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42/165页


  诸霖闻言面不改色,抱拳道:“既然陛下开了金口,小人不才,自当现丑一回,请陛下赐问。”
  疾陆眷对这少年神色很满意,点了点头,沉吟一下,忽然指着殿内东首五名虎贲武士,道:“诸霖,我们就以他们五人为题,还烦请诸公子不发一问,辩出他们到御前殿奉职的先后顺序。”
  两位贤王闻言,都是一怔。这个问题连他们恐怕也不知道,更何况是这个第一次来段国王宫的人。段匹磾虽觉此人傲慢得莫名其妙,但疾陆眷出此题目,确有些太过为难人了。
  诸霖闻言,脸色处若静水,略一沉思,抱拳笑了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他踱到那五名武士近前,扫了他们一眼,谓疾陆眷道:“陛下这个问题太过简单了,想家师最精通的便是风鉴之术,就晚辈侍奉当家师时,他曾亲自预言了几十人的生死,言无不中。幸好草民得了家师亲传,否则今日恐怕真的要现丑了。”
  疾陆眷闻言,“哦”地一声,半信半疑,道:“风鉴之术或能预知人的生死,但若是连他们入殿奉职的先后顺序也能看得出来,寡人还是头一回听说,今日倒是非见识见识不可了。”
  诸霖道:“非也,他们入殿时间的长短,正是决定他们寿命的原因。”
  那五名虎贲武士闻言无不一怔,似乎已被这少年的话深深吸引。疾陆眷与两位王爷听他愈说愈奇,也不禁不起被勾起了兴趣。
  疾陆眷连忙道:“愿闻其详。”
  诸霖道:“陛下乃是一国之主,天命所授,气质非同凡人,御有王者霸气。而霸气比任何刀剑更凌厉三分,能伤人五脏肺腹于无影无踪,慑人于不知不识。众位试想,之前殿内是否有不少人死于大王威严之下?”
  众人闻言一想,这殿内确是死了不少人在疾陆眷手下,方才还有两个莫名其妙地被削去了首级。闻听此言,殿中众人纷纷信了九分。其实这都是废话,那个国家的王宫前不死很多人呢?
  诸霖转过身来,注定那五名武士,接着道:“人之根在腹下气海,人之生气运转,自上而下,由头顶到脐腹,但王者之气伤人,却是自下而上,由气海直上头顶。头乃五脏之首领,所以,最先到此殿供职的受陛下影响最深,伤头最久,额首应黄中暗藏青淤之气……”
  一言及此,他微微一顿,仔细扫了五人一眼,接着道:“次来者必伤鼻下人中稍深,所谓‘人中一曲,性命有虞’,所以第二个入殿的人相对来说,人中上直下歪……”说到此他又一顿,打量五人一眼,接着道:“再次入殿者伤咽喉,喉节四散内缩……”
  话毕,看五人一眼,又道:“第四个人霸气下行两臂,五指指甲边缘发黑。”
  他一口气说了四人,到了最后一人如何,他并未说下去,只是笑了笑,突然转了话题,淡淡一笑道:“陛下,你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
  疾陆眷本来正听得好奇,这时不意他突然转回原来的问题,不禁一怔,大感讶异道:“果然如此?你不妨说来听听。”
  当下诸霖扫了殿内众人一眼,剑眉微微一轩,淡然一笑,将那五人入殿奉职的先后顺序一一说出。疾陆眷有些不信,严命那五名武士自报上奉职的时间,结果竟与诸霖所言顺序分毫不差,一模一样。右贤王段末杯只是轻微一笑,并不为外人所知,但殿内其余的人却无不大惊,这下连左贤王段匹磾也不禁佩服不已。
  疾陆眷连连赞叹,这刻王良从后殿进来,低声向疾陆眷道:“主上,此剑与主上手中那上半截剑断纹完全吻合,绝非假冒的赝品。看来此人果然是行虚老人的使者,绝不会假!”
  疾陆眷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令其将那绢剑还与诸霖,道:“诸公子果然深得令师真传,仅是观人一途,已堪称妙绝天下了,寡人今日大开眼界。”
  疾陆眷掀唇一晒,当下命人赐坐。段王此命,不啻承认了诸霖的身份,那诸霖又拜见过两位贤王,与那右贤王段末杯轻轻一注,目光一触,随即转身攘臂,向疾陆眷道:“大王,小人还有一事请问,不知游邃、宋该、杜群三人是否入宫拜谒过大王?”
  疾陆眷闻言,摆了摆手,不屑一顾地一笑,徐徐道:“怎么,令师崔先生也关心这几个无知酸儒么?两日前他们却曾来过,那游邃还建议本王将段国铁骑改为步军,以减少军备,蓄积实力,以供将来平天下之用,实在是愚不可及,我段国向来以弓马立国,控弦二十万,威慑四方,若是换成步兵,虽然能减少开支,积累国库,但若是外敌来犯,到时无马可用,无箭可使,岂不十分危殆,这等庸才寡人岂能用他,我已将他们赶出了段国。”
  诸霖闻言,心中一愕,不禁暗暗跌足,这次疾陆眷是真的上当了,游邃、宋该、杜群三人都是天下有名的谋士,岂能连这点眼光都没有就上殿觐见,他们分明是故意显示无才无能,提些拙劣的建议,让段王驱逐出段国,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大摇大摆地投靠慕容廆了,一路上更不会有段国铁骑的追杀。当然,他们提出如此无能的建议,被驱逐乃是意料中事,可惜的是段王并不知三人来投靠背后的事,被游邃等设计,实在意料之中。只是这段王虽有勇略,不识用人,目光短浅,心怀不阔,白白错过了三位高人,放他们去慕容等于间接为自己竖敌,由此阻见段氏确实不如慕容氏深谙识人之道。
  但诸霖作为一个外臣,在大殿上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不能直接说出,因为那相当于让疾陆眷在自己的臣下面前丢尽面子,诸霖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如此,当下他只一笑,点头连连赞同。
  正在此时,殿外有武士回报,说荆牧斩了一名叫镂月的剑客,献首级于阙下,恭候大王招见。疾陆眷闻言大喜,忙传他提头入殿觐见。原来,事情果然不出荆牧所料,第二天真的有刺客突然前来行刺,这次来的剑客名叫镂月,乃是雕风的师兄,武功更在雕风之上,但结果却是一模一样,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相信,他们这么精密的刺杀计划,竟被一无名少年识破,连他自己也死于他的剑下。
  荆牧提着人头进入大殿,跪地口称草民。
  疾陆眷忙命其平身,一面问了他诛杀镂月的经过。荆牧一一说了,几乎与先前的推测一模一样,当他说到只用了五剑就斩了刺客镂月,疾陆眷霍然起身,朗声大笑,那笑声直震达得大殿内回响不绝,笑罢方道:“荆牧,你可知道本王连夜赶回,乃是为了何事?”
  荆牧摇了摇头,抱拳道:“大王高深莫测,请恕草民愚钝不知。”
  疾陆眷道:“本王昨日一见到你,便知你今日一定能杀了刺客,所以先行回宫命人察了你的家境,本王知道你是个孤儿,乃是我段国庶人,自幼生于京郊。但自今日起,你上殿再不用再口称草民,本王今封你为京邑三千殿首兼紫宸门主,可随王良先生随本王听命。”
  荆牧闻言,连忙跪地推辞不敢。
  疾陆眷威棱果决地道:“本王金口一开,从不收回,你若再不应命,莫非要本王也砍下你的人头不成?”
  荆牧见推不过,伏于阙前,再拜应命。至此疾陆眷方大笑一声,道:“本王今日很高兴,一来见到了行虚老人的高足,施展神技,二来又得了一位无敌的勇士,快哉!快哉!”他似是意兴大增,亲口将方才诸霖观人之术说与王良和荆牧。
  两人闻言俱是一笑,荆牧道:“大王,诸霖公子观人之术确是不凡,但这绝非是风鉴之术。”
  疾陆眷闻言一怔,微“哦”一声,道:“荆卿你此话是何意?”
  荆牧看了诸霖一眼,诸霖见状,怕是那荆牧已知自己的伎俩,但有疾陆眷在场,不好拂逆其意,当下故作慷慨地剑眉一坚,朗声说道:“既然紫宸门主另有高论,敬请直言无妨。”
  荆牧转过头来,抱拳谓疾陆眷道:“王者由于于天成,确有王气,但诸霖公子靠的恐怕是心理之术。”
  诸霖闻言,心中不由蓦地一震,那疾陆眷已大感讶疑地追问道:“紫宸门主不妨明言。”
  荆牧恭声应命,道:“方才诸霖公子先说自己懂得看人生死,乃是先入为主,令众人尤其是那五名武士相信他。当他每说一个人时,那人必因为关心自己生死,随着诸霖公子所说的部位加以印征,其余四个也会有意无意地向那人仔细察看。所以诸霖公子每说一个人,然后稍微停停,看看他们注意的对象,而那个人,就是诸霖公子要找的人。所以诸霖公子只说了四个人,第五个一定是最后一个入殿供职的,不知在下说的对么?”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疾陆眷连连称妙,诸霖却心中一凛,神情忽震,连忙诚惶诚恐地向疾陆眷请欺瞒之罪。
  疾陆眷摆手道:“妙哉妙哉,诸霖你能想出此计已令本王刮目相看,何罪之有。荆卿竟能识破,看来你们两个还真是棋逢对手,果然俱是一时的俊杰。”
  诸霖心中暗暗流汗,同时对荆牧揭穿自己暗自生恨,神态磊落一笑,道:“陛下谬赞了,倒是荆门主的剑术恐怕更为惊人呢。”
  疾陆眷道:“何以见得?”
  诸霖道:“当年我曾听家师论马,说马死之后就要取出马脑一看,便能知此马脚力如何。”
  疾陆眷闻言,颇为好奇,左贤王段匹磾大感讶异地道:“那究竟是怎么辨认法?”
  诸霖攘臂一礼,轻轻地道:“家师说马立死之后,脑色如血的,就能日行万里;脑色发黄的,可日行千里无碍;脑色发青的,其嘶鸣可传到百里之外。而习武之人虽非马匹,但其理相同……”众人闻言,纷纷向那镂月的首级看去,发现脑色果然如血,但闻诸霖继续侃侃地道:“这个刺客脑色如血,定然是个不凡的高手,但荆大人五剑就杀了他,可见剑术高妙已极。”
  荆牧闻言连道“岂敢”,那诸霖看了看他的右手,徐徐地道:“学剑者若是能与荆大人这样的高手一搏,那才是平生一件快事。”
  荆牧道:“今日诸公子远来是客,我若是侥幸赢了,世人必说诸公子有意歉让,我若是输了,必说我有意歉让,总之是不比为好。”
  疾陆眷看那诸霖模样,大有与荆牧挥剑论英雄之意,但他们一个是自己的客人,另一个代表了段国,比起来确是不适,当下遂道:“你们两人都是剑术高手,不愁没有机会切磋。本王鉴于古傲此贼猖狂不逊,行刺本王,已决定将‘君临剑决’提前举行,下个月十五。你们两个可上场一展身手,倒是今日,本王还有件事未及处理。”
  段末杯道:“大王究竟有什么事如此烦恼,且说说看微臣等能否分忧一二。”
  疾陆眷道:“就是那个慕容焉。”
  荆牧与王良闻言俱是一震,面色微变,显然他们都很担心这个少年的生死。
  左贤王段匹磾道:“莫非他没死在虎丘么?”
  疾陆眷点了点头,沉吟片刻,然后又摇着头说,道:“我已命人将他带到殿下候命,现在本王真不知如何应他。”
  诸霖与荆牧俱是一愣,疾陆眷挥了挥手,王良便将疾陆眷与慕容焉之约说与两人。诸霖从来不信鬼神之事,道:“这个慕容焉会不会是那两个刺客的同谋,若是如此,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段末杯闻言,暗怪他说话不识轻重,若慕容焉是刺客同谋,自己作为慕容焉的主人,岂不是也难逃干系。但诸霖毕竟是他朋友的大弟子,不好责难,当下急道:“绝对不可能,此人乃是我不久前无意在黄藤部求得的一位少年才俊,自入我幕中,从无与外面可疑之人接触过,更遑论是刺客同谋了。”
  诸霖道:“但说他在虎丘不死便是天命,我却不信,若是放我进去,莫说两日,就算十日也安然无恙。”
  疾陆眷道:“这么说你是怀疑他身怀绝技,武功高强了?”
  诸霖霍然点头道:“很有可能。”
  段末杯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我听府中近侍般洛说,数日前琥珀侄女曾捉弄过他,还差点将他害死,他若是武功高绝,又怎么会被人如此折辱呢?”
  诸霖闻言沉默不语了,疾陆眷沉思了片刻,王良附到他耳边道:“主上既然答应他若是不死便饶了他的性命,自是不便杀了他,如今左贤王段匹磾正缺一个策士家臣,慕容焉虽然不配在段国为官,但作左贤王策士还是绰绰有余的,左贤王乃大王最信任的人,这样就等于大王不必封官而间接用他,何乐而不为呢。若主上还是怀疑他会武功,可命荆牧试他一试,若他真的会武,再当场杀之,主上看……”
  疾陆眷闻言,点了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当下他命人带了慕容焉上殿,慕容焉眼看不见,自然不知殿上诸人,更不知他的结义大哥也正立在殿上,跪地口称“大王”。荆牧脑中电旋,神情忽震,望了地上受过折磨的慕容焉一眼,眼中倏然一热,这不正是自己的三弟么,想不到才别了数日,他竟变成了如此模样,心中一酸,差点流出眼泪来,缓了半晌,方强抑心中悲愤,视若不见地看着他。
  疾陆眷道:“慕容焉,本王当日既然有言在先,今日就不会让你死。不过我新收了一位剑客,武功高强,智谋过人,他的名字叫荆牧,本王如今已封他为紫宸门主,我知你剑术不凡,有意让你们比试比试,你看如何?”
  慕容焉闻言,心中突地一震,段王说知自己剑术不凡,分明是要杀自己的借口,他那里会知道慕容焉懂剑。但最令他震惊的,却是他的大哥眼下也在殿中,他丝毫没有因为段王要荆牧杀自己而担心,面上竟然流露出喜悦之色,所有的人都不知他为何会有这中神色,除了径牧之外。他知道慕容焉在为自己能出人头地,出仕为官而高兴,在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兄弟,没有生死。
  荆牧心如刀绞,暗叫“三弟”,双手微微颤抖,却已见慕容焉面上傲岸地道:“启秉大王,草民确是学过剑术,而且教我剑术的人还是我们五十里秀数一数二的高手,今日正要向大王展示一番。”
  荆牧心中暗叫不好,疾陆眷闻言心中倏然一震,他想不到慕容焉竟如此坦白,当下两眼一睁,威棱外射,冷笑一声,即刻命人易驾演武厅,临行命王良嘱咐荆牧趁机挥剑杀了此人。王良应命而去,低声在荆牧耳边道:“段王有命,命你休辱此人一番。”
  荆牧闻言,心中一阵刺痛,唇边闪过一丝轻微抽搐,但心中又有一丝安慰,毕竟段王只让自己修辱他一番,并未下格杀令,殊不知这都是王良暗中救了慕容焉一命。但饶是如此,荆牧亦是目中蕴泪,心头巨震,这才区区几日,当天三兄弟结拜时同生共死的誓语,言犹在耳,而今天,他们却要拿着剑战在对面,他还要亲自挥剑羞辱自己的兄弟,这是什么世界……
  当下一干人等移驾到了演武厅,众人都随疾陆眷侧侍,若大的比武场中顿时只剩下荆牧与慕容焉二人。荆牧心中一阵悲伤,眼中泪涌,急忙转首一免被段王看到,这时,早有两名虎贲武士为两人呈上了两柄利剑,兄弟二人各自接剑,行过了献剑礼,荆牧手按剑柄,心如刀割,咬牙说道:“慕容焉,你拔剑吧!”
  慕容焉也取了一柄剑,但那剑似乎很沉,他费尽力气抽出长剑,双手握着方能挥动,仅此一途,围观几人都不屑一顾地笑了起来。疾陆眷心中一怔,但倏尔也笑了起来,这刻他对慕容焉的戒心已去了两分。
  慕容焉与荆牧准备好了,随着疾陆眷一声令下,慕容焉突然大吼着捧剑直冲上来,荆牧轻轻一闪而过,用剑脊在他背上迅速地抽拉一记,慕容焉一个站立不闻,一下撞到了一个柱子上,弄得一身狼狈,众人见状无不大笑。
  那慕容焉似乎被激怒了,三下五除二从地上爬起来,挥剑乱扫乱打,竟然呼呼生风,一面不停地大声咤喝,这下众人笑得更加厉害。段王疾陆眷看他如此模样,早暗自不屑一顾地大笑,他还以为慕容焉剑术有多厉害,原来不过是些花拳绣腿,蛮牛啃草的伎俩,不禁捧腹大笑,早消去了杀他之意,但戏弄之心顿时又起,他反而看出了兴致,看样子非要好好折磨慕容焉一番了。
  荆牧如何不知他们的用意,却只将慕容焉打倒,并不伤他,慕容焉似乎愈加愤怒了,但见他双目火赤,目眦欲裂,俊眼圆睁,完全一副拼命三郎的驾式,越打越气,竟然和荆牧碰了几剑,就这样他们打了半晌,慕容焉连连倒地,却已不知被挫败了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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