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战史校对版作者周显》第144/173页


  王绝之道:“有机会,我倒要与他讨教讨教,说不得也要赏他二耳括子!”
  这话旁人说来,尚是笑话,但由王绝之说出,那就意味着这事或许能成事实。
  五斗米教教众甚是广泛,王绝之却说要去扇教主张天师的耳括,这份狂劲也只有王绝之能有。
  弓真仿佛此时才想起王绝之在与自己分手之时,武功全失,忙问道:“大哥的武功想必已经恢复了!”
  王绝之摸摸鼻子,笑笑道:“当然恢复了,只是我现在想起那疗伤过程还心有余悸。”
  王绝之并没有向姬雪道谢,毕竟杀胡世家为他疗伤,利用的成份远大于情谊,而且,竺佛图澄终是死在杀胡世家家主轩辕龙手中,王绝之多少有些不满。
  王羲之笑道:“若是连十九哥也心有余悸,想必天下尚还没有人能够忍受。”
  王绝之摇头笑道:“痛倒不是太痛,医神,毒神,药神四人的本事大得很,刚开始时尚有一点,到后来却一点儿也不痛,只是无论是谁,身上扎个数千根深入数寸的银针,心中都会很不舒服,这倒也罢,那医神四人还在我脸上也扎上了数百根银针,我王绝之一张好端端的脸立时成了麻子,想着再也不能指望它去讨女孩子欢心,你说我是不是心有余悸。”
  王羲之道:“怎的现在看不出来?”
  王绝之道:“这便是医神等人高明之处,但当时我还是被吓得心情大为黯淡,以为再无前途可言!”
  姬雪和穗儿被逗得噗啼笑出了声。
  谢玄依旧淡淡地,不停地将干柴扔进火中,弄得那堆火始终红彤彤的。
  姬雪等人虽未谈及从中山王府劫出弓真的情形,但可想而知,必是一场浴血奋战,几方人都有惊无险,又仅是年轻人,一时倒也谈得开心。
  王绝之望了望火堆,道:“我那十奶奶病重,我须去看望看望她老人家,此事一了,我便可无牵无挂地与石勒一战!”
  王绝之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这番言语,倒有些像决别。
  弓真道:“王大哥若与石勒一战,弓真一定要去。”
  王绝之拿了一个小木条,拔弄拔弄了一下火堆道:“也许,我这一生中最不愿打的便是这场,也许,我这一生中也只能再打这么一场不能不打的架了!”
  王绝之的脸上显出迷惘。
  弓真道:“你能不能不打?”
  王绝之摇摇头:“绝不能不打!逃不掉的!况且我本就不打算逃。”
  王绝之的话犹如石块抛入静湖。谢玄、王羲之、姬雪心中立时泛起了波纹。
  王绝之取过缠在腰际的少阿剑,笑道:“这是我从刘曜手中讨要回来的,现在物归原主。”
  几人心头忽的起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犹如阴影,盘桓心中,挥之不去。
  王绝之沉默了半晌,忽的大声道:“怎的无酒,有酒谋一醉方才痛快!”
  王羲之素知这位十九哥向来不喝酒,怎的此时忽然想起酒来了呢?
  姬雪道:“此地倒是有酒,只可惜不是什么佳酿!”
  王绝之道:“只要是酒便成,取来谋上一醉,明朝各奔东西,若是王绝之尚有命在,再与大家相聚!”
  姬雪心知王绝之所言非虚,一番江湖游历之后,姬雪的见识长了许多,再也不是当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刁蛮小姑娘。她也知道,除了父亲以外只怕尚无人能敌得过石勒,此番分离,当真是未知生死了。
  在场之人都曾在生死河边打过转,对生死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想着有些人日后只能怀念不能相见,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黯然。
  姬雪从储藏洞中取出一个大瓮,瓮高四尺,胸径亦是三尺有余,这瓮酒只怕是有上十余斤。
  六人之中只有王羲之和谢玄能饮,酒虽不好,但极烈,弓真伤重不能多饮,三两碗喂下肚,早已醉得脸色酡红,他还待饮,却被王绝之阻住。
  王绝之道:“你此时伤重,喝个晕沉就够,若是象我们一样喝得乱醉,折了手臂,那岂不是要拖累穗儿一世。”
  穗儿却道:“只要相公喝得尽兴,就只管喝,我来照管他!”
  弓真却摇摇头道:“我且看着王大哥他们喝,他们喝得尽兴,我就很开心,让你喂酒,总无自己亲自饮的痛快,他日再相逢时,我再痛饮,只是这酒的确不太好喝,又辣又苦!”
  王羲之笑道:“酒为穿肠药,初时甚苦,愈饮弥爱,至最后终不可拔,个中滋味,利弊得失各人自有体会,酒后能显真性,只是十九哥勿需饮酒,他本真人……”
  几人饮了一夜,那瓮酒居然让他几人给喝了个干净。
  王绝之酒量不好,却最先醒来,口中干燥,头脑晕沉,更觉胸口堵闷,似乎有重物压在胸口,尚未睁开眼睛,鼻间先闻得一股少女体香。
  睁开眼睛却发现姬雪的头枕在自己胸口,两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腰。
  王绝之骇了一跳,忙轻轻摇摇姬雪。
  姬雪迷迷糊糊哪里愿意松开,象只寻奶的小狗,直往王绝之怀中钻。
  王绝之心中暗暗叫苦,姬雪乃是杀胡世家中身份尊贵的小主人,如果这番情景让杀胡世家之人看到,势必不好。
  山洞依旧静幽,王绝之仿佛作贼一般,向四周打量不停。
  此时依旧深夜,王羲之和谢玄倒在一旁,和衣而卧,那酒大半由他二人饮了去。
  弓真已被穗儿拖到一边的榻上,一动不动,睡得甚是安详,穗儿则半倚着墙壁,双眼微合,也睡着了。
  王绝之口中干燥,他拍拍姬雪的脸颊轻声喊道:“姬姑娘,姬姑娘!”
  姬雪恍恍惚惚,只觉王绝之的气息非常诱人,双手始终不愿放开,此时听王绝之叫喊,尚自以为是在梦中,待得清醒过来,忙不迭的将手放开,脸色通红,一颗心咚咚乱跳,哪里还敢用眼去看那王绝之。
  王绝之倒没在意,轻声道:“姬姑娘,我口中渴得很,却不知水在何处?”
  姬雪心中咚咚乱跳:“我竟抱了他睡了半夜,我竟抱了他睡了半夜!”耳中对王绝之的话语一点儿也没听见。
  王绝之无法,只得自己起身去找清水,刚刚站了起来,就听姬雪低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王绝之只得又道:“我口渴得很,去找清水。”
  姬雪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弄点来!”
  语音轻柔,宛若小绵羊般,脸上那嫣红尚未退去,竟有说不出的妩媚。
  王绝之呆了一呆,心道:“这小丫头倒也十分可爱,只是身为轩辕龙之女,最后少不得许多杀劫,未免有些可惜……”
  正胡思乱想之际,姬雪已弄来了一大碗清水,王绝之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心头那股燥热和口干的感觉方才尽皆除去。
  姬雪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绝之将水喝完,他那滚动的喉节和已有些微须的下颌竟让姬雪有种莫名的悸动。
  “喝完了么,还要不要!”姬雪柔声道。
  王绝之似乎不认识姬雪般,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姬雪方才送给他喝的不是水,而是一种迷幻剂,迷幻得他连对方是谁也认不清楚。
  王绝之似乎很困难地摇了摇头,道:“够了!”
  姬雪道:“你明日便走么?”
  王绝之点点头道:“无论王家有何等大事发生,我都不会关心,只是我那十奶奶对我恩重如山,爱护有加,我不得不报!”
  缓了半晌,王绝之叹口气道:“只可惜我十二岁便离家而走,至今未回过家门一次!”
  姬雪秀眉微蹙道:“你为何被逐出家门呢?”
  王绝之望望已不是太旺的火堆一眼,悠然叹道:“所谓名门世家,实则也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家长之位的争夺比之皇宫大内丝毫不会逊色,只是大家颜面重要,许多事不愿公开罢了!我自小脾气便倔,说话口无遮拦,家族上下长幼尽皆嫌我,我父亲王衍一是为保住家长之位,二来怕我奇言怪论惹祸上身,只得将我驱逐出门。”
  姬雪从未听说过父母将子女赶出家门之事,不由好奇,当即等问道:“究竟你哪些怪言论弄得琅琊王家上下不安!”
  王绝之道:“何止上下不安,简直提心吊胆,只因为我乃王衍之子,无人敢言罢了!”
  忽的另有一个声音道:“他小时简直就是王家的混世魔王,每每言语出口,令人张目瞠舌、手足俱抖!”
  姬雪笑道:“一垂髻幼子,便有这番利害,我却不信。”
  王羲之道:“待我与你讲个故事,你便知道我这十九哥为何在王家呆不下去。”
  姬雪饶有兴趣道:“你倒讲讲看!”
  王羲之道:“那时尚是朝庭未曾南渡,三伯王衍平息八王之乱立了大功,先帝为彰昭三伯之功,御驾王家,王家上下自是荣幸不已!十九哥自幼过目不忘,聪慧已极,早有些名声。先帝一时高兴,便招他去相见,见了皇帝自然要磕头叩拜,偏偏我这十九哥死也不肯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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