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5/165页


  “劫后余生的感觉很好,是么?”
  突然间,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毫无防备地传了过来,吓的凌重九大惊失色,机伶一颤,霍地转身,一惊由顾,一看之下,神情猛震,神意惊遽。不知何时,在他身后三丈处竟立着一个身高八尺,魁梧不凡,背束长剑的蒙面之人,那人从头到脚一身黑,只剩下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散发着一股子阴骛之气,令人彻体生寒。
  凌重九乍见那人的气势,心中的惊怵实在不可言喻,他霍地联想到另外一个人,一个在洛阳白马寺阑台石室内遇到的人。外表打扮虽然分辨不出他们,但感觉告诉凌重九,他们是同一个人,那股凛冽沉静得的怵人心魄的感觉绝对没错。
  当日,凌重九的兄长‘紫微神剑’冯万乘眼看洛阳危殆,命他入白马寺的阑台石室,向护寺神僧替心大师取回本属冯万乘的玉龙子——而当年正是他将此玉交给了晋武帝。但当日凌重九方一入阑台石室,即看到了替心禅师的坐化的法体,而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急急的翻找东西。凌重九心中一惊,上前就和那人过了几招,也许是那人心虚,又或许是左手拎着四不经书,中了凌重九一掌飞掠而出。当凌重九追出门口,发现那人竟如凝住的空气一样静立在门口等着他,一如现在一样。那人迎面砰地疾射来一蓬蓝乌色的飞针。凌重九骇然提纵倒掠四丈,躲过飞针道了声好险,晃身出去再看,哪里还有半人人影。最为奇怪的是,那蓬不下几十枚的飞针在地上竟找不到半支,但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以凌重九的轻功,退了四丈而反,不过展眼之功,那人如何收了飞针,实令人心丧胆寒,若不是那人先中了一掌,如今凌重九能否立在当地还在未知之数呢。黑衣人走后,替心大师的尸体突然自燃,从怀中掉下两枚玉龙,也就是玉龙子……
  凌重九抽了口冷气,道:“在洛阳,是阁下杀了替心大师!”
  那人沉静地点了点头,沙哑地道:“他有绝世的武功,但他竟然没出一招!等着我杀了他!”
  凌重九道:“这么说也是阁下取了四部经书和玉龙子了?”
  那黑衣人沙哑地笑了笑,语气又倏地转沉道:“凌重九你很聪明,书是我取了,但玉龙子却在你那里,而且还碎了一枚。我一路从洛阳跟着你,就是让螳螂捕蝉,我作黄雀,让你和匈奴人鱼蚌相争,我好渔人得利,你还敢胡言欺我?”
  凌重九闻言脸色惨白,骇然道:“阁下你……你究竟是谁,你既然……一路跟着我,那为何在我摔下悬崖最孱弱时不下手,而要等到今日?”
  那黑衣人闻言,忽地一竭抑着,仰天一声撕哑的豪笑,道:“我如果在山谷抢了阁下的玉龙,你势必挟死抵抗,我纵不杀你,也会留下蛛丝马迹被庾谨之等匈奴人看到,这跟杀了你的结果是一样的。他们都会知道有另有一个人取了玉龙子,他们会搜遍整个江湖来找我。我不是怕他们,却也不想多生事端,只有阁下逃出来后我再杀了你,让他们以为你还活着,那我就再无后顾之忧,他们也会不停的在江湖中找你……”那人淡笑了一声又道:“忘了告诉凌大侠,你从谷中入河后,我就将你藏身的地穴掀了开,这刻庾谨之知道了你已逃出生天了也说不定。”言罢撕着声音哈哈大笑。
  凌重九听到此时,惊魂未定,心中之惊实在莫可名状,为了玉龙子,汉国已经废尽了心思,机关算尽,到头来却都被这个孤身一人的黑衣人利用,其手段之辣,心机之深,实在骇人听闻,迈超千军。一想到他此人阴险,凌重九不禁心中颤栗,实在比受虞谨之的蜮毒还难受百倍,面对天下奇毒,他可以坦然自若,但面对这个人,却令他不知所措。而且,他见识过此人暗器的厉害,他不能给他机会,所以,不待那人最后一个‘定’字说完,他突然出手了……
  旷野之中但见凌重九化影叠形,疾如星火般旋转半身,与此同时,长剑莫由到了手中,呜啸撕风,长驱而至,快如画影流形,神龙腾霄,立刻一那人成了近身之战,也只有如此,黑衣人才没有机会发射那可怕的暗器。
  黑衣人目中闪射诡异寒芒,冷笑一声,舒手取剑,银芒颤动,寒光飞舞,配合着那轻灵的身法,一连九剑,两人剑剑真气相交,砰然有声,此人竟然一气呵成,拔剑、出剑、御剑,快如一瞬,剑影无形,竟将凌重九的杀着一一化解——这是凌重九自出到江湖以来遇到第一个可以如此轻松接下他绝技的人。但他的剑术造诣远非仅此而已,当年他三十岁便凭一套‘太微剑法’纵横江湖,岂是简单?
  但见他穿插迂回,剑花迂转,一套剑法九剑一百八十式,似黄河之水,滔滔自白云间来,连绵不断,愈来愈快,愈转愈速,渐渐闪展腾挪,化化无穷,以至于那黑衣人渐有不及,两道人影在大原上如飞鸢相逐,见人不见剑。那黑衣人身法高明得很,剑法竟也不俗,两人一直过了三百余招,即至后来,即兴而挥,舒手成剑,无招无式,全由心感而发,黑衣人渐感不支,一招进袭,青朦朦的光华疾递而出,剑光芒尾,嘶嘶慑人。但就在危急关头,黑衣人肋间若有若无,露出两处破绽,凌重九一见大喜,岂肯放过,当即全力击出,招数用老,一击而中。
  他正大喜,但突觉不对劲,因为自己击中的感觉不象刺入人身,而象是击在了硬物上。原来,这两处乃是黑衣人故意露出的破绽,而且在那两部位,放了铜片,所以才会甘冒危险引诱对方将招数用老,果然是阴险得很!
  凌重九骤极惊呼,知道上当,正欲撤剑,但仅此工夫,黑衣人长剑卷起一团森寒光华,但见剑光闪掣,青影漫空而至,眼看情势危殆已无可救,将有大难,但就在此时,凌重九突然身子倒仰,几乎贴地不退反进,这一身法实在骇人听闻,甚是怪异,但却正好将黑衣人杀着躲过,而且还用左手扬掌击中那人肋下,好在此人转身够快,否则必然被一掌打成重伤。
  两人经过此招,各自冲过对方,都迅速转身,但此时两人距离已经拉开,黑衣人一招未能得手,反而中了凌重九一掌,不禁大怒,猛然转身,仅此一息功夫,右手长剑已经还到背后,双手未见握有任何东西,连连甩手,每甩一次,手中总有一蓬乌蓝的暗器打出,凌重九纵身连跃,如星掷丸跳,顿时只有躲闪的份。
  那人手中暗器似乎无穷无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路迫杀,口中叫着:“蚤鳞箭!”
  “蚊翼镳!”
  “蝇须针!”
  这种暗器实在小得很,而且一旦打不中,坠地即消失无踪了,诡异得很。这人将它们叫作蚤鳞箭、蚊翼镳、蝇须针,实不过分。凌重九周游列国,也见识过最厉害的暗器‘流荧神针’与‘月芒散照’,但这两种虽然象牛毛一样,但毕竟有迹可寻,有形可躲,而且数量有限,但眼下这人似乎永远用不完,如此下来,早晚会被打中一回。
  果然,凌重九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在躲过十来蓬后,左肩突然一麻,顿时身体失重,自半空晃着坠下,体内如遭雷击,急忙运真气又将身中不适逼到左臂,但他发现,体内并没有针体暗器之类的东西存在,一点也没有,只有慢慢的麻痹在扩散——好诡异的暗器!
  但令凌重九奇怪的是,在他运功逼毒时,对方竟然没有再趁机发射,他以剑拄地,望向那人,但见他正脚步踉跄,突然以掌抚膺,隔着面巾竟然有血自嘴中渗出,竟然似是受了重创,但凌重九记得只有方才不痛不痒地打了他一掌,还没有将他伤得如此之深,思忖片刻,忽焉恍然大悟,望定那人,仰天大笑,喘了气道:“你不是修为很高明么,你不是要杀了我得到玉龙么,你不是有很完美的计谋么,我一毒掌的滋味如何?”
  “毒掌?!”黒衣人机伶一颤,神情猛震地道:“你……你什么时候练成毒掌了?”
  凌重九冷冷一笑,缓缓伸出了袖中左手,黑衣人顿时吓得半死,但见凌重九左臂的少海与神门二穴之间,由正面赤如朱砂,反面紫黑如墨,骇人已极,黑衣人吓得神意惊遽,猛然沁出一身冷汗,凌重九已大笑道:“因为你的设计让,我与匈奴人鱼蚌相争,结果我中了虞谨之的剧毒,今日反过来又打在你身上,不知阁下对自己的杰作还满意么,你这个机关算尽的小人,不敢示人面目的无胆匪类,自作自受,真是苍天有眼啊!”
  一言及此,凌重九得意已极地振吭大笑,气涌如山。
  黑衣人闻言,早目眦欲裂,正要再上去杀了他,但立刻察觉体内不适,心中巨震,眼看就要成功,今日却功败垂成,实在可惜。但如果让他在玉龙子和他的生命间做个选择,他绝对不会去选择玉龙子,眼下他再不敢托大,因为耽误太久,自己就再不是凌重九对手,如今不趁能走时走掉,恐怕会永远留在此地了。一念及此,他做了明智的决定,立刻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就如他一声不息地出现一般……
  ※※※
  当晚,凌重九调息之后,身体在剧痛中昏昏睡去……
  他突然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飘忽地靠近,轻谓道:“你很痛苦,是么?”
  凌重九想说话,但却浑身动弹不得,却听那人继续道:“你既然很痛苦,何不就此撒手,岂不免去无数痛苦?”
  凌重九使劲摇了摇头,但却没有摇动,那人摆了摆手,道:“天下大势,不为而为。你又何必强求?”
  凌重九象说“我是个墨者,墨者就应该‘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这是祖师的遗训,找到我要找的治世名剑,也是祖师的遗训!”,但他浑身酸痛,根本连翕动嘴唇的力气也没有,终于没能说出口,但那人朦胧间似已知他要说的话,轻舒地道:“就算你不去找,那柄剑还是会腾空出世,你为什么非要执着呢?”
  凌重九不再费力口说,只在心中说道:“于天道来说,我去与不去都不会影响名剑出世,但于我来说,我亲自勉力而为,乃是以绵薄之力致力天下,我生而有用,死而无愧。”
  那人影摇了摇头,轻喟一声,缓缓道:“那你就去燕国吧……”
  “去燕国?你究竟是谁?”凌重九问心道。
  “我就是你……”那个声音渐渐消失了,人影也杳冥无踪了。而他也突然醒了过来,竟然出了一头的冷汗,转眼四顾,哪里有什么人影。
  “莫非我是在做梦,但它很真实,那个人是我自己?究竟……”他默然想了很久,却毫无边点头绪,但倏然想起了梦中之境,口里却哺喃着:“燕国……”


第二集 雪飞梨花 刀马严令
  雪飞梨花入云际,千里无渡竟绝尘。
  广寒宫下琼风渡,十里啸吟只一人。
  这首小诗虽短短不逾四言,却道尽了深冬雪中的燕国。
  燕代之地僻居九州之北,于天相三垣之中乃属尾箕分野,此地非但有一视万里的茫茫草原,鹤猿难渡的暮雪千山,更有滔滔千里的大河。其北的混同江与东南的长白山,被燕国、扶余国与高句丽国的百姓敬为“白山黑水”。黑水之外,复有一条雪浪涛天的滚滚江流东逝迂回,自昌黎棘城而下,弃北向南,如一柄斩天断地的长剑,上绝云天,下决地纪,一剑刺入北海腹中。
  它,就是大辽水。
  如今时值隆冬苦寒,放眼燕国万里江山,绵亘辽阔的莽原平铺无垠,坐致万里,其间堆积琼花,铺陈柳絮,所触所见尽是零珠碎玉,雪飞梨花。
  故老相传,雪之为物,精化于天,据传乃为三位仙人掌管,即姑射真人、周琼姬与董双成。周琼姬掌管芙蓉城,董双成掌管聚雪的琉璃净瓶;而姑射真人手执黄金箸。每遇朔风南渡,彤云密布之际,姑射真人便以箸击瓶,敲出一片飞雪,降至人间便积瑞雪一尺。当日紫府真人筵请群仙,结果姑射真人、董双成筵饮成醉,适逢北寒玉女宋联涓,玉腕调弦,轻挑漫剔,高奏九气之璈,神林玉女贾屈庭吹风唳之箫,紫府真人一时兴之所致,就待要执了金箸敲着琉璃净瓶和上一曲,谁知却一箸敲破了琉璃净瓶,一时雪飞梨花,倾瓶而出,顿时人间降下大雪。
  如今南至幽州,北迄燕国代郡,一经彤云朔雪的渡化,举目所触尽是琼白一色,虽行数十里也往往只一人而已。想是此时董双成的琉璃净瓶尚未修补完毕,方至朔风呜咽,寒气四塞,苍茫的大地如撕棉扯絮般,纷纷扬扬地漫空飞舞着鹅掌大的雪花。纵目四览,白色穹窿之下却未见一道人影。人影虽无,但万里层云飞卷,混天一色之中,千里无渡,万径尘绝。旷然寂寂之下,十丈雪地之中,却悄然若息地立着一尊雪人,一尊小小的雪人。透过鳞鳞的雪冻远远望去,那尊小小的雪人,恍如沧海之一粟,长空之一尘,令人益觉天地四塞之浩莽,晦空飞雪之湮然。一时天若然是地。地,又恍然共天。似乎整个宇宙俱成了一片纯白刺眼的混沌。
  ※※※
  蓦地,那尊小小的雪人竟抖动了一下,似已结冻而喀然作声的身上“哗!”的落下了一层厚厚的浮雪。那片抖去凝雪的地方,竟露出了一截黑色棉衣。惊异同俱之下,仔细瞧看,咦,原来那原本以为乃是人为堆就的‘雪人’竟非真是雪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穿着衣服、呵气成霜、口吐白气的活生生的小人。
  那小雪人木然地抬起麻痹的小手,捂在嘴上哈了口白气,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间不难想见,这小雪人真是名副其实的小人儿。看他举止不脱稚气,显然还是个孩子,一个再大也不会超过十四岁的孩子。他颤颤的双手,经口中热气一烘,顿时好象是解冻了似的,但继而又开始感到阵阵更为揪心的刺痛。那张冻得发红的瘦瘦的小脸上一双清秀的眼睛轮了一轮,倏忽间凝着一股吃力的坚毅。
  小雪人轻抬业已麻木的头颅,看了看灰朦朦的天空,又一脸期待地翘首南望,似是倾心期冀些着什么。按常理说,如今这种滴水成冰的天气,莫不家家掩扉,户户围炉。一个年幼的孩子本当伏在慈亲的怀中,仰起小脸倾听他们的呵爱与关怀,但不晓得他为何却籍风枕雪、独立寒朔。看他戚心重重翘首远方,似有所待,只有那连绵的白雪,簌然惠临到他的头上,脸颊上,轻轻地抚慰着这个坚毅勇敢的孩子。
  一刻、两刻……
  那孩子自适才一动,就再也未动了一下,似是又成了雪人,只有那双坚毅的眼睛,依稀翕动着投向天幕低垂的远处。漫天的风雪如絮团一般,大团大团地朝下落,风穿天籁的咽鸣声时如鬼哭狼嚎,时如万马奔腾,时而又如戈戟交鸣。冰冷的雪沫在朔风的驱赶下飞洒飘荡,如碎粉扬沙般吹入眼睛,使人欲睁无力。但耳的听力,却将人带到了千军万马酣战撕拼的古战场中。
  这时……
  飞绞连绵的雪片中,缓缓地驶来一辆缀满银花,浮雪满蓬的双轮马车,结实的松木车厢四缘结着厚厚的冰凌,前面卷垂下一张厚厚的帘幔,将厢内与外面的大雪严实地隔成了两个截然的世界。车轮过处,松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吱的响声,拌着时啸时断的朔风,缓缓而行。待那马车行得稍近,方见为首驾车之人,佝偻着身子,持缰策马,但见此人混身裹着件羊皮厚袄,头上戴了顶棉帽,面罩棉巾,观遍全身却始终看不清面貌,那人上下只露出一双脚纹堆垒的老眼,但却举止缓瑟难禁,俨然是一垂垂老者。
  马车渐行渐近,驾车之人似乎也看到了那会动的‘雪人’,惊奇地咦了一声,轻轻将手一抖,缰绳上凝聚的飞雪顿时“啪!”地一声疾射四散,那御者复又轻轻羁勒,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严严实实的罩巾后那双老眼神光一闪而逝,警觉地打量了那雪人一眼,当他看清竟是个孩子,似是释去了千斤重负般的警戒,轻轻吁了口气,但接着复又感到惊奇。思忖间正待拎缰行去,车厢内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而果断的声音,听起来象是个孩子,但那份沉决却有绝非一个孩子的声音,但听那人道:“什么事?”
  御夫闻言,望了那‘雪人’一眼,恭声应道:“少主,前面有个人。”
  车中那个声音幼稚,显然是个小孩,但却出奇地果决,干净利索,毫无滞碍,这刻那声音又道:“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哪知这人略一停顿,颇似孩子一般,突然又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人?”
  御夫道:“是个小孩。”
  但闻那人轻“哦”一声,前面窗幔的倏然微启,顿时一股冷风贯进厢中,呜呜地响。这刻幔后却露出半边圆圆的、红仆仆粉妆玉琢般小孩的脸颊,看他相貌绝对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他的眼神沉静异常,远非寻常孩子可比,顾盼之间亦不失天真稚气。但见他貂鼠暖耳,狐尾护颈,身穿貂裘暖衣,轻吐了口白气,注定了那位老者。那御夫拉开了面巾,露出了一张两鬓斑斑、一板沧桑的面孔,他搓了搓双手,恭敬地向前一指道:“少主,你看——”
  那少年抬头循向望去,正见那个全身尽是浮雪,一动不动的小雪人。这时那雪人脸颊已冻得发青,双手颤颤,但却完全能看得出他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年纪当与‘雪人’在伯仲之间。少年人本就容易亲近,更何况见到被冻得如此模样的同龄之人,难免有恻隐之心,此人虽少年老成,亦不失纯诚,当下不顾寒意逼人,拢帘跳下马车,踏着咯吱咯吱的积雪走了过来,这刻那老者也急急跟了过来。
  那貂裘少年行到那‘雪人’切近,驻了脚步,打量了那小雪人一回,脸溢稚气,沉静之中透着关切,问道:“你是谁啊,这么冷怎么站在这里?”
  一身飞雪的小孩双眼轮了一轮,看了看他,看他竟与自己年纪相仿,顿时眼中泛起了感激和亲近的目光,颤颤地答道:“我在等我的爹!”
  驾车老人听他声音颤抖,几不成声,顿时心生怜悯之心,轻轻为他拍落头顶的浮雪,不意积雪退落,那孩子竟露出一头黑白相间的乱发,一张如白纸一般脸上,不但没有血色,并带些青黑之气。那少年与驾车老人颇为惊异,继而益加怜悯,亲切地问道:“孩子,你爹去哪里了,怎么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那少年仰起小脸,严肃地答道:“我爹不是丢下我,他是去找我娘了。”
  驾车老人看了那少年一眼,叹了口气道:“孩子,你爹有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少年低头敛眉,想了一下,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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