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149/165页


  师辩先生忆及师门往事,不觉吊影惭魂,为悲难胜,怆然良久,道:“除去云深与我,师门尚有五人。五人之中,封子綦愤世疾俗,偏执己见,炼心尚不及我,自难入圣;师妹古壁仙多年为情所困,痛如身在囹圄,也难太上忘情,只有过师兄,慕容焉还有另外一名素未谋面的弟子,方可入圣,应师尊‘四凡三圣’之言。想我师辩一生,出入烟霞,自以为超然世表,到头来才知烟霞不在名山,却在心头……”一言及此,师辩猛地夺过慕容一手中酒杯,快速地一饮而尽,几人见状,俱为震骇,慕容焉本来用心防他有此一着,但因为听得入神,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师辩酒已入肚,“啪!”地一生摔在地上,掷得粉碎。
  慕容一三兄弟也是如慕容焉情状,此酒名叫金屑酒,乃是一种慢性毒酒,毒性虽慢,但只要一杯下肚,世间任何仙丹妙药也难救治,慕容元真本来还吩咐有话要问,慕容一因为听得入神,尚未来得及问,若是没有问清楚人就死了,三人如何担当得起。而慕容焉见师辩喝下去时慕容一三兄弟的表情,已知势无可救,心中忽然一阵悲怆,眼泪抛下,正要份身进去,正在这时,慕容一后退一步,冰冷、威严地说了一句话,令他立刻帖在原地,遥遥以无上内力隔窗透入,直渗师辩命门。
  慕容一道:“先生既然已经决意大行,世子有句话想知道个清楚,是关于慕容焉的……”
  这时,师辩已感觉到窗外的那道真气,但觉绵绵若存,煦煦无断,知对方乃是绝顶高手,心中一面感激,深知对方有意救人,但他没有进来,显然是自己的话与此人有莫大关系,既然如此,当下他拿了主意,用尽身内最后一丝真气将慕容焉震开,顿时嘴角淌血,滴滴沥沥,面色惨淡,仰天凄然大笑,仅此功夫,慕容焉已知师辩决意要死,不禁吊影惭魂,悲来填膺。
  师辩毫无一点面对死亡的恐惧,反而神情大放,万尘息怀,慕容二见状不好,急忙道:“正是正是,反正前辈就要走了,也请前辈给我们个方便,来生也好相遇。”
  窗外的慕容焉心中暗振,踯躅良久,终于痛苦地摇了摇头,隐忍下去,他自幼失去父母,灵敏的直觉告诉他,师辩先生可能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昔日他无父何怙,无母何恃,茕茕孤独,如同失哺鸦雏,生不如死,如今虽然他心中有数,已感知到了真相,令人心酸的真相,但他还是有权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他只想安然地侍奉他们到终老,而且不让他们知道,他不想父母为自己伤心难堪,但如今面对真相时,他自己依然心中剧颤,酸涕霑颐,但他还是听了下去。
  师辩先生道:“我本来不会说的,即便慕容元真来了也不会说……”
  慕容一三人闻言,神意惊遽,猛然沁出一身冷汗,暗叫大事不妙。
  师辩先生神情渐趋平静,续道:“但我如今改变主意了,你们就算不问,我也会说,我不但要说,而且要说个清楚……”一言及此,他扫了慕容一三人高兴的神色,突然转身向窗,有意无意地望了慕容焉所在位置,缓缓地道:“但我怕说出真相之后,慕容元真心里又会多了根刺,永远活在痛苦之中,听与不听,你们悉随尊便,若是无胆一听,大可立刻出去,不要妨碍师某饮酒!”
  慕容一三兄弟闻言,面色微变,他们已感觉到师辩可能会说出慕容元真的一些秘密,三人素知主上脾气,知道了这些事,将来说不定会因此被杀了灭口,但就算三人退出不听,回去见了慕容元真说师辩什么都没说,他会相信么,到时恐怕更有被杀之虞,当下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决定拿自己的命赌一回,所以,他们都没有离开‘影竹楼’。
  师辩先生再不管他们去留,他一个人自吃了几口菜,似是自语,实是说给慕容焉听。
  他太息一声,道:“这件事不但关系着我师弟慕容焉的身世,还关系着我孽徒的身世,他并不是慕容过君慕容廆的儿子,也不叫慕容元真,而是宇文国君悉独官的儿子,名叫宇文汇川!”
  此言一出,直可惊煞旁听四人,慕容一三兄弟更是神意惊遽,猛然沁出一身冷汗,他们相互望了一眼,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师辩不顾众人愕然之色,道:“三十年前,段国有位倾国倾城的少女,她的闺名叫青莲……”接着,师辩先生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道出三十年来一段旧事……
  三十年前,段国有位倾国倾城的少女,其闺名叫青莲,乃是皇室贵胄,生于簪缨门第、钟鼎人家,此女才情不俗,向来仰慕中原汉学,曾在中原晋国的国都洛阳学习四书五经,以其才色名震京师,自然引起了许多不便。当时,代国拓拔氏正锐意开疆扩土,而它跃马中原的第一个障碍就是段国。代王为了这个目的,便暗中派出刺客在晋国绑架了青莲,想侮辱了她再放她回国,以期挑起晋国、段国之间的矛盾,令两国交兵。但可惜的时,结果半路杀出一个京师大侠墨瞻秋,将她救下。
  “墨瞻秋?”慕容焉面色微变,眼里闪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这个名字与自己养父慕容瞻秋的名字一样,莫非他就是墨瞻秋。一念及此,他脸色泛灰,而且接下来他立刻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心中不由暗暗一震,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尊敬的父亲,竟然是自己的养父,而且他并不姓慕容,当他不知自己为何生下来便跟着墨瞻秋,暗自愕了一回,又悚然惊醒,不安地聆听师辩先生讲了下去。
  墨瞻秋救了青莲之后,竟然一见钟情,自此便与她结识,一直到后来段王怕她再有危险,命她回国,因为走得匆忙,并未来得及向墨瞻秋道别。归国后不久,即晋惠皇帝元康四年,慕容廆移居大棘城,建立国家。清莲嫁入慕容,与慕容的国君慕容廆结为百年之好,她为这片国土带来农桑之法,上国法教,于是慕容廆教以农桑,法制同于上国。一时之间,慕容境内一片繁荣景象。但在此时,墨瞻秋突然找到了京师大棘城,他一直寻找的青莲也就是这时的端淑夫人,潜入王宫,问清究竟,方知端淑夫人向来只把他当做恩人,怎料他却一心相顾,又念及这时自己已为人妇,就一概说清。当然,这件事慕容廆并不知道,但墨瞻秋知道自己一厢情愿后,竟然由爱生恨,决心要报复慕容廆。他空自暴跳气恼地走后,得知端淑夫人刚刚生了一子,而更巧得是宇文的储君悉独官也生一子,当下心生一计,将悉独官未满月的儿子偷来,与慕容廆的儿子掉了包,自己却故意留了些踪迹,抱着慕容廆的儿子慕容燕消失了。
  墨瞻秋这一计确实毒辣得很,他知慕容廆喜爱端淑夫人,料想将来有可能将慕容的王位传给慕容燕,所以就把与慕容素有世仇的宇文国的孩子换了,如此一来,将来就算慕容廆得了天下,却也是为他人作了嫁衣,王位让仇人继承了去。而宇文丢了公子,经过察证,证实了是一个来自慕容的剑客所为,当时的国君宇文莫圭诘问慕容,没有结果,大怒之下,联合了云别帅大素延,率领十万大军一直攻到棘城,双方杀得血流成河,却也没有结果,数年以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慕容焉听到此处,心中已了然几分,挥袂霑襟,坠泪如雨。
  师辩先生也深喟一声,接着讲了下去。
  墨瞻秋携着慕容燕逃出大棘城,顿觉前途一片渺茫,茫茫天地,不知所之。这一日他刚好行到慕容与段国交界的五十里秀,见一群人围着一个中年人撕杀,侠义心起,便出手相救,后来一问才知此人乃是乞郢部的部帅慕容干虞,那慕容干虞也是个急公好义之人,当下为了感激墨瞻秋的救命之恩,非要拉他暂住下来。而墨瞻秋此时也正想找个地方落脚,当下就在此住下,自报姓名为慕容瞻秋。直到此时,他心中的恨依然不解,决心将慕容燕培养成一个文武双全的剑客,将来让他亲自手刃了慕容廆,才解心头之恨。但没想到天不从人愿,一直到慕容燕十岁时,墨瞻秋的计划彻底失败了——慕容燕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无法习武,而且根本活不到二十岁。
  墨瞻秋心中大乱,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这一日忽逢那慕容燕问自己的‘燕’字怎么写,墨瞻秋因为不知如何处理,声音悲怆,长须微颤,就说是个‘焉’字,是不知如何的意思。此事的第二天,墨瞻秋消失了,随着自己痛苦的心在世间沉沦了十年。这十年中,他丝毫没有从自己一手造成的杀戮中获得丝毫的安慰,反而心中忐忑不安,直到睽别十年之后的今天,他被心机深沉的慕容元真找到,正要问清当年的原由再杀他灭口,却正好被师辩先生发现,就趁机进入牢中问清原因,最后那墨瞻秋痛悔当年的罪恶,无颜去见慕容焉和端淑夫人,更不希望慕容元真知道慕容焉的秘密,跪在师辩先生面前,泣求一死。
  师辩先生本就心地慈悲,怎忍下手,最后那墨瞻秋见他不答应,就用头撞墙,直撞得鲜血淋淋,师辩见他痛苦难当,就挥掌成全了他。就在此时,慕容元真的侍卫发现了他,立刻大喊,师辩急忙纵身而走,不料因为此事,那慕容元真竟下了弑师之心,也正是这一天,慕容元真的夫人薛涵烟死在了慕容焉怀中,而他也在这一天遇见了梁行一。他深知此人弱点,更知他身上有绝世武功,当下以提他疗伤练功为由,引他去杀师辩和云深。而就在不久之后,梁行一的渡厄神掌大功告成,应约到了‘怡情苑’去杀人,结果与云深和师辩斗得两败俱伤,此时慕容焉突然出现,一举击败了三人,梁行一负伤而逃,云深当场被杀,慕容元真命人将师辩囚在了‘影竹楼’,并于‘怡情苑’中取走了欲深与师辩一生的武功结晶——六引神功。
  话说到此,几人包括慕容焉在内,无不脸色泛灰,惊惶震骇。慕容一三兄弟神情猛震,愕然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谁也想不到慕容焉与慕容元真竟然有如此曲折的身世。窗外的慕容焉神情大变,心头剧震,这个结果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但猛然听来,还是一阵锥心刺痛,脸上掠过一阵抽搐。
  “我是慕容廆的三公子,我的母亲是端淑夫人……”他眼中蕴泪,揽涕哺喃念道。
  师辩先生一气说完,如同完成了一件心事,趁几人不注意,抓起桌上酒壶,狂饮一回,一口喝了个干净。众人知他必死无疑,但此酒喝一杯是死,喝一壶也是死,但一杯有一杯的死法,一壶有一壶的死法,只不过是死得更痛苦,更惨不忍睹,几人见状都不禁心中一栗,神情猛震,骤极惊呼。
  师辩猛地将桌上菜肴一手扫地,用力甩了乱发,仰头饮酒,且饮且歌,悲声道:“七十春秋花易逝,大笑剑无情,此生空徒大宗伯,娇荷死复生,长笑……只须酒,不必问,弃只剑,舞随风……”一言及此,突然张口“哇!”地就是一口鲜血,同时浑身颤抖,手执不住酒壶,砰然坠地摔个粉碎,他自己也撑扶墙壁坐到地上,脸色突然苍老了二十年。
  慕容一三人目睹此景,也不禁悲从中来,一言不发地向师辩深施一礼,转身下楼,正在这时,师辩先生突然颤抖着嘴唇道:“我师辩死有何憾,下到黄泉尤可与师兄云深队饮共游,但……但慕容元真却要一生提心吊胆,机关算尽,但我师……师弟慕容焉功已深达造化,乃是我师父在几十年前预言的圣人之一,慕容元真越是害他,就越是害自己,因为人是不可能与圣人斗的……”一言及此,师辩先生喉中咯咯而笑,双手颤抖,大声而不能连续地道:“但他是个……不服输的人,越输他就越去争,越去斗,他一生都要活在慕容焉的影子之下,你们告……诉他,我祝他早日练成六引神……功,祝他长命百岁,他活地越久,就越痛苦!”
  一言甫毕,师辩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得满屋都是,颓然倒地。
  慕容三兄弟神意惊遽,猛然沁出一身冷汗,他们看到了死亡的力量,比活的更无坚不摧。
  慕容一三人走了……
  影竹楼内又陷入了一片漆黑,四周猗猗修竹,籁籁有声。
  慕容焉纵身入屋,扶起师辩先生,乘着幽夜逸光,见他奄奄一息,连呼数声,竟无知觉,口中只喃喃地道:“古……师妹,师辩走……了……”言毕,溘然弃世。
  慕容焉的心如同突然被万箭刺穿,轰然不知所在,吊影惭魂,泪如雨下,他又失去了一位亲人。少年踉跄抱起师辩尸体,蒙然而出,在大棘城北的两座坟旁,又添新坟,在坟前一坐就是三日。三日中,他面色如同老了十年,精神萎靡不振,浑身颤抖。第四天,南面突然来了几十号人马,个个身背兵器,为首六人有男有女,不是别人,正是玄武七宿中的六者。他们乍见到慕容焉,纷纷下马,以君臣大礼扣拜。
  盛大用道:“主人,最近玄女宿中传来消息,天下群雄自百宗论剑后大都不知所踪,属下等打听许久,从一些自称‘洗天墟’的门下身上得到了线索,已知找到云林宫的办法,不知我们该如何处之?”
  慕容焉脸上落漠地转过头来,顿时吓了众人一跳,李玉寒道:“主人,你……你这是……”
  慕容焉没有回答她,只缓缓地道:“救之。”
  步尘担心地望了他一眼,道:“国君身体重要,我看还是……”
  慕容焉不待他说完,又转回身体,淡淡地道:“后天。”
  李玉寒众人忧心忡忡,但见了那座新坟碑文,相互看了一眼,不敢打扰,纷纷跪在地上等候,这一等,就是两天,两日后,慕容焉忽然振衣而起,愈加落寞,只将六宿搀起,道了声起程,然后一言不发,与众人上了坐骑,提缰南去……
  ※※※
  却说慕容元真,当他见到晓霞郡主时,顿时惊呆了。良久,眼中泪涌,上前捉住赵馥雪春葱般的纤纤柔荑,良久无语,泪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泣道:“天可怜见,又让韵儿你回到我身边了……”
  自大婚后,慕容元真日日与赵馥雪携手,看得慕容廆心中暗喜。
  忽一日,慕容元真看赵馥雪日日无语,还以为她思念故乡,当即命人在府中为她建起一座宫地,与她当日在段国王宫所居一模一样,并赐名为淑韵夫人,当然乃是为了纪念崔韵儿。话休絮烦,这时有一门下亲信进来,说有要事回秉。慕容焉当下命人陪夫人回去休息,自己携那人到了书房,问明究竟。
  那亲信道:“启秉主上,‘天晓堂’的弟子最近打探到消息,说京师来了两个帮可疑人物,其中一帮乃是一个少女与一个中年文人,还带了四个手下,有一次那女子在街上与人动手,十招中有两招用的却是崔海流霞渚的‘广狭六音剑’,可能是崔海的人,如今栖身在‘广来客栈’。另外一帮也是六个人,一主一仆,外带四个剑客保护。外身虽然穿的是我慕容的裤褶袍裳,但我们的人扳成店下二淋了一个剑客衣湿,那人脱下一来,里年竟然是宇文的襦裳,可能是宇文的人,他们下榻在‘云来客栈’。”
  “宇文?”慕容焉忧郁片刻,急忙命人取来一幅画像,递给亲信道:“你看看那为首的是不是此人?”
  那亲信躬身应命将那幅画取来,注目一看,不觉恍然地肯定道:“不错,就是此人。”
  慕容元真点了点头,那亲信佩服地道:“主上,他们是什么人?”
  慕容元真笑了笑,道:“‘广来客栈’的乃是崔毖本人,这个消息我早已知道。那宇文来的六人,很可能是宇文的国君悉独官……”
  “什么,他……他就是悉独官,那我们这次不用到宇文就能杀了他,到时宇文一定大乱,主上大业指日可成了。”
  慕容元真默忖一回,摇了摇手,道:“悉独官此人向来喜欢以武凌人,这次前来,边关必定囤积大军,以策安全,我们就算杀了他,也不能将宇文的势力剪除,反而留着此人,将大有用处……”一言及此,他脑中电闪百转,突然恍然大悟,拊掌大笑,吩咐道:“你速派人装扳成江湖中人模样,在‘云来客栈’谈论师辩先生来京之事,看看宇文几人的反应,此事切勿引他们生疑,否则,我必严惩不怠。”
  那人不解他是何意,但却不敢多问,当下应命而去,第二天便传来消息,说那几人听到‘师辩先生’四个字时,那几个剑客力气大得很,一把将那假扮的江湖人揪了去,问他师辩先生的行踪。
  慕容元真闻言大笑,他推测的一点不错,这来自宇文的六人正是悉独官、宇文形胜二人,他们此来的目的是找师辩先生,寻求他多年失去的爱子宇文汇川的下落,一面来看看慕容的情势。年轻人静静地望着窗外的空尘,默忖良久,脸上涣然浮先出一种得意、诡异、胜券在握的表情,心中绸缪已久的大业突然豁然开朗,如一道无穷的画面,在他面前舒展开来。他的心中终于看到了端倪,一个惊天动地的妙计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当夜,慕容元真精心地易容一番,从屋中出来时却已是一副面容清古的老者身份,背束长剑,此时星光舒朗,夜色微茫,幽夜逸光之下俨然就是他的师父师辩先生的样子一般无二。当日他曾向旋波姐妹学过云林宫的易容术,此点做来很容易。但见他纵身出了府邸,踏着夜色纵身飘没,展瞬之间却已到了‘云来客栈’之外。
  这时,‘云来客栈’后院的一间精舍内,依然亮着熠熠的灯光,屋内几道人影映上画窗。
  屋内,一爿软座上端坐一个阔面宽颐,颌下生了一片黑长的胡须的中年人,此人虽然是个普通的慕容人打扮,但浑身透着股王者无御的气魄——他正是宇文悉独官。屋内还有五个人,其中四个抱剑而立,另外一个五十来岁的健硕不凡、威严端正之人,虎目湛湛,恭敬地为悉独官斟了杯茶,道:“主上,师辩先生并未与主上相约,汇川公子更不知身在何方,此次前来怕是要走空了,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
  悉独官挥手止住此人话锋,道:“我此来一是向师辩先生打听我儿汇川的下落,二来是要来见识见识慕容的京师究竟是如何的繁华锦锈,究竟能否堪受我悉独官千军一击。”
  五人闻言,都不禁恭敬地拳拳当胸,深为敬服。
  悉独官望了那老者一眼,道:“况且,我有名震天下的‘北月刀尊’贴身保护,谅他慕容也难有一人可与形胜卿相提并论,我何惧之有!”
  那老者连道不敢,道:“主上雄才伟略,孤身来此,比那上古霸主赵武灵王孤身入觐虎狼秦国不遑多让,实非常人可比。老朽不过是随国君的光芒到此,怎么敢当得起‘保护’二字,只是这师辩先生素来行踪飘忽不定,侠踪难觅,却亏了汇川公子……”
  悉独官点了点头,神色也不禁一滞,黯然失色地叹了口气。
  正字这时,宇文形胜突然一滞,神色一剔,忙向悉独官静静地使个眼色,将他的目光引向窗外,微微地点了点头。四名剑客见状,突然俱都手按剑柄,目光警戒地瞪着门外,默然地凝神在沉静之中,一触即发。
  悉独官突然瞑目片晌,舒手运气,突然双睛猛睁,倏地以掌代刀,遥空隔着窗户向外面猛地挥出一记掌刀,外面似乎有人掠动的声息,屋内几人但见人影一纵又落,倏忽之间躲过宇文形胜凌厉的攻击。这‘北月刀尊’的至空刀果然厉害的很,隔着窗户竟然能以真气伤人,而那窗户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动摇的痕迹。
  这时,窗外那人轻轻苍然一笑,突然也凌厉地一招剑掌,宇文形胜但觉那朦胧的影子一动,屋内在他的身前猛地凭空聚起了一道强劲的剑气,不禁骇然一惊,猛然急遽地挡在悉独官前面,横掌虚空向外一格,屋内顿时“锵!”地一声兵器交击的惊鸣,两道真气轰然四散,所到之处,那木柱“夺!夺!”地空响,嘶嘶之声遇到茶杯,啪地裂开,惊得其他四名剑客急忙掠过来挡在国君前面,纷纷运气护身,饶是如此,依然觉得如同针扎一般。
  “揭谛剑!”宇文形胜脸上掠过诧异之色,谓窗外道:“阁下是什么人?”
  慕容元真苍然太息,一言不发,手中突然甩出一物,此物高速地旋转着自厚墙内倏地穿过,到了屋内依然如电地掠了过来,那宇文形胜伸手接过,但觉一股凌厉的真气紧随地跟着过来,急忙运气挡住,但觉身上猛地被震,手中微微发麻,心中暗自一凛,将那东西攫到手中一看,却竟然是一封纸信。
  四名剑客骇然出吃了一惊,这人能将如此薄的一封纸信隔墙传来,功力实在高得惊人,可以与宇文形胜不相上下,四人见外面没了声息,相互看了一眼,正要拔剑出去瞧瞧,却被宇文形胜伸手拦住,道:“不用出去了,那人已经走了,就算现在出去也追不上了。”
  其间悉独官一直一言不发,这时眉锋微微一皱道:“形胜卿,此人的修为竟然与你相持不下,不知究竟是什么人?”
  宇文形胜目光一凝,道:“此人曾经到紫蒙川拜谒过大王,还在御前与微臣交过手。”
  悉独官神情猛然一震,道:“他是师辩先生?!寡人正要找他,他……他却为何过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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