测,精妙绝伦,不知能否即席指点晚辈几招,让我们这些作晚辈的也长长见识?”
  赵文若一言甫毕,四下顿时想起了一片赞同之声,纷纷抱拳肯请醉眼朦胧的慕容焉出手一击,大厅外面也有不少女弟子纷纷探首窥看,包括慕容焉遇到的那个少女,纷纷为这位小太师叔捏了把汗,心里却也很想知道他的修为究竟有多高。
  他们虽然都行着面上的礼节,但骨子里却恨不得慕容焉当场被赵文若一剑刺死才好。这点慕容焉又何尝不清楚得很,此时他虽然眼光惺松,但身体的剧痛却令他头脑清醒得很,不禁忖道:“他们分明是不服气我辈份高,无德无能,但这种先灌酒后请教的方法未免有失正宗风范。”一念及此,少年心中一怒,当下红着脸转想南宫纯与虹见渊二人。
  南宫纯也笑着点了点头,道:“师叔,既然这些后辈们不知天高地厚,师叔不妨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也让我这个师侄一瞻师叔的风采,不知师叔以为如何?”
  慕容焉心如明镜,口中却道:“南宫师侄既然想看,我这个为师叔的怎……怎么能不答应呢。好,我就和他们比划比划!”
  慕容焉一口一个师侄,师叔,顿时惹得虹见渊及几个门下弟子一阵抿嘴窃笑。南宫纯自取其辱,也不由得怒火汹汹上冲,面上却依然温和,声音得体地转谓厅下侍卫弟子奉剑。话音刚落,立时有一少女弟子呈上来两口无鞘长剑,慕容焉下坐,摇晃着身子任取了一柄,赵文若瞪眼取了一柄,躬身先拜过师父南宫纯。
  南宫纯微微站起身形,嘱咐赵文若道:“文若,今日你师叔既然要指点剑术,你的本事本不足与你太师叔一比,你就尽力施为好了,省得你太师叔意兴索然,不能尽意。”南宫纯话中有话,明眼人一听便知。
  赵文若闻言阴阴一笑,洪声应命,扫了厅下诸人一眼,转向慕容焉行献剑礼。
  慕容焉微笑点了点头,算是应过。这下顿时把赵文若气得一跳,断喝了一声“弟子有僭了”,话犹未毕,手中长剑青光一闪,长剑出鞘,其间不停一息,快递如电,疾风而至,直取慕容焉胸前膻中大穴,一出手便是狠招。
  慕容焉一见,心中大怒。这赵文若看起来温柔俊雅,想不到出手却如此狠辣,分明是想一剑要了自己的命。刚才若非自己突然清醒,如何能躲得过如此的一剑。他心中冷哼一声,陡地侧过身去,竟然看也不看那赵文若,直到那气愤的赵文若长剑将至侧胸,慕容焉突然后发先至,长剑电射而出,众人都为之一惊,赵文若更是吓得浑身一震,想躲却如何也躲不开,只这简单的一招‘围魏救赵’在慕容焉的手中却突然拥有了无限的威力,众人但闻“嗖嗖”利刃地破风之声,一闪而至到了那赵文若的喉前倏然一顿,那剑尖处的滋溜划过一声轻轻的嗡震,一闪而逝,但长剑依然抵喉,而赵文若的长剑却离慕容焉尚有两寸不及——所有的人都神情猛震,霍地站起!一群女弟子更是轻轻嗟叹——这慕容焉出手不俗,相比之下,确实静若处子,矫若惊龙,风度比南宫纯犹高几分,这个平凡的少年,只此一招,爆发出了惊人的风采!
  好个白首荆山!
  赵文若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急忙后退,那慕容焉却右手的手厥阴心包经上的间使、内关二穴却突然一阵剧痛,手中长剑几乎立刻坠地,神情不由得为之一缓,仅此一闪而逝的表情却早落如了南宫纯与虹见渊二人眼中,他们可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剑中拔尊的人物,初时还真被慕容焉的第一剑吓了一跳,但慕容焉的留滞又使他们看到了他的缺点,当然是内力上的缺点。
  虹见渊鼓掌一回,连称绝妙。口头上为了让慕容焉尽兴,立刻又命自己的首座弟子慕青云上场,与赵文若一起领教慕容焉的高招,道:“青云,你太师叔剑术精湛绝俗,想必内力修为更为高深,你可以用本门的内功心法和你太师叔印证一下。”
  慕青云闻言,岂有不懂之理。当下暗笑一声,提剑而上,与赵文若一同对付慕容焉一个。赵文若也从虹见渊口中大大获益,立刻转而重剑出击,与慕青云两柄长剑交成一面大网,严严实实地慕容焉罩在中间。须臾,慕容焉冷汗淋漓而下,并非是他不敌所至,而是对方重如山崩的力道,令自己体内剧痛,加上酒毒相戕,正是外有虎狼,内有疾痛,双重交并,一时力气将尽,剑式散乱,连连败退数步,手中长剑待要反击,突然与慕青云的长剑一交,“锵”地一声脱手飞出厅外,不待他多作躲闪,赵文若疾出一脚,不偏不倚正踹在他的肋下,慕容焉顿觉五脏翻腾,整个一个人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老远方“砰”地颓然坠地,扑地就是一口鲜血,立时昏了过去。
  这下可吓坏了南宫纯与虹见渊二人,急忙上前来看,发现他鼻息微微但却未断,方稍放下了心。南宫纯瞪了赵文若一眼,道:“文若,你怎么这么莽撞,我只要你试试他的武功,给点颜色,谁要你要他的命来?”
  赵文若这时总算出了口恶气,不以为然地道:“师父,弟子实在看不惯他一个小子坐在师父你的头上,死了再好不过!”
  “混账!”南宫纯突然斥责道:“他要是死了,你封太师叔还会为我们两宗出力么,区区一个病鬼,要他的命还不是易如反掌,没有脑子!还不快将他送到悬壶房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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