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47/165页


  屈云向他道了声谢,道:“魏兄,你退开些,我找他也是来打架的,省得到时溅你一身血。”言毕,迳自提剑挤进人群。
  魏笑笨闻言吓了一跳,心道真是邪门,刚说那陈逝川晦气,如今看来一点不假,左贤王府那一拨还没搞定,自己又给他带来一位。一念及此,他愈加认定陈逝川是运气不好,当下急急开溜,一是怕待会儿被陈逝川知道了自己给他带来个克星,怕是要收拾自己。二是避开他的晦气,如今自己正和琥珀郡主比试,若是染上他的晦气准被琥珀那丫头玩儿死。魏笑笨一边跑一边想,前些日自己被琥珀又绑又打的,恐怕就是当日沾了他的光。
  屈云力气很大,挤进人群一点也不费力,他混到场中一看,正有两帮人拿着家伙恶打,其中一方有四个人,另一方只有一个人,不用说此人必是陈逝川无疑。这人屈云早在黄藤时就曾见过,当日对他还有几分佩服,但今天他却是自己要找的人。当日自己虽未见此人挥剑手法,但通过地上被他所杀的慕容红众人的尸体,屈云就知道这人剑法在自己之上。但今日为了兄弟,他依然答应了辅武王涉复辰和陈逝川决斗。
  一念及此,他正要拔剑出手,但突然想到自己怎么能趁人之危呢,要打也要等到他打完这场再说。他一旦拿定主意,便静立一旁作个观众,看他和那四人比试。
  原来,自从剑客薛冷心、齐悟我被杀后,左贤王勃然大怒,便命顾无名率了五个修颇深的剑客去找陈逝川,不巧双方正好在街上遇个正着,几个人一哄而上,拔剑便杀。陈逝川是何许人也,岂肯弃剑就缚,还没问清原由,拔剑便和他们打在一起,他边问边打,但左贤王府的人认定了他是杀死薛冷心的凶手,口中只是骂个没完,也正是因为如此,陈逝川才手下留了几分情面,是故双方一直打到现在。
  顾无名四人的剑术都很不错,尤其是顾无名,剑剑挥洒自如,颇有名家风范。此人剑术娴熟,剑光霍霍地罩向陈逝川,但也正是他的剑术风范不俗,又点偏于飘逸自作,在陈逝川这个高手面前反而成了缺点。但见陈逝川于剑光中游刃有余,犹如轻燕穿帘,轻挥快施,舒展柔韧,将手中三尺青锋运转流畅。对方四柄剑竟然丝毫令他拘滞留形,正应了一句‘棋高一着,轻松自若’。
  陈逝川看对方始终不肯将动手的原因说明,心道非要再制住两个方能凑效,当下突然骤转身形,但见他的身形倏然快了两倍穿过森森剑隙,如一袭风尘突然卷向顾无名二人。顾无名被他的速度吓了一跳,两人见势急急一错身形,倏然晃身交错而过,同出一剑轮挥一挡,竟然配合极其默契。但可惜的是,陈逝川这一剑针对的却是另外两人。那两人见顾无名危险,急急舒剑卷至,一个击陈逝川左肩井,一个击其右肋,却不料早中了陈逝川的诱敌深入之计。但见他突然委身飘然卷起,漂亮地躲过两人长剑。那两人一剑走空的一怔之机,陈逝川双脚着地,将身一旋,出手如电挥出两剑,反而先期拍到那两人左、右肩井,那两人“呀”了一声惊叫,长剑再也提不起来,上身一麻,倒在地上,伤口却不见有鲜血留出,显见陈逝川对他们手下留了情。
  顾无名和另外一剑客吓了一跳,想不到他身形反应如此敏捷,不禁怔了一怔。四下的人群半晌方发出一片喝彩声。屈云见状也不禁暗暗叫好,心中却也警戒了几分。
  陈逝川掣剑肘后,洒然转身摆了摆手,挥停两人道:“慢着,顾大侠一来就紧逼不舍,现在请把话说清楚,到时你再杀我,莫非还嫌迟么?”
  顾无名“嘶”地一声摇住剑柄,道:“陈逝川,你还装蒜!那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只问你,薛冷心、齐悟我与你何仇,你要杀他们?”
  陈逝川闻言一怔,叹了口气道:“看来阁下认定了我就是杀人凶手,不知你有什么证据,也让我弄个明白。”
  顾无名冷笑一声,并不回答他,只反问道:“‘剽仙斩’是不是你的拿手绝技?”
  陈逝川点了点头,道:“莫非薛冷心死在‘剽仙斩’之下?”
  “明知故问!”另一个剑客愤然地冷哼一声,道:“剑伤三处,一处取其左颈,一处伤人右喉,第三处沿胸前膻中穴曲划一尺,深三寸,这不是‘剽仙斩’是什么?”
  陈逝川闻言点了点头,道:“象我的‘剽仙斩’,但可惜它不是。”
  “你这恶徒!”那剑客脸色转沉,眸现杀机,破口骂道:“杀了人却不敢承认,你算哪门子的剑客。”
  顾无名剑眉一剔,厉声道:“事实俱在,不容你当面抵赖,你若是真的冤枉,你随我到世左贤王府澄清了岂不正好。”
  陈逝川闻言,哈哈大笑,直笑得顾无名无名火起,剑映湛湛冷光瞪着陈逝川,只待他一笑甫毕便出手发难,哪知就此功夫,陈逝川突然身形骤起,手中长剑寒光一闪而逝,众人眼中流光未逝,已“锵”地一声,长剑入鞘,但陈逝川却已置身于五丈之外,再看场中的顾无名和另外一名剑客头巾早“啪”地掉到地上,三丈外的一颗大树啪地拦腰而断,断痕整齐平整,骇人听闻,场中之人无不目瞪口呆。待到顾无名目光严肃地望向场外时,陈逝川早行到了十丈之外,头也不回地扬声道:“我陈逝川清者自清,为什么要去澄清!是何人冒我之名杀人我定会查出,方才一招才是七成的‘剽仙斩’,顾大侠也是高人,信与不信,凭君一念而决,后会有期!”
  顾无名震撼了——
  场中所有的人无不神情猛震,神意惊遽。
  他们不仅是因为他的剑术而惊,更为他的风度侠仪、豪气干云所动。屈云心中暗叹,急急追了过去,只剩下顾无名怔怔地望着陈逝川的背影,口中不停地哺喃着:“陈逝川,陈逝川……”
  屈云跟了陈逝川两条街,尾追不舍。陈逝川是何许人也,回头正看见屈云,定住身形,屈云也跟着停住了脚步。陈逝川哼了一声,道:“小子,又是你,没性到你也到了令支,怎么,你也是找我打架?”
  “是。”屈云脸上竟毫无惧色。
  陈逝川突然哈哈大笑,转过身来不再理他,倏然迈步向西走去,他虽然是走,但比常人跑的还快。好在这几条街人不太多,还不至于惊世骇俗,饶是如此,遥遥看见者,无不吓了一跳。屈云在后面紧紧跟着,他不会提纵之术,只好放腿猛跑。还亏得他自幼跑得很快,常常在草原上和马匹赛跑,但依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能望其颈背,两人转过了三条街,屈云突然找不到了他的影子,转悠了半晌正在发闷儿。突然房顶上传来一个声音,道:“小子,你在找我么?”
  屈云抬头一看,见他正立在一屋脊,点足而立地望着自己。
  屈云道:“咦,你怎么跑到房上去了?”
  陈逝川道:“咦,你怎么不上来啊?”
  屈云怔了一怔,道:“我……我可爬不了这么高?”
  “爬?”陈逝川闻盐,几乎差点从屋顶掉下来,笑了一声,道:“你到是聪明,竟然管轻功叫爬,原来你是个板鸭子——飞不起来啊,那我可要去休息了,你要是能‘爬’得过我,上来爬爬也无妨,我可先要爬走了……”一言及此,陈逝川长笑一声,纵身飘然而去。他一路上纵高伏低,迂回曲折,片刻到了城西,飘然掠下,前面正好现出一座荒废的宅园。正要进去,谁知背后突然遥遥传来一个声音:“我追上……你了,追……追上你了……”
  陈逝川回头一看,却正是屈云。微微一怔,待他抱腹大喘赶到,陈逝川大感有趣地瞪着他看了一回,道:“小子,你跑得不慢啊,告诉我你是怎么追到这儿的?”
  屈云使劲喘了一回,道:“你说回去休息,又往西走,我……我就知道你要来这里,以前我……我也在这儿住过。”
  陈逝川“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大有欣赏之意地道:“看来我们还真又点缘份,虽然你在地上爬,我在房上爬,但今日我要是不如了你的意,你怕是要沾上我了。”
  屈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趁人之危,你尽管休息好了,到你有精神了我们再打也不晚。”
  陈逝川看他如此认真,倒真的有了几分好奇,心里面灵机一动,道:“你说的倒好,人不吃饭哪来的精神,要打架非得好好吃一顿不可。”
  “你还没吃饭啊?”屈云怔了一怔,奇怪地道:“那你刚才在街上为什么不吃饱了再回来?”
  “我不高兴吃饱了回来,就喜欢回来了再去吃,你没听说过什么是大侠么,大侠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今我想吃了,不吃就打不成,打不打看你的,我顶多损失一顿饭,你看着办吧。”陈逝川言毕,迳自振衣进入了园内,里面竟然有几间破落的屋子,他长趋直入,进了屋子。原来这里面颇为宽敞,但瓦头房脊破烂不堪,也仅能遮个风避个雨而已,但若是大雨,恐怕要遮也遮不住。
  陈逝川迳自寻了处干净的干草地上盘膝坐了,瞑目调息不再言语。屈云在外面盘算了半晌,这时若是和他大打一场,看那样子好象欺负了他,若是不让他吃饱怕是有失公平,但他的模样分明是不会自己去买饭的,看来只有自己跑一趟了。当下他打定了主意,快步出去上街买些吃食。陈逝川心中暗笑,这下他对这屈云竟有了几分兴趣,反而有几分怕他一去不会。过了约一炷香的光景,屈云擎着两只大碗回来,陈逝川见了差点没笑出来,原来他竟弄了两大碗碁子面,汤还热着呢。屈云将两大碗面放到他面前,道:“你不是饿了么,两碗面吃完应该有力气了吧?”
  陈逝川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亏你这么大方竟请我大名鼎鼎的陈逝川吃素面,连一口酒也没有……”
  屈云闻言,不好意思地道:“陈大侠,我……我身上的钱就只能买这么多了,这是我替辅武王打造铁剑的报酬,要是没这两只碗,恐怕还能多买一碗,不过要真是买了三碗,我还拿不过来呢。”
  陈逝川闻言,心中突然莫名一动,这个少年方纯憨厚,突然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少年——慕容焉。他摇头笑了笑,精神一振地道:“不过老夫喜欢,看你这么听话,好,我们这场架打定了。”说着,他端了一碗面便吃,而且吃得津津有味,不一刻功夫,竟将两碗面吃了个底朝天,方犹有余味地连叹一回,伸展伸展了拳脚,突然打了个哈欠,象是要睡觉的样子。
  屈云见了却吓了一跳,连忙提醒他道:“喂,你可不能睡啊,我们还没打架呢。”
  陈逝川却还是躺了下来,道:“你没听说过‘饱暖思睡欲’这句话么,这打架可是件大事,最耗人精神,我若是不休息好,难免有失公允,我为你考虑了很久了,还是决定先睡了再跟你打。”
  屈云闻言,气得暗暗跳脚,但陈逝川拿‘公平’二字吃定了自己,心中纵有不耐却又完全拿他没办法,只好怏怏在一旁等着。那陈逝川还真累了,身一着地,鼻息立刻变得绵密悠长,象是立刻进入了梦乡。由此可见,此人内功修为实在精深难测,甚至连睡觉都能任意控制,说睡即能入梦,说醒随时随地,实在令人惊叹。
  屈云耐着性子等了他半晌,发现他越睡越沉,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他抬头看看天色,发现日色偏西,时光已然不早,心中焦急,但又不好将他喊醒推起,当下踱了出去,转悠了两圈,实在无聊,突然想起慕容焉教给自己的剑术,心中思念这位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之人,不由得抽出剑来,飒然挥舞,步踏七星,将一套‘太微剑法’舞得气魄非凡,竟然较当日与慕容焉和战卓鸢、白月二狼时进步了许多。
  “小子,你用的这套剑术可是‘太微剑法’么?”
  屈云正舞得紧,屋里突然传出了陈逝川的声音。把少年吓了一跳,急急收了招式回头一看,陈逝川正从屋里踱了出来,脸上毫无半点睡后的疲惫之色,伸了伸懒腰。
  屈云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你……是不是在偷看我练剑?”
  陈逝川啐了一口,不屑地道:“我偷看你练剑,你也未免太自我臭美了,我也未免太抬举你了。数年前在中原时我曾见过凌重九,你小子力气虽大,但掌上没有丝毫的内力,剑虽然快,却不得其轻灵百变之妙,照你这般练法,就算再练三百年也难齐上乘剑客之列。”
  屈云看他说得很有道理,怔了一怔,但一想到自己有命在身,当下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能开打了?”
  “非也!”陈逝川摆了摆手,大大郑重其事地道:“在打架之前,我有个规矩忘告诉你了,我在不高兴的时候,一天最多只打一场架,今天我已经打过一场了。”
  屈云闻言,顿时心中大急,道:“那……那你今天高不高兴啊?”
  陈逝川闻言,故意仰脸思忖了半晌,方道:“这个么,我……我也一时还没弄清楚,我得好好想想?”
  屈云闻言愈加焦急,这眼看天色不早,要是再不打的话,恐怕晚上也打不了了。他愣愣地怔在当地,瞪着陈逝川等着他思索的结果。那陈逝川瞑目想了一会儿,依然想不起来,似乎很烦恼地摆了摆手,迳自叉着腰在园子里转了几圈,最后重又一头扎进破屋子里面,半晌再没露头。
  屈云实在气得没折,当下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拉他出来打一架,是输是赢,自己好逮赶回去,而且时间隔了这么久,他肚子早饿得咕噜噜乱叫,他的钱都给了屋里那位买面用了,如今自己饿得两眼火冒金星,再耽搁一会儿,不用陈逝川出手,自己也定会饿成个棍,再也竖不起来,到时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他打定了主意,当下急急跑进屋里,拿眼一看,顿时几乎当场气倒,原来那陈逝川就这么会儿功夫,又重新躺下睡的死死的,这刻就算那刀砍他恐怕也弄不起来了。
  屈云唉声叹气地颓然坐到地上,他被这陈逝川折腾了大半天,如今再也提不起精神。当下将剑顺到身旁,也躺在地上打算休息一会儿,谁知头一碰地,便两眼昏沉再也提不起神,不一刻功夫便沉沉睡去……
  夜色越来越深了。
  辅武王府内灯火辉煌,涉复辰正在书房品茗,突然有个黑衣人飘然进来,跪到地上。
  涉复辰舒了口气,招了招手。那黑衣人见状,恭声开口道:“秉主公,那个慕容屈云果然应命去找了陈逝川比试,但陈逝川屡屡刁难,那个小子被捉弄得团团转,怕是制不住他。”
  涉复辰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道:“这正是我所期望的,一个傻子总比一个聪明人好控制,我倒是放心此人了。”
  当下他吩咐那人再去探听左贤王府的消息,那人应命去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屈云突然被人一阵推,他朦朦胧胧地看见是陈逝川,但他正睡得舒服,哪里肯起来。任那陈逝川如何拉他,始终昏混沉沉,这回倒把陈逝川累得半死,半晌气呼呼地无功而返了。陈逝川摇头笑了笑,盘膝在屈云头边坐下,凝神聚气,运起传音之术,从他的口中顿时传出了一片奇怪的声音,这声音似山风,如海啸,又如星河漂移,将屈云带到了一片虚无缥缈之境。
  屈云正梦见自己吃面,突然被卷到一个奇怪光明的境地,那海啸、山风的声音似一股令人舒适的低喃禅唱,令他浑身舒服已极。他四下看了又看,突然眼前竟站着位老人,一位仙风道谷,胡须皆白,白眉结地的老人。
  屈云一怔,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奇怪,似在梦中又不象梦,因为他的头脑很清醒,眼中所看耳中所听,无不精细如微,他四下辨别了半晌,实在找不到虚幻的根据,他使劲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还有疼痛的感觉,看来又不似在作梦。
  那老者和蔼地望着屈云,道:“你叫屈云?”
  屈云点了点头,好奇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那老者笑了笑,捋着三缕飘髯,道:“我不但知道你叫屈云,我还知道你正在找一个人,要和他比剑,那人叫陈逝川,是么?”
  屈云闻言愈加惊异,连忙跪下来,连呼“大诏神”。
  原来,在鲜卑的传说中,有位仙人能控制所有人的生死,知道世间所有的事,鲜卑人叫他大诏神。故老相传他就是个白发白眉的老人,加之屈云又在这么美妙的地方出现,理所当然地将这老人当成神仙。当初,在他与慕容焉被慕容红抓住时,曾碰到一个人,一个面壁的人,此人生得也似是这样一个人,只是那人并未白发白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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