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全集Zei8.net》第25/59页


  “天晚了,若不急着赶路,”修泽淡淡道,“便改日起行吧。”
  “也好,”阿七应的爽快,“先前在栖风楼,还欠着亓兄一顿酒。”
  。。。。。。冬令天短,暮色将起,主人便已备下餐饭。
  阿七欣欣然落座,心内盘算着卞四给的银子,又见矮几上摆的俱是江南菜式,嘴上不忘客套一番:“本该云七请酒,怎好叫亓兄如此费心?”
  修泽亦是席地执盏而坐,沉吟半响,若有所思道:“。。。。。。确也不该如此。”听来倒似自言自语。
  手边放了一茶一酒,阿七因觉冷场,又见修泽杯中是酒,便没话找话道:“听闻亓兄从不饮酒,今日这般盛情实在叫人过意不去。”说着也向杯盏内斟了酒,“如此,先干为敬——”
  酒一入口便觉有些不对——酒味轻浅,却无妨令人沉迷——阿七自恃酒量尚可,谁料只小小一盏,人已微醺。
  侧脸看看修泽,只见他面色淡然,也正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知是笃信修泽不会加害自己,还是真的被酒乱了心思——阿七竟又替自己添满一杯,笑向修泽道:“亓兄的酒,味道不同寻常。定是做了手脚,是与不是?”
  修泽不答,亦不看她,只垂目望着酒盏。
  而阿七仗着酒意,脑中又似清醒,又似杂乱无章,突然便多了许多话,“今日来时,是被一个乞丐引了来,我曾见过一回,应是你的人吧。。。。。。还有,亓兄为何叫人熬这些草药?对了,说起湖珠,究竟为何要寻它呢?”
  修泽轻轻扫她一眼,终是答道:“所有这些,只是一个赌局。”
  “赌局。。。。。。”阿七眸色清明,全然不像醉酒,轻笑道,“你么?跟谁,赌些什么?”
  “最初只是跟自己。”修泽道,“而今夜,却要等着另一个人来下注。。。。。。”一面说着,静静打量着阿七,似在看她为何还未感到药力发作。
  只见阿七将手指贴在唇上,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口型,“别说。让我先猜猜。。。。。。既然你不是大公子,那么你口中的‘另一人’,今夜你要等的人,必是程远砚吧,你要与他赌些什么呢。。。。。。还真叫人猜不出,能有什么,是你也看中,他也看中的?”
  “等的人,”修泽低声自语,“并不是他。”
  阿七并未听清修泽的话,撑起身走近去,低头对他道:“亓公子引我来,究竟要我做什么。。。。。。”
  “只需对我说,”修泽起身扶住阿七,“你要去何处。”
  阿七本想拂开他的手,却在他臂间软软滑了下去——修泽挽住她的腰身将她带进怀里,听她伏在自己胸口轻轻笑着:“我不会说。不会再轻信一个人。”
  缓缓低下头,双唇落上她的额发,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说道,“阿七。。。。。。若此人曾与你有过婚约,是你的未婚夫婿呢?”
  

四十 琵琶休作断肠声(5)

 “。。。。。。婚约?修泽。。。。。。你真的是亓修泽么?可真不像你。。。。。。”思绪渐渐凝滞,阿七仍固执的对修泽喃喃道,“不是我,那女人并不是我。。。。。。”
  双目紧闭,生怕让人看见眸底涌起的水雾。从未觉得自己身世堪怜——飘萍虽无根,却自有它的自在,可如今为何说着这番话,心中有畅快,亦有道不出的委屈?
  恍惚中能感到他用微凉的指抚过自己的眼尾,指尖停在眉梢轻轻摩挲,听他低声说道:“许或我也并不是我,可那又何妨。。。。。。亓修泽只是亓修泽,正如云七只是云七。。。。。。你说的对,何须纠结来路,只需明白今后要往何处去。”
  从没有一次酣醉,睡去时如这般静谧安详,萦绕着轻浅药香。梦中有人用一双手臂拥着她,胸膛坚实而又温柔。
  她想那定是纤尘不染的衫袖与衣襟;只可惜她的身上,却带着来时的一路风尘。
  。。。。。。后院中本该有彻夜不熄的炉火,这晚却早早变得沉寂。家丁掌起灯烛,将来客引入前厅。
  来人却是一主二仆。命两名随从候在廊外,为首者入得厅来,除下墨色氅衣,内里一袭墨蓝锦袍,儒雅考究,更似文士装扮,倒叫人一时看不出他的身份。
  厅内设下矮几锦褥,宾主相见,各自落座,有婢女奉上茶果。
  主座之上的青衫男子眉目疏离,即便是待客,眼眸中亦透着三分冷漠。
  来客则态度闲适,席地而坐,从容品过新茶,再赞主人摆在几旁的素心腊梅,又叹惋院中药气太重,折了花香。
  主人开口时全无客套:“宸王爷深夜来此,亦不是为着论茶品梅吧——”
  “若非肃兄提及,竟不知阁下与肃兄亦是挚交。”暄微微一笑,“既是听闻阁下亦在定洲,理应登门拜会,更有一事相求。”
  修泽便道,“却不知王爷欲求何事?”
  “烦请阁下前往青城,”暄答道,“再为肃家小姐施诊。”
  修泽道:“王爷可是受了肃恒之托?”
  “先前确是受人之托,如今却亦是暄的分内之事。”
  “不错,”修泽淡淡道,“春上确曾替这位肃小姐诊过脉息,亦开过几剂汤药。只因缺了一味药引,故而难治根本。”
  “不知是哪一味药材,还请阁下明示,暄当重金求之。”
  只见修泽抬眼望向赵暄,静静说出两字:“湖珠。”
  “湖珠。。。。。。”暄不动声色,沉吟道,“既如此,果然重金亦是难求。”
  “到如今已寻访大半年载,将将有些眉目。”修泽道,“只是不巧,亓某寻得的分量,仅够一人取用。若是救得肃家小姐,便救不得旁人。”
  听至此处,暄故作从容道:“莫非还有人也曾向阁下求过湖珠——”
  “何人亦需用这湖珠解毒,”修泽冷冷将他打断,“王爷竟不知么?”
  昏黄烛火映着座中两个男子,一个仿佛云崖之上的寒冰,漠然冷峻,拒人千里;一个则似渊渟深水,水下如汤如沸,水面却依旧波平如镜。
  两人不约而同,各自执杯饮茶,皆不去看对方究竟是何神情。
  修泽静候一刻,忽而开口道,“既是仅够一人之用,救谁不救谁,全凭王爷定夺——此事肃恒亦已知晓,若不救肃家小姐,只恐王爷与肃家亲事难定;若救肃家小姐,则王爷大婚之日,便是亓某献药之时。”
  “炼药尚需时日,”不待对方作答,修泽振衣起身,淡然道,“王爷自可三思而行。”
  主人已示逐客之意,暄却恍若不闻,抬手替自己续上一盅滚水。
  “姬公子,”暄突然改了称谓,缓缓说道,“你明知我今日此来,并非只为这一事。”
  “王爷此番怕是寻错了人。”修泽并未回身,只稍稍驻下脚步,“亓某只略懂针砭药石,余者全然不闻,也一概不知。”
  暄眸光微微一变——今夜分明是有备而来,连弓弩手亦早已布下——只是面对此人,暄却迟迟难以决断。
  恰在这时,屏后突然传来极轻的窸窣声,暄与修泽循声望去,却是一尾幼狐——只见那狐轻轻巧巧绕过地屏,停在离暄不远处,身子冲着修泽,却蓦地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定定望向赵暄。
  两人心中皆是一动。
  暄想起自己曾见过它——先前的青色背毛已褪去,如今新绒白如初雪——一时间胸中戾气消弭殆尽,竟忘了原本要说的话。暄探出手去,指尖轻叩地面,唤它道:“来。”
  它真如听懂了一般回身向暄而去,只是停停走走,看似有些犹疑。
  走得再慢,终也还是停在暄脚边。暄不觉便要伸手去抚它,虽尽量将手势放得轻缓,仍令它受了些惊吓——身子微微一缩,小耳贴向脑后,两眼却还是牢牢望着他,又似戒备,又似探究。
  修泽立在不远处,暄的手指即将触上幼狐脊背的一瞬,他忽然也开口唤了声:“来——”
  暄只觉手下一空,心竟也跟着空了一空——敛了心神,暄抬眼再看时,它已跳进修泽怀中,蜷作一团,轻眯两眼回望着他,狡黠、狐媚又淡漠的神色,像极了一个人。
  “都说祁地的雪狐难驯,”言语中透出一丝怅然,连暄自己也未觉察,“你竟能令它如此乖顺。”
  修泽未置一词,举步欲走之际,却听身后暄又说道:“无论肃恒之女,还是另一人,皆请阁下尽心诊治。至于尚缺的另一份湖珠——不知阁下可愿与暄做个交易?”
  

四一 琵琶休作断肠声(6)

 寂静街巷遥遥传来几声犬吠,打更声由远及近,又由近而远——
  金栓儿守着火笼,已几次撑不住瞌睡过去。

当前:第25/5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